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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第二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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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动物奇形怪状,有鹿头马身的,鸟嘴刺猬身的,怪里怪气,根本连名字也叫不上来。

胡立工边走边说:“这座小森林只是塔怖的一角,外围有山有水,值得探索的空间很广阔,这儿是彻彻底底没被污染的自然世界。”

魏淑子却觉得早被污染了,污染源就在身边。

胡立工把魏淑子带到一个名叫的比留的小镇,比留镇位于山脚下,建筑构造颇像藏传佛寺,外围是白石砖墙,地面没铺砖石,绿草繁盛。大门后是一排排平顶石屋,墙面和木门上有吉祥图纹装饰,每座房屋的屋顶上都立有金轮宝杵,宝杵上挂满五彩经幡。

路上见到几个住民,都穿着一色头的红袍子,打扮得像西藏喇嘛僧,这些人低头行走,靠近胡立工时竖掌行礼,从他身侧绕行,往来悄无声息。绿鳞怪瑟瑟缩缩地跟在后面,这些喇嘛僧丝毫不以为奇,连看也不看一眼,想来是看习惯了。

石屋后有一座殿堂,查桑贡布就坐在堂里等候,他戴着红绒鸡冠帽,内穿纹有七宝图案的僧衣,斜披橙色袈裟,做喇嘛上师的装扮。还有个年轻男孩跟他在一起,据胡立工介绍,这男孩叫马竞涛,擅长纸字符阵,能在特定时辰场合用符阵改变区域内的灵场,使人看到幻觉。

化蝶案中的稻田和冰湖上梅明的幻境就是马竞涛的杰作,这年轻男孩染着一头黄毛,左耳上打了一排耳环,非主流的装扮和这地底世界格格不入。

查桑贡布见魏淑子来了,把手比向地上的坐毯,笑着说:“又见面了,坐。”

魏淑子也不客气,盘腿坐下来,环目四顾,将这里做一番打量,殿堂不是很大,地面上铺着刻有经文的石砖,红柱子上垂挂条条经幡,从主座到殿堂门口,整齐列了两排罗汉像,墙壁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唐卡,和藏传寺庙的庙堂没什么两样,只是地砖和罗汉像很陈旧,大多有磨损风化的痕迹,经幡唐卡却很新,应该是后期装饰上去的。

视线绕了一周,又放回查桑贡布身上,魏淑子问:“该称呼你教主还是黄教授?”

查桑贡布和颜悦色地说:“我已经习惯被称作教授了,黄姓不敢当。”

魏淑子客气地喊了声:“教授好。”又很不客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出家当了和尚?”

查桑贡布依然温和地说:“我是入乡随俗,这儿的居民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魏淑子有些意外:“怎么?这儿是能住人的地方?我还以为外面那些人都是你带过来的,原来是土著民?”

查桑贡布笑着说:“很遗憾,我们的信众虽多,但教员很少,需要更多像你们这样有能力的人才加入。”

魏淑子听出查桑贡布有拉拢她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特意让胡立工去救人。

早在十年前,查桑贡布就打开了地下世界的大门,羊头峡后有五座寺塔,每座寺塔里都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打开密道的钥匙就是五面铜镜。

这座比留镇就处于西方广目天寺塔的正下方,此外还有其他四所与地上寺塔垂直相对的寺院,地面上的寺塔被称作四天王塔,地下的寺院就叫四天王地宫。

查桑贡布说他已有四面铜镜,随便哪一面镜子都能开启密道。而魏淑子只有开启广目天寺塔密道的阴阳骨相镜,他们也只能从这一条通道进入地下世界,如果有心致他们于死地,大可在必经的道路上布下陷阱,之所以没那么做,大约是希望双方能有和解的余地。

魏淑子没把他的场面话当真,只喃喃自语:“骨相镜能颠倒阴阳,本以为是面照妖镜,没想到还是把钥匙。”

查桑贡布说:“那面镜子由密宗大师亲手打造,并不是造来就有颠倒阴阳的功用。至少另外四面铜镜没有。涂家历代从事巫卜行业,以灵视能力著称,是天生的巫师,那面镜子之所以能颠倒阴阳,想来是沾染上了涂家的职业习气。”

【魏淑子是涂家后代,她外婆人称涂婆,曾开纸扎店,是个颇有名气的灵巫,阴阳骨相镜就是涂婆传给魏淑子的。】

“你倒是比我了解得还多,既然你已经有了四面铜镜,那骨相镜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嘛。”

查桑贡布微微一笑:“确实可有可无,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借机结识而已,当然,出于收藏家的心理,藏品能集齐全套那是再好不过,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转手,只要开个价,不管多少,我立即就可以付给你。”

虽然他极力表现得从容淡定,魏淑子却听出一丝急切,看来查桑贡布会让胡立工去救人,不是怕人死,而是怕铜镜被水冲走。

魏淑子作势在包里翻了翻,故作惊慌地低叫:“哎呀,糟了,镜子怎么不在了?不会是被水冲走了吧?那可是涂家的传家宝。”

胡立工噗嗤笑出来,推推眼镜,不阴不阳地说:“小姐,演戏也要敬业,你装得过头了。”

查桑贡布倒是心宽:“被水冲走也没关系,虽然可惜,却不是必要,有时缺憾也是一种美。”

