第26章(1 / 1)
他禁不住轻笑出声,愚昧无知的人诚然容易被利用,但自以为是的人才是最佳的棋子,他们会自讶聪明,却不知早已身在棋局之中,任人摆布。
呵呵……这个游戏真令人百玩不厌。
为何非得到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笨?
蒋思凡拖着行李箱,不知道可以往哪儿走。以前的房子早就退租,没有亲人朋友,她除了旅馆以外,怕是找不到任何落脚处了。
既然将一切挑明了,她也没有立场留下来,仅花一晚的时间就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妥当。其实她并没有资格责怪他,他从来没有说过会娶她,也没有说过她是女朋友,他不过是叫她留在他身边而已。
留在身边……可圈可点的一句话,没有交代以任何形式,是她自以为是,错不在他。
现在也不过是回到预期的情况,她不需要伤心。
不看报章杂志,避免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现在单单是「季仲凯」三个字,便足以勾起她心底的痛。
以为自己无慾无求,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不怕失去,可是在嚐过拥有的甜美後,她才发现失去是如此难受。
她不敢恨,也不想恨,反而希望可以尽快忘了他,之後达成平凡生活的心愿,即使她知道这样很困难。
不过无论怎样艰难,她始终得自个儿去克服,与其花时间恨他,不如忘了一切,说不定这样比较轻松。
唯有将自己抽离,她才会发现天空可以这麽美。
抬起头,看一眼蓝天,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保持冷眼旁观,即使参与商场游戏,看透各种肮脏手段,还是逃不过情关。
已经累得连想念他也不愿,更懒得去恨,反正对他来说仍是不痛不痒,既然没有空间容纳她,她也不会厚颜的强求。
退一步,未必能海阔天空,至少她可以不再留恋。
蒋思凡拦下一辆计程车,随便说出一间旅馆的名字,准备晨开新的一页。
就在她决定忘记一切之际,四季园的主屋偏厅正刮起风暴——
「你给我说清楚!说好了和林董吃饭,你竟然爽约?」纪绍海气得一掌打在酸枝木桌上,「林董的脸色有多难看?林小姐有多难堪?你既然不想赴约,就不要答应。」要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耽搁了,才会来不了?」尹扬天也难得的皱起眉头。
与林董算是有些交情,要不是看在对方拉下脸来说项也要安排饭局,平常他们是怎样也不瞠这浑水,孩子们都长大了,有各自的想法,他们又管得了多少?因此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连如何回绝林董也想好了,没想到季仲凯出乎意料的答允,最後竟然让对方白等了整晚,要是他真的因为有事未能前来,还可以说得过去,但是昨晚他们问过他的秘书,证实他早已离开公司,既然没有要事,就应该尽快前来,结果他们几人等了又等,仍然不见他的身影,後来林董气得拂袖而去。
对方可是出了名的小气,季仲凯的举动分明就是要他难堪,只怕不会那麽容易搞定。
甫回来便被人请来主屋偏厅,他现在头痛得很,想尽快回房睡觉,并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何况也不认为有必要跟他们交代什麽。
「没有,只是突然不想去。就算去了,也只是拒绝而已。」
离开蒋思凡之後,他漫无目的的驾车,始终想不透她何以得知,然而她满是痛苦的脸容不时掠过眼前,让他几次差点煞不住车而发生意外。
她的痛苦不是这几天的事,他明明都知道的,为何要在此时才在意?以前他不当一回事,究竟因何而改变了?
