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第二十一章(1 / 1)
堵门。
作者有话要说:丽丽目前是半仙养着,然后半仙没空的话就丢给小商和温鸡婆带,再然后,周坤那边需要的话,会把丽丽借过去带两天,平常没事的话,丽丽也会去中介店和安民玩,张良苗晴和炮筒都会轮着带,这娃相当于流动吉祥物,吃的是百家饭,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半仙家有专门的鸡棚,不过最近也要小心了……
☆、血蝶七
林根宝说:“现任乡长洪金城就是同顺新园区项目经理洪金发的大哥,兄弟俩官商勾结,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干了不少缺德事!以前工地上有两兄弟和洪金发发生冲突,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在地基下找到尸体,说是被泥桩砸死的,算工地事故,嘿!谁知道呢?我看肯定是洪金发找人干的!老李就是被他兄弟俩联手赶下台。”
据林根宝透露,小坊乡本来是个穷山僻壤,乡亲们个个穷得叮当响,年轻人都往外跑,老年人生活没人管。老李看着不行,动员村民开田种烟,可烟站离得太远,中间有一大段不通车的山路要走,运输上成问题。老李贷款买骡子,分给几户人家养,很快就拉起了骡马队。
骡马队除了给村人运输烟料和肥料,闲时也出租,到村外给工程队运送建筑材料。三年不到,小坊乡户户种烟,家家发了财。这是老李的功劳,结果怎么样呢?老李人快心直,一门心思带领村户脱贫致富,却不精于打点上下关系,在地方上遭其他干部排挤,去年乡长换届时,洪金城买通关系,在选票上动了手脚,把老李给一脚踢了下去。
魏淑子本以为张良会义愤填膺,谁想他只是了然一笑,吐了两字:“正常。”
老李家的房子位于新房区,条件很不错,是独门独户的小楼房,背靠大路面朝稻田,正值晚稻收获前夕,田里金浪生辉,让人不禁联想到一句诗词:稻花吹早香,风露千万亩。
来到大院前,从铁门朝里看,能看到院里拴着两头骡子,有个戴草帽穿胶鞋的精干男人正站在骡子前给它们刷身。
林根宝在外喊了一声:“李乡长,有人找!”
“谁啊?”老李转过头,是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壮年男人,这名好乡长出乎魏淑子的意料,长着一张俊秀斯文的脸,鼻梁上还架着眼镜,不像乡下人,倒像城里下来的知识分子。
林根宝吆喝着说:“是协警员。”
老李摘下帽子朝门口望过来,表情有些讶异:“找我做什么?”
张良在铁门上轻拍两下,说道:“来找你就为了问一件事,你的骡马队里,有没有一个叫骡子的人?”
老李刷的站起来,走过来开门,隔着铁栏杆问:“你、你见过骡子?在哪里见到的?”老李的手微微颤抖,他很激动。
张良说:“见是没见过,有人在找他,我们也很想见见他,你知道骡子是谁?”
魏淑子怕老李听不明白,补充说:“骡子是不是失踪了?我们在调查的案件与他有关,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全部告诉我们。”
老李把张良和魏淑子请进门来,进屋去搬凳子。开门时,魏淑子往堂屋里扫了一眼,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前放了张大桌子,桌上摆着瓜果香烛,蜡烛还是燃着的,后面靠着一幅相框,应该是遗像,光线太暗,看不清照片里的人是谁。这堂屋布置得像个灵堂。
等老李出来后,张良竖起拇指往堂屋里戳了戳,问道:“家里有人过世?”