魏淑子见他反应平平,也就没兴致再东拉西扯,只说:“我是雇佣灵媒,拿钱做生意,这次会对上你们是纯属意外,教授,你看要不这样,你放我回去,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以后只要跟你们鬼头教相关的,我一律装聋作哑。”

查桑贡布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简短的谈话过后,就让胡立工和马竞涛“护送”魏淑子去天湖,假惺惺地说什么来者是客,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先要让客人参观参观这地底世界的景致。

天湖说是湖,实则是一个海湾,岸上堆着石材和木材,各式木船排筏齐齐靠岸停泊,岸上有不少喇嘛僧朝海面跪地朝拜,走几步,跪下磕个长头,就像对着圣地拉萨叩等身长头的朝圣者。

除了安静朝拜的喇嘛僧,还有十几个穿黑袍子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连帽黑袍从上裹到下,兜帽帽檐低压在眉眼间,他们都在干活,把岸上堆的土木材料往竹筏上搬。

魏淑子几人搭乘带蓬的大船朝海湾中心荡去。船头船尾各有四个黑袍人划桨,这些人姿势僵硬,推桨拉桨间,腰背挺得笔直,也不见使力,就这么前后摇动,机械化的动作就像钟摆一样。

船开往一座名叫“妙光山”的海中孤峰,搭船需五六个小时才能登岸。妙光山在佛教中被视为世界中心,是供信徒朝拜的神山。

在船上,魏淑子与胡立工少少对谈,对这地底世界的情况和鬼头教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地下世界无边无际,广阔不知尽头,目前已探知的区域以咸海和山林为主,人类活动范围只局限于妙光山附近,地下居民与格桑次仁的葛巴尔家族渊源不浅,都是西藏宗教之争的受害者。

在两次苯教驱逐佛教的灭法教难中,大批僧人及拥护佛教的信徒,甚至是推动佛教发展的贵族大臣,都遭到当权者的无情迫害。他们带着法器宝典逃亡到冈加冰川一带,阴错阳差闯入地底世界。

难民当中有一个传奇人物,那就是西藏密宗红教开山鼻祖莲花生大师的传人虚空藏。这个虚空藏从古印度乌仗那国带来一幅千叶莲花世界图,图中描绘了佛教对宏观宇宙空间的认识,西藏第一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庙-桑耶寺就是按这幅图的构造融合汉式建筑风格筑造而成。

虚空藏善识风水,寻到天湖附近,发现这一带地势平缓,物产丰富,水环山,林环水,四面山峦合抱,呈现吉祥天轮的雏形。便以莲花世界图为蓝本,带领众人采石开路,以妙光山为中心,在山顶建造帝释天宫,东西南北四方修建天王寺,寺里以主殿供奉天王,其余都是住人的地方,既作寺庙,又是村镇。

除了西方广目天寺的比留镇,另有南方驮伽镇、北方沙门镇、东方提多镇,在这四大镇之间,还有其他小庙零星点缀。这里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全是密宗教徒,他们以夫妻生活为修行的一部分,以繁衍子嗣为传承,在这片地底世界扎下了根。

☆、塔怖二十三

起初,这里的居民与外界并没有完全隔断交流。虚空藏将塔怖空间视为修行圣地,在地上建造五塔作为密道的关锁,又设计出五面铜镜当开锁的钥匙,临终前,他把五面铜镜交给五个弟子,让他们外出布道传教,从各地信徒中挑选虔诚者带入圣地,然而五面铜镜却在这一来一往中陆续丢失,使得这片地底世界完全隔绝于世,成了不为人知的神秘场所。

十年前,查桑贡布来到地下世界,在游览各大寺院期间,由密宗所崇仰的本尊神大日如来身上得到启发,创立了鬼头教。鬼头教所推崇的大黑天正是大日如来的忿怒化身。

前不久,查桑贡布在众教徒面前施展移魂术,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黄半仙的身体里,实现了由生到死再转生的飞跃。

在妙光山上,魏淑子见到了久违的小商,这只娘娘腔的黄鼠狼精就是对查桑贡布进行移魂术的始作俑者。小商既是妖灵,也是黄半仙的关门弟子,借着一副人类身躯,融入人类社会,不知活了多少年,见识了多少阴阳圈子的奇诡术法,懂得移魂术本也不足为奇。

但这移魂术是一门打破阴阳法则的高深术法,连黄半仙也不敢随意施用。而查桑贡布所用的移魂术更是一种杀人夺舍法,不仅破坏阴阳法则,成功率也低得出奇。查桑贡布对黄半仙的身体到底有多执着?宁可冒着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的大风险也要强占他的身体?万一失败可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帝释天宫建在妙光山顶,小商在山下布了长蛇阵,魏淑子在白伏镇地底就见识过小商操纵蛇群的能力,如今那些五彩斑斓的毒蛇全爬在山根下,蛇身相互缠搅,结成绳圈,把进山的入口封闭得严严实实。小商吹起蛇管,让蛇群散出一个缺口,众人从这缺口处上山。

妙光山不高,顺着长阶往上爬,不出多久就能到达山顶。帝释天宫坐落在山顶低洼处,外观呈金字塔形状,外围是一圈白石铺成的圆坛。据胡立工介绍,寺院里设有分殿,东西南北各有八座殿堂上下交叠,合为三十二宫,连同位于中部的善见城主殿算在内,共有三十三座殿堂,象征着帝释天所居住的三十三天。

