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原因(1 / 1)
因为右手骨折,运气调息的时候右手经脉一直未通,所以双思执只运行了小半个循环,并没有费时太久。她的内力不似顾陲城的炎煞诀至刚至阳,也不似裴铭湛的雪色倾城那般至冰至寒,而是一派中和平庸,威力虽然不大,但对于素来体弱的自己,却能起到最好的强身健体的效果。所以只这小半圈的循环,她就已经感觉体内气血平复许多,肺腑之处也不再那般疼痛。
双思执睁开眼,就看见顾陲城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目光。
她定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头部向左微微垂下,将一头散乱的青丝顺到一边,一边不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捋顺,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怕黑吗?怎么不点火?"
顾陲城将手中的火折子翻来覆去地把玩,轻笑道:"本座突然想起你和本座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明明那么燥热的天,酒楼里乌烟瘴气,本座当时心情很不好,可看见你之后,就突然觉得心情又变好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双思执顺着头发的手指顿了顿,而后又一下一下继续梳开。瞥了眼顾陲城又垂下眼眸:"顾堡主有话不妨直说。"
萎顿的白衣,憔悴的面容,瘦削的手指,凌乱的乌发,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之内,梳妆的女子竟张扬着一种奇异的美感。顾陲城欣赏着,玩味道:"本座当时就觉得你有个讲道理的好性子,连随便出手教训个胖子你都能罗列出个一二三来,那你背叛本座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给本座一个说法呢?"
由于右手的原因,双思执没有再束发,而是将头上仅余的两根发簪都顺下来放入衣袖中,顿时一头青丝都迤逦在地,将头发上的泥土沉渣都扑棱下去,头也未抬地道:"不如你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怕黑?"
"这算是个交易吗?"
将头发都捋到背后,双思执抬头:"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
顾陲城眯起眼:"本座若是不说,你是一定不会告诉本座的。"
双思执慢悠悠地补充道:"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最少说了还有机会不是吗?"说着,顾陲城却另道:"你可知道裴铭湛为什么恨我?"
双思执诧异,不明白怎么突然扯上裴铭湛了?迟疑道:"莫不是你怕黑和湛哥哥有什么关系?"
一听她口中的"湛哥哥",顾陲城牙都酸倒两排,阴阳怪气道:"湛哥哥,还湛哥哥,本座年纪都可以做你叔叔了,怎么不听你管本座叫声顾叔叔?"
双思执淡淡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顾叔叔。"
顾陲城顿时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两个人自出事以来,不是争锋相对,就是送棺材送牌位的,如今一同受困在这地穴之内,吵也吵过了,打也打过了,却不得不在这里同舟共济,这段话说下来,气氛一时前所未有的轻松。
片刻,顾陲城又正色道:"你当真不知道?"
双思执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顾陲城盯着她的表情,而后一字字道:"本座怕黑,是因为裴铭湛囚禁了本座整整五年。"
双思执惊异万分,脱口道:"怎么会?湛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观她神情不似作假,顾陲城才苦笑道:"这件事本座也百思不得其解。本座遇到他那年,他才十一岁,本座也还不到束发之年,彼时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似乎也不认识我,但一听到本座的名字就神情一变,看样子恨不得当场扒开本座的皮吃掉本座的肉!我们明争暗斗了一年,却是谁都奈何不得谁,直到他傍上了那个女人,以权谋私将本座囚禁起来……"说到这里,顾陲城脸色越来越苍白,连神情也越来狰狞:"接下来就是五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每天睁眼闭眼都没有区别,只有永无止境黑暗,潮湿,阴冷……"
"不可能!"双思执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道:"湛哥哥才不会这么做!"
顾陲城被她的一声低喝从回忆中唤回来,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才冷嗤道:"怎么不可能?你对你那奸|夫又能了解多少?"
双思执道:"我自然了解他!我和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心思玲珑,待人狡黠是不假,但是他有正义感,明善恶,晓是非,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待一个人,更不会像你说的,傍上什么女人,以权谋私!"
顾陲城忍不住讥讽道:"呦,还是青梅竹马呢!那他十一岁之前的事情你都清楚,十一岁之后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双思执一怔,裴铭湛十岁就离开她和娘亲,独自下山,在去年方再度重逢,这期间的裴铭湛发生了什么?裴铭湛成为九霄之主,是因为他身为末代极西魔宫宫主焚毁了那个万恶之窟,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顾陲城看着双思执苍白的面容,心里一阵痛快,他是十分乐衷于说裴铭湛的坏话的,更何况他说得又没有参假,于是他再接再厉道:"你莫要以为他烧了极西魔宫就是惩恶扬善,从九霄入中原赤足赎罪就是积累善行,他心里的算计、手段的狠辣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他是从九霄魔宫里最底端一步步爬出来的,凭此一点,他就绝不会是你所说的什么正义之士!"