老李只“唉”了声,没多说话,看上去不太愿意谈论家事。
“老伯,能跟我们说说骡子这人吗?”魏淑子问。
“你们先说你们要找他有什么事?是跟什么案件有关系?”老李推了推眼镜,谨慎得很,谨慎中还透着一丝紧张。
“有人报案,说骡子失踪了,是不是有这回事?”魏淑子扯谎不打草稿,末了还加一句,“近来闹失踪的挺多,常有人进山运送货物,走着走着人连着货都不见了,怀疑是途遇打劫被害,正在查着。”
这话倒也不是信口瞎掰,全是新闻报纸上登出来的真实消息,只不过不是发生在章溪地区,魏淑子借来一用,当个幌子。张良斜眼瞅向魏淑子,目光深沉,像在评估这小妮子究竟能精到什么地步。
老李用刷子在骡背上用力一刮,说:“骡子是二坪村赵寡妇家小儿子,他们家是乡里特贫户,赵大成家立业,在外打拼,不常回来,赵小,也就是骡子,精干小伙子,力气大,心肠好,就是穷,赵寡妇想让骡子进骡马队干活,我也有这个意思,将来发展得好,给他带队也不成问题。”
“那骡子人呢?听说他去工地送建材,一去就没回来了。”魏淑子说。
“就在前面黄岗山的建房工地,那一段路车进不去,工地上来了人,要借骡马驮水泥,我就让骡子跟着去送,谁知道这一去就没消息了,问工地的人,都说驮完了他人就走了,可这走到哪儿去了呢?我快把山给翻倒了个,就是找不着人。”老李又推了推眼镜,低头叹气。
“他带去的骡马也不见了吗?”魏淑子问。
“就是这头黑毛畜生,它自己倒跑回来了!”老李用刷子狠狠抽骡子,边打边叫骂:“你这畜生,你倒回来了,带你走的那娃去了哪?你这畜生!你倒是说话啊!你怎就不会说话呢!”
老李越打手越重,这畜生也耐打,站着不动任抽,咧着嘴嘶了两声,这叫声像人在抽泣。
张良和林根宝忙上前拉住老李,不让他再动粗。老李颓然往地上一坐,眼里湿润了,他摘下眼镜揉鼻根擤,闭着眼说:“那孩子,是我让他去的,他走丢了,全是我老李的责任,我对不起他娘,对不起赵寡妇。”
魏淑子问:“那赵寡妇呢?她人在哪儿?”想必这赵寡妇就是那卖柿子的老太,如果是的话,恐怕赵寡妇已经不在人世了。
果然,老李印证了这件事,他抹着泪花说:“走了,急出病来,没几天就病故了。”
老李还特意带魏淑子和张良去坟山看赵寡妇的墓。这坟山是乡里的私家墓地,开在半山腰,每个墓只有墓基,不立碑,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全刻在石盖子上。赵寡妇的墓就在第一排,盖子已经用水泥封过口,上面落了一层灰。
老李说:“我没事就来这儿看看,如果赵寡妇泉下有知,保佑我能替她找到骡子。”
这天晚上,魏淑子和张良没找人家借宿,在村里吃过晚饭后,魏淑子向村民借了锤子、铁锹等工具,拉上张良又去了趟墓地。这墓园建在山肚子里,白天有人看着,太阳下山了阴气重,没人敢留下来过夜。魏淑子走到赵寡妇的墓前,从腰囊里拔出军刺,在石盖边缘的水泥封土上凿起来。
张良连忙按住魏淑子的手:“你这丫头,撬人棺材盖干什么?”
“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魏淑子继续凿。
“你说!懂不懂是我的事!”张良不让她凿。
魏淑子站起身捶捶腰,往四周张望,说:“这墓地风水不错,四面围林,后有土丘,我们来的时候,途径一条河,正好形成玉带抱山的吉势,是乘生气的好风水,埋这儿的人,不大可能变成游魂,我怀疑这墓,是个空墓。”
张良抱着胳膊问:“那万一不是呢?”
魏淑子爽快得很:“不是就不是呗,我撬了再给它封好就是。”
张良没见过这么缺德的丫头:“你就不怕掘人坟折寿?”
魏淑子拍拍心口说:“怕啊,当然怕,那良哥,换你来掘。”把军刺往前一递。
张良捞过军刺,在魏淑子头上掸了一下,笑得很开朗:“这才对,有人给你靠,你就别客气。”
魏淑子不得不承认,张良长得的确很好看,如果不是性格太差,就冲这一笑,不知能迷死多少女人,那就不止是老板娘杀手的程度了。
正凿得泥块崩飞时,一束手电筒光打过来,有个人在远处大喝:“你们干什么?”