帝释天宫是分层结构,露在山体外的部分只是金字塔尖,其余塔身掩在山体中,从外面是看不见的。魏淑子没发现任何通往地下的出入口,也只能在最上层转悠。上面除了四座殿堂外,还有几间供人居住的香房。魏淑子就被安顿在香房里。

小商接手后,胡立工拍拍屁股走人,马竞涛和绿鳞怪留了下来。绿鳞怪对魏淑子兴趣浓厚,像黏黏虫一样跟在她身边,几乎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马竞涛则是跟小商搭档办事,两人总是同进同出。

魏淑子的行李装备全部被没收,能活动的范围只限于帝释天宫第一层殿堂和外面的天坛,内外有蛇和黑袍人把守,身边还跟着个会吃人的怪物,心理压力也挺大的,查桑贡布说得好听,还什么游览景致?其实就是送她出海坐牢。

平淡无波地住了两天,魏淑子发现这地底也不是全然昼夜不分,白天时,上面有光透下来,灰蒙蒙的,整个地底世界呈现出阴天的景象,晚上却真正是一片漆黑。昨天还下了场小雨,想来是地面上的积雪消融,顺着岩隙滴滴答答渗透下来。

魏淑子向小商打听叶卫军和李安民的消息,小商说他也没见到人,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只能确定两人很安全。

魏淑子也问过小商为什么要背叛,还真给黄半仙猜准了,就是因为伙食不好。像小商这类家仙,一般是靠吃香火过活,他在人间徘徊太久,升不了天,断了香火就会慢慢耗到魂飞魄散。想不靠香火过活,就得吃人。

以前小商只有黄半仙一个依靠,只能受他拘束,委曲求全,如今查桑贡布不仅愿意继续供养小商,还提高了伙食待遇,允许他适当吸食人的精气,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就算是黄鼠狼,也有跳槽的权利。

魏淑子讽刺他:“就为了一口吃的,至于吗?”

小商淡淡回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魏淑子无话可说。

这段休养期间,魏淑子和绿鳞怪同住在一起,进出都受限制,就连上趟厕所,也要通报给小商知道。胡立工每天来探视一次,除了给绿鳞怪喂食生肉,还要吹砗磲笛安定她的情绪。

绿鳞怪到底是吃人的怪物,掠食性很强,她把魏淑子当成猎物,时不时做些攻击的小动作。有一次在魏淑子睡觉时,绿鳞怪打开肚子上的口器,想把魏淑子包进身体里。魏淑子只得狠了狠心,把她体内触手状的花蕊给揪了几根下来。

自此之后,绿鳞怪再也不敢造次。魏淑子见她学乖了,就当养宠物似的养着她,偶尔会从饭菜里挑点熟肉喂食,喂了几次后,那怪物倒是真粘上魏淑子了,反不怎么吃胡立工带来的生食。

魏淑子在天宫里忐忑过上几日,心里还挂着其他人,不知张良等人可好,有没有被水冲上岸,还是做了大鱼的腹中餐?越想越烦闷,却又轻易脱身不得。

这天晚上,黑袍人端来一碗带苦味的绿汁。魏淑子知道绿汁有问题,当然不肯喝,自是拼死反抗,赤手空拳一对四,打落了黑袍人的脸皮,脸皮下是一张生满倒刺的灰色怪脸,像是缩短的鳄鱼脸。

魏淑子本以为黑袍人顶多就是吃了蛲虫发生异变的活尸体,没想到居然是披了一层人皮的怪物,这些鳄鱼脸怪物力大皮厚,魏淑子只有一对肉拳,打在怪物生满倒刺的硬皮上,反倒疼了自己。

黑袍人像蜥蜴一样,在地上飞速爬动,把魏淑子扫倒按住,强灌绿水,绿水的味道苦中带涩,呛入头脑,像是某种植物熬煮出来的汁液。喝了这碗水,魏淑子没多久就晕了过去,等到再醒来,发现人已被拖上了外面的天坛,绑了手脚摊平在石台上。

坛上火光烈烈,四面插旗,挂满经幡,头侧摆放一条长桌,上有水碗、铜铃、羊头骨等物。桌前是一口能装人的大锅,大锅吊在火架上烧着,不知在熬煮什么,只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

胡立工和古丝婆一左一右围站在石台两边。古丝婆手中捏针,见魏淑子醒了,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说:“这么快就醒了,还没完工呢。”

魏淑子的头被黑袍人按着,脸颊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古丝婆用针刺在她耳后颅息穴上。这穴位是头部关窍的一把锁,人体之所以能抵抗外邪入侵,就是因为有这把锁的缘故。

锁得紧,阳气就能顺经脉畅通巡行,在体表布上一层保护罩,锁得松,阳气泻出去,这穴位成了空门,鬼魂阴灵就能趁隙而入。大凡易被鬼上身的人,这处关窍都封闭得不严实。

颅息穴后有大量皮神经分布,动静脉都由此经过,刺入过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感,魏淑子疼得手脚痉挛,连喊也喊不出声来,空流了一身汗。

胡立工用他一贯怜悯的眼神看着魏淑子,柔声宽慰:“再忍一下,忍一下就过去了。”

古丝婆翻胡立工一个白眼:“死二丙,闭上你的鸟嘴,打扰老娘了,如果不小心刺得深了,人死了好给你当实验品吗?”