双思执走到顾陲城面前,俯下身,牢牢盯住顾陲城,道:"你告诉我,你们见面的地方是哪里?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人?还有……什么叫傍上那个女人?"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那个地方自然是极西魔宫,那个女人自然是杀夫篡位的上代极西魔宫宫主游微罗,至于傍上嘛……"顾陲城仰头看着双思执清清楚楚地道:"自然是裴铭湛一入魔宫就成了游微罗的面首。"
虽然早有猜测,但双思执听到顾陲城的话还是不免被骇住——裴铭湛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良久,稍稍缓过劲儿来的双思执又道:"那你又怎么会在那极西魔宫之中?湛哥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听到这个问题,顾陲城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太快,双思执什么都没来得抓住,就听他道:"本座嘛,自是被迫出现在那里的,可你的湛哥哥,本座可以保证,他可是自己主动拜山叩门投入魔宫的。"
早就听闻极西魔宫为了发展自身,四处虏获幼童和少年,暗中培养为魔宫爪牙,据说这种培养是极为残忍和冷酷的,最终能够熬下来并活下去的人往往不足原来之百一,难道顾陲城竟也是其中之一?双思执不由狐疑地看了看顾陲城,他那纨绔风流的样子,是怎么瞧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坎坷的。还有她的湛哥哥,怎么会主动跑到极西魔宫去呢?她可不可以异想天开点儿想,他是为了除魔卫道,才不惜身陷魔窟?
双思执这边儿苦苦思索,冷不防腰上一紧,一阵头晕眼花,竟是被顾陲城拉到了怀里。
顾陲城笑着道:"本座都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回答一下本座的问题了?"
双思执面朝上半趟在他怀中,却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道:"你当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
"废话!"
双思执缓缓叹口气,语气幽幽:"我背叛你,恰巧也有三个理由。"
"本座洗耳恭听。"
"第一,是因为你对我太好。"
正把玩着她头发的顾陲城闻言不由一怔,狐疑地看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双思执却自顾自地说下去:"第二,是因为你对我太不好。"
顾陲城不免又是一呆,正想细问,就听双思执紧接着第三句话道:"第三,是因为你活该!"
就趁着顾陲城呆愣之际,双思执一个旋身从他怀中脱离开来。
顾陲城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是在耍本座?"
然而双思执却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神情竟还有些黯淡:"我说的,字字属实。"
顾陲城又哪里肯信这荒诞之言?他冷冷道:"双思执,本座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我又岂是在同你开玩笑?"双思执摇摇头,神情突然倦怠起来,再度走回之前的墙角,坐下,又语带落寞地道:"你果然还是不懂……"
"本座要懂什么?"
双思执却闭了眼,懒洋洋地道:"你若是不懂,即使说了你也依旧不懂。"
顾陲城看她的样子不似作假,莫不是她说的是真的?她说了什么?一个对她好,一个对她不好,最后是他活该。难道她是在埋怨他对她不好大于对她好,所以他活该吗?这不是狗屁不通吗?这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想了半天,顾陲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就认定了,双思执故意拿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搪塞自己,她根本就是在耍他!等他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他就要……出去,对了,出去……
顾陲城起身走到双思执身边,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想想要怎么出去才行,这地穴里阴暗潮湿,回环曲折,我们没有吃食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双思执睁开眼,思索片刻,道:"我们所在,是萍聚山脚下,此山脉是西北至东南走向,地势西高东低,所以我们之前一直是朝着东南方向贴着最左边的道路走,按道理,我们掉落的地方是在萍聚山的外围,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出去才是,但是我们走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出路,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出口都被泥石堵塞住了。"
"泥石堵塞?"
"不错,"双思执接着道:"你想,我们掉落之前,先是中了药,后来又被机关围困,可最后却是一片地动山摇,掉入岩缝之中,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萍聚山山体滑坡,或者山洪暴发,所以地穴的出口很有可能被泥石堵塞。"
"你这样一说,本座倒是想起之前在这地穴之中行走,有几处石壁碎裂,泥浆混合,和自然生成的石壁不大一样,想来就是你所说的出路。"
双思执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们可以换一个路线走。"
顾陲城和双思执对视一眼,抚掌道:"地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