是老李,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挡在墓前,横眉怒对:“就知道你俩不是好东西!幸好我多长了个心眼,大晚上掘人坟,你们想做什么?”
被人抓现行,魏淑子没觉得心虚,反倒还说:“你来了正好,我问你,这墓是实的空的?是空的,我们就不掘了,你要说是实的,还得撬开确认一下。”
老李瞪着眼说:“不懂你在胡讲什么,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不管是禽流感还是地震……
☆、血蝶八
魏淑子说:“老伯,我看你对那赵寡妇和骡子挺有感情的,还经常来这儿看看?真有情,不会放着墓上落灰,厚厚一层啊,你压根就没来看过她吧。”说着,伸手在石盖子上一扫,扫出三条深沟出来,接着道,“就这墓,连烧钱上香的痕迹也没有,封过口就撂这儿了,老伯,要么就是你虚情假意,要么就是你把赵寡妇骨灰挪别处去了,是哪种?她在哪?”
魏淑子问话咄咄逼人,她最善长扮黑脸给人施压。
老李实在熬不住机关枪似的逼问,这才坦承:“翠平,也就是赵寡妇,她的葬礼是我一手包办的,尸体没火化,由于小儿子一直没找到,翠平在临终前许愿,求我把她埋在二娘墓里,她从小听着二娘化蝶的故事长大,觉得埋在那墓里,也许自己也能变成蝴蝶,真变成了蝴蝶,多了双翅膀,哪里不能飞?还怕找不到骡子吗?我想那二娘墓本就是空土堆,以前人迷信,祭拜得多,这年头谁还信呢?早没人去了。我特意找算命的问过,那儿风水也不错,能埋人,既然是翠平的临终遗愿,再困难,我也得给办到,再说二娘墓离村近,没事来来往往也好照应。”
老李看看飞在身边的白粉蝶,长吐了口气,幽幽地说:“讲出来倒松了口气,我也憋闷得慌,埋了翠平不久,这儿就飞来许多蝴蝶,我本来是不大相信那些鬼怪传说,但看到这些蝶,心里头还真的就有些想法,你说翠平不是真化蝶去找骡子了吧?”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自问。
张良让老李带路,去二娘墓探个究竟。
二娘墓位于黄岗山下的虎苍洞外,虽离居民区不远,但很偏僻,四面水洼,浅滩上芦草丛生,一条石砌小道从黄岗河直通上去。陆二娘的坟墓修得还挺讲究,据说是衣冠冢,有碑有供台,后面还栽了两棵长青树。
坟包上的土是新土,有松动的痕迹。老李说洪金城上台后,想把这块地改造成景点,觉得原来的坟包太简陋,又重新进行整修,石墩子和墓碑都是后来立的,但整改进行到一半时,洪金城觉得这地方太偏,资金投入太大划不来,也就把工程给停掉了。
魏淑子发现墓周围堆了一圈黄膏泥,拈一撮放鼻尖,有股呛鼻味,是硫磺。
“你在外面堆硫磺土是干什么?”魏淑子问老李。硫磺是辟邪物,内含明火阳气,会侵损魂气,鬼魂一般不敢接近,硫磺粉是布困灵阵的重要材料。
“不是我洒的,怪了,我也没在墩子上点香烛。”老李摸摸石墩上的蜡炬,再一看,墓碑前还有供品,更是惊疑不定,“已经好几年没见有人来二娘墓上香了,怎么这会儿会跑来祭拜?”