说归这么说,下手却越重,直把针尖往肉里塞,魏淑子眼前泛黑,只觉得疼痛感像一道道电流传进来,顺着经脉遍布全身,她的半边脸全麻了。

古丝婆恶狠狠地说:“谁叫你醒这么早,刺完再醒就不会这么疼了,自找的。”

魏淑子吸着气问:“你们想做什么?”

“教授说要让你听话,刺上教标,你就成为我们的一员了,荣幸吧?”

古丝婆搁下针,托起一个玻璃瓶子,瓶上贴符纸,里面装着一只发绿光的怪虫,这虫遍体硬壳,生两对镰刀似的胸足,肢节前端呈双趾鸟爪状,整体形态似螳螂,首尾各有一个头,前端的头部稍大,额生两角,有三只复眼,后脑还长有棕红色的绒毛,尾部的头像天牛,两条触须细而长。

古丝婆凑到魏淑子耳边,指着瓶子轻声说:“知道这是什么吗?窃耳膏肓虫,,一种寄生妖怪,寄居在心脏下部的横膈膜里,能逐渐取代心脏功能。”

她在魏淑子的左胸上狠拧了一把,魏淑子早已疼过头,被这么拧,倒是毫无感觉。

“膏肓虫会把触须埋进人的耳眼里,倾听外面的一声一息,这些虫受教授驯养,一旦发现你有二心,它就会撕裂你的心脏,只要这膏肓虫进了你的身体,你就永远别想活着脱离我们,懂吗?”古丝婆舔了舔嘴唇,又在魏淑子脸上捏了一把,尖指甲掐进肉里。

魏淑子看过膏肓虫的相关资料,膏肓虫是种很弱小的妖怪,不可能自行穿透人体表面的阳气,原来鬼头教的教标是为了打开颅息穴的关窍,让膏肓虫顺利进入人体。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新章节会打不开= =,可以从能打开的章节往后翻,用“下一页”翻页貌似就能看到

☆、塔怖二十四

据说膏肓虫是活跃在千年前的妖虫,因为自身弱小,通常依附大妖生活,就像犀牛和犀牛鸟那种共生关系。魏淑子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识到跨越千年的古董虫。

胡立工受不了古丝婆那种尖酸刻薄气:“丝婆娘,你话总是那么多,不秀优越感会憋死你吗?”

古丝婆拈起针朝胡立工脸上扎,胡立工险险避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古丝婆不屑一笑:“脓包,别以为你跟着教授时间长,就能对我指手画脚,我爱说什么是我的自由,连教授也不会管,再废话,信不信我在你脸上绣花?”

古丝婆虽然比胡立工后入教,却是查桑贡布身边的得力助手,杀人掘尸这种事,只要交给她,没有不成功的。胡立工见识过古丝婆的残忍手段,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不说话了。

古丝婆用针尖在魏淑子脸上轻划,叹了口气,委屈地说:“你有什么好?要胸没胸,要臀没臀,本事也不大,教授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前年收进个招摇撞骗的黄毛小子,今年又想收你这个黄毛丫头,想要教员,我可以帮他找呀,要多少都行,还保证能乖乖听话。”

古丝婆把刘肖东唤来身边,搂着脖子拍他的脸,刘肖东脸色犯灰,面无表情,就任她拍来摸去。

胡立工小声嘀咕:“你带来的人都是行尸走肉,还有保质期,经得起用吗?”

古丝婆把眼一瞪:“你说什么?”

胡立工阴阴地回答:“没,什么也没说,快动手吧。”

古丝婆打开瓶盖,把瓶口对准魏淑子的耳眼,膏肓虫爬到瓶口,突然扑扇翅膀“唧唧”乱叫,四脚朝天抽搐不止,没几秒就化成一滩污水。

古丝婆甩开瓶子,后退两步,惊奇地说:“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刺破关窍也没用?”

正奇怪时,一阵腥风血雨刮来,数不清的毒蛇从天上掉下来,这些蛇的蛇头全被咬得稀烂,身体也被撕裂,一时间血肉飘飞,真是说不出的壮观。魏淑子看到上方乌云团聚,这地底怎会有云呢?再往细里一瞧,哪是乌云,分明是蝙蝠群。这些蝙蝠体型很大,黑毛披身,翼展足有半米多长,它们用尖锐的利牙咬烂毒蛇的头,把蛇身撕碎,再从高空丢下来。

蝙蝠身上散出许多黑气,呈螺旋状飚卷,形成一束小型的龙卷风,七歪八扭地朝天坛边缘移动。

这种场景,魏淑子不止见过一两次,她知道是张良来了,却没想到张良是带着一身血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光是带血,还带毛!张良身上长出了粗短油亮的黑毛,原本英俊的脸庞也变得丑陋狰狞,鼻梁突出,上下眼皮布满圈状皱纹,三分像人七分像兽。

查桑贡布等人全都站在帝释天宫的台阶上观望,巴图接到指示,上前挡住张良,两人在天坛上近身互殴,其余人等都自觉退到远处,黑袍人把魏淑子也抬到查桑贡布身边。

张良的状态不对,平时打架有板有眼,出手狠辣,今日却显疯狂,拳脚生风是不假,但准头上差了许多,总能被巴图躲过。

那些黑蝙蝠也有问题,魏淑子看过张良招蝙蝠,以前的蝙蝠虽也会冒黑气,但散尽黑气便各自飞离。而眼前这些蝙蝠连身体也全化作滚滚黑烟,打着旋钻进张良体内。更为奇怪的是,竟有几缕黑气飘进了魏淑子的身体里。