太多无解的问题盘踞脑海整晚,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天差不多亮了。
「什麽?就是为了拒绝人家,你才答应赴约?」见他一脸不置可否,纪绍海更是怒不可遏。「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别人有希望,嫌日子过得太安稳,要自找麻烦是不是?」
他的话,正好踩中季仲凯的痛处。
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别人有希望……
这种事……他似乎很常做,以为满足了她的愿望,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只会给她带来更深的绝望。
垂下眼脸,他又忆起双眼噙着泪的她。
「别说得那麽难听,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致没了自然不想去,反正本来就没兴趣。」他的语气淡淡的,不想心思被窥见。
「一时兴起?你当自己是小孩子,可以凭喜好行事?就算你不将林董放在眼里,也没必要羞辱对方!」纪绍海越说越气,一手指着他。
尽管跟蓝和集团少有生意往来,但是世事难料,说不定将来会有碰头的一天,可是被季仲凯这麽一搞,不变成敌人就该偷笑了。
季仲凯发出轻蔑的哼声,「是多了不起的钟表世家?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他们迟早被淘汰。」靠着旧有名声,才勉强苟延残喘,在业绩上老早被其他公司追过了。
「仲凯,你一向有分寸,应该知道某些话不该说。瞧你似乎一夜没睡,回去春苑好好的休息,这件事稍後再说吧!」尹扬天叹气,阻止纪绍海说下去。
等他离开,纪绍海开口,「干什麽阻止我?他绝对是故意的,甚至连藉口也懒得想,我们怎麽跟林董交代?」林董的脸色有多难看,语气有多恶劣,他们有目共睹。
怎麽说,爽约始终是不对。
「他不对劲。」尹扬天呷一口凉掉的茶。「庭弈总是没大没小,望星爱爽约,一时兴起是允豪独有的,仲凯永远是温文儒雅的绅士。」
虽然他们都知道实际不是这麽一回事,但是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纪绍海叹气,「就算不对劲,也不代表可以胡闹。」
「奇怪的不是他得罪林董,而是他会答应这场饭局。」
他们也是拗不过林董的要求才会抱持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偏偏季仲凯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也对。」纪绍海沉吟,这阵子他忙於与忠伯钻研药膳,好替有孕的樊卓妍进补,都没有留意其他事。「希望他是一时的不对劲。」再叹一声。
唯有如此希望吧!
可阶,上天并没有理会两人的期望。
半个月下来,季氏已经被搞得仿佛人间炼狱,以往每位职员只要提及季仲凯都会竖起大拇指,对他的好脾气加以称赞,但是现下再次问及,所有的职员都皱起眉头,不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就是露出受了莫大委屈的神情。
更令人震惊的是,多份以揭露名人隐私、秘闻促销的杂志均不约而同的以季仲凯为封面人物,肆意胡诌捏造,什麽「人格大揭秘」、「真面目大公开」……越是耸动的标题,越吸引众人窥私的心理,也令杂志更热中去挖秘密。连日来,季氏大楼的各个出入口均有记者的踪影,更甚的是在附近的大厦隐约可见闪光灯闪动,像是要从不同角度拍摄季仲凯更鲜为人知的一面。
今天,又有一份杂志以季仲凯做封面人物。
不知是谁多事,又或者是想藉此表达对他的不满,几乎每天都将最新出版的杂志放在桌上,让他看清楚自己被写得有多不堪。
将杂志掷向办公室一角,里头的内容不用看也猜得到,大概是什麽揭秘、真面目,不煞就是找来路人甲乙丙指责他的不是,可以来点新意吗?
有好几家杂志社为了讨人情,纷纷为他护航,说尽好话。哼,他们什麽时候成了他的代理人?他的事轮得到他们插嘴吗?抑或单纯的相信这样能够攀关系?想从他身上捞什麽好处?不明就里还敢大放厥词,他们以为自己知道的便是真的?为他感到不值,却连他是个怎麽样的人都不清楚,随便写几篇所谓澄清文章就叫做帮他?他根本不屑他们的「帮忙」!
重重的坐进皮椅中,他的两指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已然毁於一旦,季氏内外皆风声鹤唳。对於传媒的追访,他没有丝毫兴趣,就连家人好友关切的慰问,他也拒绝做出任何回应。
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对利益以外的事毫不关心,更是不屑与不同世界的人做任何交流,事事机关算尽,对於如何以最少的本钱得到最多的回报热中极了,每走一步都经过仔细考量,务求得到最大的利益……
他不是人人口中的大好人,以往对於当一个好人仍然感到热中,喜欢看着那些愚昧的人为他的雪白无瑕赞叹时的蠢模样,他们那种自以为是的嘴脸往往能勾起他心底的劣根性,露出虚伪的笑容应对,继续愚弄无知的众人。
这又怪得了谁?说到底,都是被骗的人不好,要是他们聪明一点,就不会在被骗後还是傻傻的膜拜他,他们会上当受骗全是因为愚昧无知。
只是偶尔他的坏心眼会扬起,令他不顾一切也要得到想要的,有时也会稍微不慎,让别人发现些许端倪,因此需要找个人当坏人,有需要的时候代替他承受别人的责难,即使知道他的真面目,仍然甘於留下来替他处理烂摊子的人。
他曾经以为找到了,任由他予取予求也不会反抗,谁知最後她终於忍受不了,丢下「我累了」就弃他而去。
也许连他也受到感染,对现下的生活感到厌倦,所以已经懒得假装好人,反正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