魏淑子叫老李站远些,让张良铲土掘坟,照老李埋赵寡妇的时间,再加上潮州这边气候湿暖,尸体应该早烂得不成样了。但埋在这墓里的赵寡妇,却变成了一具干尸。
尸体上正覆盖着拴上红纸符的干草束,拨开干草,终于能一睹赵寡妇的真容。虽然血肉消弭,皮肤蜡化,但魏淑子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那发柿子的老妇。尸体被人动过手脚,不仅耳孔被木桩贯穿,嘴唇还被缝了起来。再看尸体的右手,紧握成拳,不知攥了什么东西。魏淑子用树枝往拳缝里捅,捅出了两颗柿子核。
正在疑惑时,赵寡妇的两颊忽然鼓动起来,深褐色的皮肤出现了一浪一浪的波动,上下嘴皮子也颤动起来,好像嘴里含着个会动的东西,正挣扎着想出来,细听之下,有细微的扑翅声。
魏淑子和张良对看一眼。
“你说怎办?”魏淑子问张良,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拆了线看看嘴里有什么。”张良说。
“为防万一,还是先打个电话咨询下专家,人命关天。”魏淑子诚心建议,如果不出意外,那这老太的尸体应该是引发蝶化现象的原因,魏淑子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如果处理得不对,管师傅就要化成蝴蝶飞走了。
张良也是这么想,他专业知识太差,当打手绰绰有余,当神汉委实差了一大截,于是打电话给无所不通的黄半仙,把这边的情况如实汇报。
半仙考虑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湘南地区的一种放蛊法,动物蛊,有五毒、昆虫、山猫,种类繁多,如果我没猜错,那具尸体嘴里应该被放了蝶蛊,这类蛊通常下在死人身上,属于子母蛊,通过尸体上的母蛊,能培育出新的子蛊。”
魏淑子问:“也就是说,尸体嘴里的是母蛊,蝶化出来的蝴蝶的子蛊?鬼魂也能放蛊吗?”
半仙说:“鬼魂放不了蛊,但能够传播蛊种,湘南蛊婆又称为现愿娘娘,和湘西的草鬼婆不同,现愿娘娘在民间的形象趋于正面,据说她们能通灵,以放蛊的方式替鬼魂实现临终前的愿望,但有人受益就会有人倒霉。按你们那边的情况来看,赵寡妇临终前想找儿子,有了这种强烈的思念,灵魂很有可能无法升天,而是徘徊在世间不断寻找她的儿子,放蛊的人大概是了解到这一点,于是在尸体上下了蝶蛊,利用赵寡妇把蛊种传播出去。”
魏淑子说:“放蛊的人很歹毒,用木桩□耳朵里,就算有人知道骡子的下落,想告诉那老太,她也听不到。”
半仙说:“还不止如此,墓地周围的硫磺膏有困灵的作用,封住墓地,不让死者超脱,而持续上香献供,就是要让灵魂在死后还能维持相对清醒的神智,牢牢记住寻找儿子的执念,放蛊的人不简单,没在墓地周围做任何防护措施,证明他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尸体上有猫腻,这应该是短期放蛊,放蛊人的目的很可能已经达到了,你们要小心。”
魏淑子听到“目的”两字,突然想起充满红色细丝的柿子。半仙觉得这是子母蛊的一个循环特性,让人吃了放蛊的柿子,化茧成蝶,蝶再将蛊种传播到其他柿子上,再让别人吃下去,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魏淑子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半仙说:“不要去动母蛊,找个地方把尸体连母蛊一起火化掉,没了母蛊,子蛊就失去了催动力,成为死蛊,用黄酒能拔除死蛊,不妨试试看。”
魏淑子隐瞒了神神鬼鬼的部分,只拿放蛊害人来忽悠老李,老李见了干尸也害怕,说烧就烧吧,尸体被折腾成这样,赵寡妇八成也不能瞑目,还是让她彻底入土为安的好。
事情敲定后,还要找个合适的烧尸点,魏淑子指着不远处的虎苍洞,说:“去洞里烧。”
老李脸色大变,忙说:“不方便不方便,那洞太小,要呛坏人的,前面不远有块泥滩地,乡亲们常在那儿烧秸秆,那地方开阔,还有岩山挡风。”
张良和魏淑子负责搬运尸体,老李跑回家,用骡子运干柴等物过来,三人合力在泥滩上搭了个木架子,把赵寡妇连着干草束一起放在架子上,一把大火点燃。
不知道是筋骨收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焚烧过程中,赵寡妇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嘴上缝线被烧断,就见她张开嘴,一只血红的蝴蝶飞出来,在火焰里扑扇着翅膀,来回环绕两圈,便被炽烈的火焰烧成灰烬,化灰的那一瞬间,传出尖细的叫声,有如婴儿啼哭,夹杂在噼啪的烧火声中,轻微得几乎被遮盖了过去。
赵寡妇坐在木架子上,微仰着头,凹陷的眼眶里流下了漆黑的泪水,她还没找到儿子,无法瞑目,却不得不离开世间,就要这么被强行送走了,如何能甘心?