魏淑子感到腹中发热,心跳加剧,额上顿时冒出一层汗,这种异样的烧灼感只一瞬便过去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张良攻击愈发狂暴,面相也更显凶恶,拳脚越出越重,速度却慢了下来。魏淑子听到粗重的喘息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张良,他紧咬牙关,嘴角溢出血丝,像在极力忍受痛苦,但他的攻击仍旧凶横无比,巴图被打折了一条手臂。

黑袍人从帝释天宫里推出两个大铁笼子,一个笼子里装的是周坤、田洋和石田英司三人,另一个笼子里则装着陶文、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他们手脚缠着铁链,全都被五花大绑,塞住嘴,结结实实捆在铁栏上。

古丝婆掏出细竹管,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用力握紧,削尖的那一头指定周坤的太阳穴,扬声对张良说:“好良哥,冷静点,别一时冲动,该咬的没咬上,反伤了自家人的命。”

张良怒吼一声,冲上前一脚蹬翻大锅,滚烫的汁液浇在火上,腾起滚滚浓烟。

小商见他狂躁不减,出声劝道:“阿良,冷静,你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也不管小叶和安民吗?”

张良翻着白眼瞅向小商,上嘴唇掀起,露出尖长的獠牙,血红的眼睛左右一扫,看到魏淑子时愣住了,僵立原地半天不动,表情逐渐舒缓下来,哑声问:“小丫头,你怎么也在这儿?”

魏淑子被张良这变异的模样略微吓住,愣了会儿才说:“我也是被请来的。”

张良眯起眼睛:“脸色不好,没事?”

魏淑子被反绑着手,黑袍人在后把她拎站起来,颈上还刺刺发疼,当然不可能没事,但看到张良这人鬼不分的样子,魏淑子也不想再火上浇油,只说:“我挺好的,倒是良哥你,千万别乱来。”

张良笑了两声,喃喃念叨:“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话还在嘴里嘀咕着,人就像发虚似的,两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就此失去知觉。

魏淑子和张良被关进密室的铁牢里,为防张良醒后搞破坏,还特意在在手脚上加了铁铐和锁链。魏淑子托起昏迷的张良,发现他身上的黑毛正成片褪去,脸上也恢复了平常的相貌。张良的情况不太好,皮肤滚烫,口鼻都流出血来。

魏淑子见张良的头发上沾着粘稠的血块,怕是头上有伤,伸手一摸,竟摸到一个洞,连忙拨开头发,再一看,不由惊呆了——脑壳怎么被掀去一块?红黄相杂的脓液把周围头发全给染得透湿。这伤太可怕了,伤在头部,头盖骨缺了鸡蛋大小的一块,能看见脑内组织。魏淑子脸色刷白,瞪着那红红黄黄,不知是血液还是脑浆的东西发起了呆。

隔了会儿,冲外面大喊:“有人吗?快来个人!”

小商和马竞涛肩并肩走了进来。

魏淑子说:“良哥情况不好,脑颅受损,身体高热,必须马上处理!”

小商拿来急救箱、水桶和毛巾递进去,听出魏淑子语调不稳,宽慰说:“没事,阿良死不了,只是体内魂气外冲,身体一时不能适应,需要找个清净地方安心调养。”

魏淑子脸皮麻了一麻:“什么叫死不了?良哥到底是什么?脑壳无端端被掀一块,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小商迟疑片刻,悄悄瞟了马竞涛一眼,蹲在笼前说:“阿良体内除了他本人的魂气,还掺杂了其他生物的魂气,具体情况是怎样,等他醒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魏淑子替张良处理简单处理了伤口,先让他睡下,走到铁栅栏前问小商:“其他人呢?”

小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被关在其他地方。”

魏淑子若有所思地打量小商,这黄鼠狼精始终挂着假面具般的微笑,叫人猜不透内心,和他的原饲主黄半仙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小商摸摸脸,轻问:“怎么了?”

魏淑子也问:“你到底盘算什么?图什么?”

马竞涛片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小商,小商笑着说:“什么也不图,只求有个能光明正大生存的空间,在地面上,我们遭人排拒,不得不压抑本性生活,强迫自己去融入人类社会,而在这未经污染的地底世界,有更广阔的空间让我们自在生活,这地方更适合我们,包括阿良。”

魏淑子也留意到马竞涛的视线,看来查桑贡布还没有完全信任小商,要派个眼线在他身边随时盯着。魏淑子总觉得小商的眼神有点暗示意味,不知是多心还是错觉,思考了会儿,顺着他的话意说:“听起来是不错,如果只是想换个环境生活,你可以好好跟黄教授商量嘛,干嘛非要破坏祭坛,扯破脸皮呢?”