老李哭了,不忍心再看下去,手指伸进眼镜里按住眼皮,说:“翠平,你安心地走吧,是我对不起你,都怨我。”
他话刚说完,被烧得兹兹冒油的尸体忽然发出山魈般的尖叫声,紧接着弹下木架,带着满身火焰朝陆二娘的坟墓冲过去,一头扑在坟包上,就此不动了。烈焰卷起坟堆周围的草皮和枯叶,越燃越炙,整座二娘墓全被火焰包裹其中,形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原本散乱扑飞的白粉蝶,竟然不顾热浪伤身,一批紧接着一批,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然投进大火中。
尸体的尖叫不绝于耳,撕心裂肺,直刺云霄,像是在发泄满腔的怨恨,这叫声仿佛在倾泻全部的灵魂,随着燃烧持续到最后一刻。老李被吓得两腿发软,扑咚跌坐在地上。
这场火烧了近两个小时才熄灭,坟堆和周围的土地被烧成了黑色,风卷起半山落叶,夹杂点点星火,在浓烟中打旋,附近的白粉蝶全都投身火海,再寻不见半点影子。
赵寡妇那蜷曲萎缩的骸骨紧紧扒在坟堆上,轻轻一碰,头骨和一条腿就掉了下来,散落在地上。魏淑子用钳子把零碎的残骸夹进大口袋里。然而赵寡妇的双臂胸口与焦土紧紧粘在一起,怎么剥也剥不下来。
张良用铁铲把坟包的土铲下一大块,本想连同土块和尸骸一起铲下来,没想到铲到底时,铲头戳上硬物,像是水泥块。
作者有话要说:撒把花,终于倒一百章了T_T
☆、血蝶九
张良先把赵寡妇的尸骸铲下来,又继续往下掘,坟堆下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台,约有二米见方,微高于地面,是块厚实的水泥板。
张良用铲头捣了捣板子,对魏淑子说:“底下是空的。”
魏淑子说:“掀开看看。”
张良一不做二不休,把陆二娘的坟包全给铲平了,和魏淑子一人站在一头,把水泥板给挪了开来,下面果然有一个深坑。魏淑子打手电筒往下照,坑底侧卧着一个人,蜷曲成虾子的形状,再仔细看,这人竟然是一具骨架。
魏淑子拿来捆货物的麻绳垂下去,让张良在上面拉着,她滑下去勘验尸骨――是个男人,身高1米7左右,小腿腿骨畸形,向后弯曲严重,臂骨骨折,颅骨上有个凹洞,疑为被杀。死者的衣服和泥土相融,分辨不清,脚上套着一双黑胶靴。
魏淑子没动尸骨,爬上坑后把这情况对张良和吓呆的老李简单描述了一遍,说:“头部被钝器重击,是抛尸谋杀,没办法,必须报警。”
张良往坑下看了看:“这二娘墓下居然还有这么深一个大坑,怪。”
魏淑子说:“也不怪,这二娘墓并不是真正埋人的地方,而是后人为了祭奠二娘建起来的福德冢,民间常在福德冢下挖坑,上层放置衣冠鞋帽,坑底投放硬币谷物乃至金银玉器等殉葬物,也有在坑下造神龛的,据说这么说能达到祈福的目的,投了硬币金银,是求财,投了谷物,是求庄稼丰收。”
张良笑着说:“你懂得挺多。”
魏淑子不客气地回他:“不是我懂得多,是你懂得太少,做这行,该懂的不懂!”说完走到一旁,掏手机打电话给鲈鱼掌柜,询问管师傅和余庙村病人的情况。
鲈鱼掌柜说病情没有明显变化,都还躺着呢,但是不知怎么的,漫天白蝴蝶像退潮似的全飞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来也没出现过似的。魏淑子让鲈鱼掌柜给病人灌黄酒,有情况随时联系。打完这通电话后,魏淑子就拨了110。
有周坤提前跟地方上打招呼,局里也没多加为难,做了笔录就放他三人离开。
这事结了后,老李才回过神来,非把张良和魏淑子带到家里,宰了只鸡,在堂屋摆了一桌酒菜,热情地招待他们吃饭。魏淑子这才看清供桌上那幅遗像,是幅空画像,只在相框上糊了一层白纸。
老李的态度很奇怪,一直在灌酒喝,自斟自饮,也不劝酒劝菜,先把自己喝得个脸红脖子粗,然后大谈以前的风流债。
老李本是外乡来客,走马上任到这穷地方当村官,起先是担任支部书记助理,也没打算呆太久,谁知磨着磨着,就在小坊乡扎了根,再也走不出去了。老李的孩子在城里上学,老婆跟在身边照应,偶尔才下乡一趟。一个大男人,在外孤身独居难免寂寞,老李就偷偷和别的女人好上了,一好就是二十年――二十年的漫长地下情。
为了不影响老李的仕途和名誉,小三默默地跟着他,不要名不要钱,二十年来,只提过一个要求。说到这儿,老李的眼又红了,他仰头灌酒,捏住鼻根说:
“我对不起她,就那一个要求,我也没帮她好好完成。”
不久前,那女人过世了,老李在屋里设灵堂,却连遗像也不敢张挂出来,只能做做形式,算是变相给她留了个名分。
把话讲到这地步,魏淑子和张良要是再听不出来,他们就蠢到不可救药了。
不用说,老李的地下情人就是赵寡妇,老李今年四十六岁,赵寡妇比他足足大了十二岁,二十年的情分,也就是说赵寡妇在三十八岁那年跟了二十六岁的老李,不求名不求分跟到生离死别。能瞒这么多年没爆出来,那赵寡妇肯定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什么也不图,就图偶尔睡一觉。
这除了用“真爱”来解释,魏淑子也想不到别的形容,老李比乡下人多了份温文儒雅的书生气,有文化,也勤劳,能抓住乡村女人的心没什么奇怪。也许赵寡妇对老李单纯就是真爱,老李家院外的那片稻田,是她生前最留恋的地方。但老李的感情,恐怕就混杂了太多功利心。
“坑底的骨架是赵寡妇他儿子吧?”魏淑子问。
其实也不用问,看到老李的表情,魏淑子心里早有了答案,这娘儿俩阴错阳差地被埋在一起,娘在上面,儿子在下面,赵寡妇却不知道,还在满世界地找她身下的儿,就算有人知道他儿子在哪,就算真把骡子的下落告诉她,被穿了耳的赵寡妇也还是听不到声音。
赵寡妇最后那种倾尽灵魂的嘶叫,究竟是找到儿子的喜悦,还是不能如愿的悲愤,谁也不知道。
赵寡妇的儿子因腿部畸形才被取了“骡子”这小名,老李自然不会认不出来的了,那天临别前,骡子也穿了双大大的黑胶靴。
“你知不知道他是被谁害死的?”魏淑子问。
“不知道,真不晓得。”老李缩了缩头,筷子夹菜,夹了几次都没夹上。
很显然他知道,至少心里有个怀疑的方向,但老李不说,他选择保持沉默,让警方自己去调查,查到哪儿算哪儿,查不出来,也就成了无头公案。不能说老李对赵家母子没感情,至少魏淑子能看出感情来,那几滴泪不是假的。
但老李为什么装作一问三不知呢?只有一个可能,嫌犯他惹不起,只能当个缩头乌龟。
这顿饭没吃完,张良砸了酒杯,拉起魏淑子就走,脸色青黑交错,下颌咬得死紧,可见是动怒了,但他一声没吭。
出村走了几里路,魏淑子才开口说:“赵寡妇的耳垂开裂,如果我没料错,她耳朵上应该戴着金耳环,被人给扯了去。”
张良回头瞪她,魏淑子又说:“赵寡妇肯定去工地找过骡子,据说那工程项目,是洪金城他弟承包的,你也看到了,他兄弟俩有多横,打手都是用卡车装的,赵寡妇真的像老李说的,就是急死病死的吗?尸体肋骨下陷,我见到赵寡妇的时候,她也不时用手摸左肋,恐怕是被打伤的,死因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张良揪着魏淑子衣领提到面前,柔声问:“你的意思是,赵家母子是被洪家兄弟害死的?”