小商把手垂到脚边,让地上一条毒蛇顺着手臂爬到肩上,轻摸蛇头,那蛇倒乖巧,连信子也不吐,把三角形的脑袋贴在小商颈窝里磨蹭。

“我说过,咱们家仙需要人供养,这些蛇也不是普通的蛇,是跟随我多年的蛇灵,我们这些家仙到了今时今日,也就是只有黄仙和狐仙尚有人供奉,其他三仙势微气弱,我在白伏镇下发现这些升不了天的蛇灵,也就把它们寄在黄家牌位上分口香火,让它们替我守门跑腿,这供奉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操持得住,不仅风水地气特别讲究,灵牌供养堂也得布置得当。

就这方面来说,半仙是做得很好,但他甘心窝在白伏镇,那地方太小,我们不想再过不见光的日子,这并不仅仅是一口饭的问题,而是长久以来对自由的渴望。”

说到最后,他像在朗诵诗歌,还把嗓子给吊了起来,活脱脱是在唱一出大戏。

☆、塔怖二十五

魏淑子陪他一起唱:“这么说,倒也挺不错的,我是觉得这地下比地上舒服多了,除了看不到太阳月亮,好像也不缺啥,更重要的是没有污染,环境清新、物产丰富,住在这儿,每个人都是大富翁,地广人稀,不愁吃喝,连盖房子都方便。”

小商托起下巴上下瞟她:“看不出来你这么现实。”

魏淑子愈发没脸没皮:“我是接生意的,警察找上门也要先把价格谈拢,不来钱,谁发疯了要干这么危险的活?你当我是活雷锋?”

小商笑了笑:“是啊,生意人总是利字当先,既然如此,你不妨也帮忙劝劝阿良,小叶安民那边不用担心,只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什么都好说,咱最忌惮的是阿良,性子爆,破坏力强,只要他肯点头,小周估计也没意见,把炮筒、苗晴都接过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养在这儿,不比乌烟瘴气的白伏镇强百倍?贡布教授那儿,我会尽量保荐。”

魏淑子斜眼瞅过去:“你倒是一门心思挖墙脚,怎么不干脆把黄半仙也拉拢过来?大伙一家亲,省了多少麻烦事?”

小商抿了抿嘴,露出个苦笑:“你不了解半仙的性格,他太不知变通,不可能改变原则,而且我把他老窝抄了,家传的宝贝也给偷光了,再没退路可走,不过半仙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你们不如想开点,别动干戈对大家都好。”

魏淑子说:“我是无所谓,但你觉得张良会任人摆布?”

小商目光盈盈地看向魏淑子:“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妖灵也是讲情的,但这份情,你们得珍惜,不然,连我也保不住你们,尤其是阿良,你好好劝,让他收敛脾性,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坏了我长久以来的经营,枉费我为你们在教授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

魏淑子听出几分弦外之音,却不表露出来,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良哥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听人劝?”

小商挺有把握地笑笑:“别谦虚,我能看得出来,阿良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今天如果不是见到你,他怎可能束手就擒?”

这时,张良翻了个身,咂了下嘴。

小商朝张良投去一眼,带着笑说:“多劝劝他,别乱来,人质可又多了几个,想平安无事地见到他们,就不要冲动行事。”

魏淑子说:“我尽量。”

马竞涛抱着手臂在一旁抖腿,不耐烦地催促:“说够了没?走了!”

小商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随着马竞涛走出去,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外面有人看守,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行,物质上的需求我们会尽可能满足。”

铁门带上,幽暗的空间只剩下魏淑子和张良两人。张良侧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像块烧烫的烙铁。魏淑子帮他脱了衣服,用湿毛巾仔细擦去血迹。张良伤得挺重,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刀口,右臂脱臼,肋骨部位有大片青紫。究竟是多牛的怪物才能把张良伤到这种地步?

擦过身后,魏淑子也没给张良把衣服穿整齐,就让他敞开胸怀躺着。张良前不久被巨鳄抓伤,这才过了没几天,那三道血口就已经变成了白色的浅痕,愈合速度快得超乎寻常。魏淑子趴在张良胸前盯着他腰侧一道出血的伤口看,伤周隐约能看见浮动的黑气,血液并没凝固,皮肤上的红肿已急速消褪,伤口里竟然长出了嫩红色的肉芽。

魏淑子正想触摸,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腕部。张良睁开眼,把魏淑子的手拉到面前,定定地看了会儿,低声问:“我昏过去了?”

魏淑子板着脸回答:“你没昏,只是睡了一觉。”

张良嗤的一笑,蹭着墙坐起来,听到铁链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像狗一样被人拴住,顿时火冒三丈,这一火,血气上头,把脑袋烧得肿胀难忍,黑气从七孔直往外冒。

魏淑子把湿毛巾按在张良额头上,好声劝解:“别气别气,沉住气啊,你烧得不低,脑子穿洞,小心一激动,把脑浆给冲出来。”

张良横魏淑子一眼,没精力计较她的烂嘴,只瘫靠在墙角哧哧喘气,不甘心地捶地砖:“真他妈阴沟里翻船!栽了。”

魏淑子压住他的手:“你怎么全身是伤?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良把魏淑子拉到怀里抱紧,像在勒一只小鸡仔,等情绪稳住才开始回忆。

那日,张良和周坤沿岸搜寻,没找到魏淑子,却碰见了田洋和石田英司,田洋倒是无恙,石田英司却受伤不轻,浑身脱力,连站也站不稳。四人相互搀扶着继续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沿岸的路被树林截断,入林没多远,就见前面绿叶丛中露出一带彩墙,原来是座寺庙,庙虽小,却是以琉璃为砖瓦,晶莹剔透的建材衬得小庙流云漓彩。

庙里住的全是老头老太,据他们说,这一带叫于丘,庙叫琉璃光刹,里面有个坐化坛,是虚空藏大法师坐化的地方。凡是上了岁数的人,都会被送到这儿来安度天年,说白了就是坐吃等死。