魏淑子冷静地说:“没证据的事,我只是提供个思路。”
张良放开魏淑子,低头思考,喃喃地说:“赵家儿子只是去工地送建材,没必要下毒手。”
魏淑子说:“玄机恐怕在虎苍洞里,你没发现老李很着紧那个洞吗?我说要进洞时,他脸色大变,也许骡子在那洞里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正说着,迎面开来两辆警车,直往村里驶去,魏淑子和张良对看一眼,紧急回头,跟在警车屁股后面又回到了老李家。探问下得知,警方搜查杀人罪证时,在虎苍洞查获一批被硫磺熏制过的土茯苓。土茯苓是种中药材,上品色白,土茯苓放置过久会长褐色斑点,而硫磺熏制不仅有漂白功效,还能延长存放期。有些不法商家用硫磺熏制土茯苓,次品充良品高价转卖。
被硫磺熏制过的土茯苓可以说一种毒品,不仅致毒,还会引发癌症病变。
直到这时,老李才坦白,他和洪家兄弟表面不合,私下却共同经营药材生意,这些药材,都是低价买进,经过化学品加工后再高价卖出。骡子送去的建材里就夹着毒茯苓,熏制药材的地点就在隐蔽的虎苍洞。骡子个性正直,发现猫腻后跟洪金发起了争执,被洪金发的兄弟们毒打至死。
洪金发本来只是想给骡子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别再多嘴,根本没想过什么灭口,也不必要,谁又能料到最后会失手打死人呢?但打死了也就打死了,那又怎样?
翻修二娘墓,就是为了妥善地将尸体藏起来。老李事前也被蒙在鼓里,是在事发两天后才知情,他说他是真难过,但不敢挺身而出,洪家兄弟上面有关系,得罪不起,自己也有把柄落在两人手里,只好装瞎子。
尔后就如同魏淑子所猜测的,赵寡妇上工地寻人,遭到殴打,金耳环被抹走,带伤回家,被这么一打一吓,就此一病不起,最终没熬得过去。老李说赵寡妇在临终前许愿,想进二娘墓化蝶找儿子是千真万确,而他也不忍心把骡子已死的事实告诉赵寡妇,把娘儿俩埋在一起,就是为了满足赵寡妇最后的心愿。
☆、血蝶十
乡亲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正直善良,一心为乡里打拼的好乡长会和洪金发做出那种丧心缺德的害人勾当。
当老李被带出家门,面对围观的众乡亲时,他冷着脸说:我都有数,我之所以会下台,不是老洪在选票上动了手脚,乡长换届时,他以每户二千元的价码,买下了你们的支持票,把我赶下台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好乡民。
在那寥寥无几的投给老李的票中,就有赵寡妇和她儿子的票。
在情感和利益之间,老李还是做了和乡民们同样的选择。不过魏淑子总觉得,老李在请他们吃饭时,已经有心豁出一切,想揭发洪家兄弟丧心病狂的罪行,否则不会在饭桌上说那么多,但他终究还是遮遮掩掩,在良心和利益之间摇摆不定。
在家摆一副白相框大概是对小三听话不闹事的“致敬”。
!!!