于丘地方万分险恶,林里不乏猛兽毒虫出没,老人年迈体弱,不敢随意出来走动,怕被野兽给叼了去,只靠每月一次的救济粮过活,倒也不愁吃喝。

只是近三个月来,不见有人送粮,老师傅们坐吃山空,愁得白发成光头,他们是在等死,可等的是自然老死,不是被活生生饿死。于是遣派两个稍年轻的喇嘛去探情况。

庙西十里外有个山洞,洞里有条运送物资的便捷通道。谁知那两人一去不复返,有如石沉大海,就此全无消息。没办法,只好再遣两人过去,谁知一去,又没声音了。

老师傅们心里发毛,既不敢妄动,又愁没饭吃,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张良他们送上门来了。老人们不问出身,秉持慈悲为怀的大爱精神,让他们留宿在寺庙里。

为了回报老师傅们的好意,张良孤身一人直闯虎穴,却在那洞里碰上了前不久伤他的帝王泽鳄,那怪物竟然没死,潜逃到这地底世界来了。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经过一番厮杀,元气未复的泽鳄败退,化成青烟又要逃亡。张良这次可不打算让它脱出生天,血化蝙蝠,一路追踪,竟又回到琉璃光刹,并在坐化坛后发现被隐藏起来的水怪塑像,原来泽鳄的元神被封存在塑像里,只要不破坏塑像,就算把泽鳄杀个千儿八百次,它也能重新化出形来。

张良砸破塑像,泽鳄随即现形灰化。

如此一来,张良就知道这庙里的喇嘛有问题,赶紧去找周坤三人,谁知人已不知去向,那些老人也都不见了,只听到屋里有人的说话声,却再也看不见人影,桌上留下一张粉红色带心形的信纸,上面写着:

亲爱的良哥,你的朋友已被我们请去喝茶,我们会好好招待他们,请良哥不用担心,如果想知道庙里的老家伙们去了哪里,不妨再回到那座山洞,洞里有个蘑菇形的矮墩子,转转看,包君满意。

下面落款是:古丝婆

张良气得七窍生烟,刷刷刷几下,把信撕个粉碎,他当然记得那个暴露狂女人,真是好一招调虎离山计,把身强体壮难以应付的张良支开,剩下那三人里有两个元气未复,还不好搞定吗?

张良一阵风飙回山洞,找到蘑菇形的矮墩子,左右一扳,旋转半圈,侧面一块墙壁也跟着翻转一百八十度,原来这洞里还有个洞。

张良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堆满白森森的人骨,骨骸数量惊人,层层堆叠,垒成一座白骨山。正惊讶时,鼻端飘来一股香气,就听外面传来唱歌的声音,幽幽凄凄,听着无比悲凉。张良走出去,见一个小女孩抱膝坐在蘑菇墩上唱歌。

这女孩约摸七八岁,歪扎羊角辫,穿身嫩黄色的棉袄,衬得圆脸更显天真无邪,偏偏歌声中饱含哀伤。张良明知有诡,心里却是怎么也放不下,非要去找那女孩攀谈。

女孩冲着张良笑了一笑,身子一歪,从石墩上摔下来。张良连忙伸手接住,却感掌心湿热,低头一看,女孩浑身冒血,瞪大了被血淹没的眼球,伸手朝张良的脖子掐来,软绵绵地叫唤:“大哥哥,大哥哥,我的命呢?你还我的命来。”

小手还没掐上脖子,女孩就化成了一滩肉泥。张良看着满手血肉,心口像被生生掏出一块,只闷得难以喘息,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终于忍不住抱头大吼,像是要把胸中的闷气全部发泄出来。

☆、塔怖二十六

忽然头顶生风,电击般的刺痛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脚前三尺昂然挺立一条银白色的大蟒蛇。

蛇身最细的部位比张良的腰还粗,蛇头高高悬在洞顶,七寸处嵌了一具女人身体,女人的下半身融进蛇身里,而上半身却露在外面,从肩膀到肋骨部位横生出八条胳膊,每侧各四条,没有手掌,只有像螳螂腿一样锐利的胫节。

女人从张良身上撕下一片肉,嚼得满嘴是血。张良从没见过这种连体蛇怪,当下也不客气,拔刀应对。蛇怪极是厉害,蛇体游动迅速,不仅能做缠卷甩等鞭形攻击,嵌在蛇体里的八臂女人也张牙舞爪地配合攻击。

张良才和巨鳄竭力斗过一场,已是体力不济,身上多处被女人的利爪扯伤,又吃了一记“灵蛇甩尾”,肋骨似被扫断。但是张良越战越勇,在高强度的厮杀中情绪高涨,血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致使体内魂气激荡,身体发生异变。

异变后的张良凶残狂暴,用最原始的扑杀撕咬和蛇怪死磕,把蛇怪咬得满地乱滚,就在张良要痛下杀手时,从蛇身上散发出一股香气,张良闻着有些发晕,迷迷糊糊间,就见蛇体上的女人变成先前那黄衣女孩的模样,流着眼泪苦苦哀求,求张良放她一马。

对着那张单纯稚嫩的小圆脸,张良死活下不了手,蛇怪趁他松懈,挣脱钳制,蛇腹抹油,一溜烟朝山洞深处游去。张良一路追出山洞,却跟丢了,洞外是一片空旷的低谷,哪还有蛇的影子?张良恼羞成怒,血化蝙蝠,追着蛇怪残留的魂气来到妙光山。

刚上山那会儿,张良已进入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状态,放纵蝙蝠猎杀群蛇,见到鬼头教的人更是红了眼,只想把他们撕成碎片,直到古丝婆把人质推出来,他才稍稍恢复神智,看到魏淑子,那口堵在胸口的郁气总算是真正散了出来,气一散,人就发虚了。

魏淑子心想张良见到的喇嘛不会是鬼魂吧?在这地底世界,常年照不到日光,阴盛阳衰,人死了怕是不容易升天,他们这些具有阴阳眼的人虽然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如果碰上神智清楚的鬼魂,外表又和人一样,反倒不大能分辨得出来。

魏淑子趴在张良肩上,伸手摸他头顶:“这头盖骨也是和蛇怪打架时被揭掉的?”

张良痛得“嘶”了一声,把魏淑子的手拉下来,粗声粗气地说:“那该死的蛇怪,掐准老子的软肋,下次再见到它,非得把它给抽筋扒皮!”

魏淑子问:“你就那么喜欢小孩?明知是幻觉还上套?”

张良斜了魏淑子一眼,靠在墙上低声嘟哝:“有愧疚。”

魏淑子好奇:“怎么说?”

张良烦躁地拨拨头发,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咧起嘴:“以前的事了,不留神害死一个小孩。”

魏淑子喃喃重复:“不留神害死一个小孩?”她也觉得张良不像是父爱过剩的人,其中果然另有缘故。

张良喘口气,低低地说:“事情过去太久,具体细节记不清,就记得是个常来找我玩的小孩,我那时住洞里,身边只有蝙蝠作伴,有个人来调剂调剂也挺乐,谁知道……不小心就死了。”说完把头猛地往墙上一撞,发出好大一声。

魏淑子忙把他往外拽:“撞墙好玩?别好的不学,学人自虐,行行行,我不问了。”

张良眼睛犯花,把头侧靠在魏淑子肩上,有气无力地说:“你问我也答不上来,记不清了,真记不清了,连怎么死的也想不起来,就知道是我害的,但我不是成心要害那小孩,是意外,肯定是个意外。”

魏淑子连声说:“是是是,是意外,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想不开。”

张良吐了口热气,也不想多谈心理阴影,能彻底忘记最好,他含含糊糊地问:“刚才你和小商在外面啰嗦什么?”

“小商让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有人质在他们手上,也不知都被关在哪里,只叫你好好养伤,小商说他正在和查桑贡布商量,打算拉拢我们进鬼头教,今天本来是要给我刺教标的。”魏淑子摸了摸被刺疼的部位。

张良拨开魏淑子的头发,见到耳后的血点,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喉咙里又发出轻微的低吼声。

“没事,别为了一点小伤动气,我伤得又不少。”魏淑子触摸张良鼻子上的褶皱,上下搓动,他的脸还没有完全变回人形,皮肤坚硬粗糙。

张良握住魏淑子的手:“想问什么就问,别摸来摸去。”

魏淑子抱怨:“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你和那些蝙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变成蝙蝠样?每次都不正面回答,问了等于白问。”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来觉得没必要说那么详细,真想知道的话,告诉你就是了。”

张良在山洞生活的那些年里,曾一度重伤濒死,洞里全是巨大的黑蝙蝠,那些蝙蝠似有灵性,每隔一日,就送一具同类的尸体给张良当食物,像是献祭一样。

从来都是人向鬼神献祭,什么时候听说过动物向人类献祭?张良那时只求生存,来者不拒,靠吃蝙蝠顽强地生存下来,活着虽是活着,可身体却产生变化,长出黑毛,五官变形,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终日浑浑噩噩,头脑也不怎么清醒。

如果不是黄半仙找上门,张良很可能会彻底蜕变成一只蝙蝠怪。据半仙说,之所以会异变,是因为张良体内掺杂了蝙蝠的魂气,充沛的魂气虽然能治愈创伤,却会破坏人体阴阳平衡,轻则伤病,重则撕裂内脏。

张良的情况较为特殊,他身上煞气重,承受住了过量的魂气,身体没受损伤,反而增强了内外机能,但不同物种之间的魂气很难完美融合,只能通过适当调理来相互制衡。

张良在黄半仙的协助下压制蝙蝠的魂气,逐渐变回人形,直到今天,他的生命机能仍然由两种魂气维持,属于蝙蝠的那部分外来魂气平常被压在体内,一旦外散,身体就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这种变化虽能强化身体,却易损坏人的精神,如果异变超过一定限度,想再变回人样就难了。

所以半仙禁止张良血化蝙蝠,就算是控制普通蝙蝠,次数也不能太频繁,不管是血化蝙蝠也好,还是控制蝙蝠也好,都需要用到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魂气,稍有差池就会变成第二个宋玉玲。

“那你不也和葛巴尔族那些人一样,都成了人魔吗?”唯一的区别在于,葛巴尔族人借了犊,通过媒介间接摄取鳄鱼怪的魂气,张良没借犊,他身体素质好,不需要通过媒介来平衡阴阳。那山洞里的蝙蝠恐怕不单纯,之所以给张良献祭,应该是别有所图。

张良瞪了魏淑子一眼:“谁跟谁一样?我就是我,姓张名良,什么人魔?别给我乱加称号。”

魏淑子说:“加称号是方便归类。”

张良凶狠起来:“你把我当异类?”

魏淑子知道他很在意这件事,总强调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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