回程途中,张良不知哪根神经接错线了,突然感叹:“原来男女感情也有像老李和赵寡妇那样的。”
魏淑子冷笑:“婚外情多的是,不是小三小四损失就是正牌大奶奶损失,真不知道导尿管开叉的烂货有什么好巴着不放。”
魏淑子这句话太毒了,又脏又毒,张良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很懂?”不等魏淑子回答,又笑着摇头,“你哪会懂。”
魏淑子回嘴:“你不也不懂?大哥别说二哥,反正你也不需要女人,懂不懂有什么关系?”
张良说:“我想要你。”
魏淑子意兴阑珊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女人嘛,既能打,又打不过你,抓来当跟班多长脸。”
张良吸了口烟,吐在车窗玻璃上,从玻璃倒影上的看向魏淑子:“是这个原因?”
魏淑子歪头问:“不然呢?”
张良抠起太阳穴,说:“我再想想。”
!!!
张良和魏淑子焚尸的那晚,鲈鱼掌柜按吩咐,给管师傅灌了一坛黄酒。管师傅趴在床边吐得天昏地暗,喝进去的酒是褐色的,吐出来的却是红水,像喷血似的。
鲈鱼掌柜给吓坏了,扶着管师傅大叫:“管哥,老管,你你,你没事吧亲!”他被吓得语无伦次。
吐完之后,管师傅发黑的脸色恢复红润,气顺了,滴着红水说:“小鱼,倒水给我漱口。”
鲈鱼连忙跑出去打盆水来,给管师傅漱口擦脸擦身,心里还七上八下的,问说:“管哥,感觉怎样?”
管师傅说:“好多了,胸也不闷,头也不晕,就是身体还发虚。”
鲈鱼白着脸说:“当然发虚,你吐了多少血,我,我去喊救护车。”
管师傅说:“不用,不是血。”
鲈鱼掌柜闻闻看,确实只有酒味没有血腥味,心头大石这才往下放了放。
管师傅伸手拍拍鲈鱼的肩,说:“鱼小爷,这回辛苦你了,我没事,你赶快去村里看看,看看其他人怎样。”
鲈鱼掌柜红着眼说:“真没事吧?别等我出去再回来,你人就躺平不动了。”
管师傅眼一瞪:“乌鸦!你咒我死?”
鲈鱼掌柜出了口气:“脾气还在,看来死不掉。”
管师傅翻他白眼,躺回枕上,虚弱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带口饭菜回来。”
“想吃就更死不掉了!”鲈鱼掌柜摸摸管师傅的额头,没早前那么烫,又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八,基本是退烧了,喂他喝了半杯水,还要再唠叨几句,被管师傅连骂带赶哄出门。
鲈鱼在去余庙村之前,先给村长打了个电话:“赶快给病人灌黄酒,看到吐红水不要紧,不是血,我家老管吐过就退烧了!”
村长赶紧把这消息传开,连珍藏多年的老坛酒也给抱了出来,对病人家属说:灌!一个劲儿地灌!吐出来就清爽了!
等鲈鱼掌柜赶到村里,已是夜里十一点,村头还亮着灯,睡不着的村民在村头空地上搭凉床,把桌椅电视全都搬了出来,二十来人聚在一起开大会,个个脸色凝重。
鲈鱼掌柜的心凉了半截,这不是灌黄酒灌出问题来了吧?那他不是害死人了吗?
村长见了鲈鱼,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小卢,多亏你通知得及时,这会儿都好受了,唉!”
鲈鱼掌柜松口气,心想:这不是好消息吗?怎么大伙儿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村长说:“能吐出来的是好受了,可空茧子里的人没回来呀,你说那三人究竟是去了哪里?就找不回来了吗?”
看了那空茧子里遗留下来的毛发和血,鲈鱼掌柜心想那三个病人十有□是没救了,大家心有多少都有数,但谁也不忍心说出来,至少给病人家属留个念想。但那茧子该怎么处理?不能总搁在村里,看了多渗人,但病人家属死活不让动。
正为这事头疼时,从村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是穿警服的男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刀削,细长眼,表情很严肃,看起来不是好相处的类型。另一个是女人,穿半袖黑旗袍,个子不高,身材凹凸有致,脸上戴白纸糊成的半截面具,只露出艳红的嘴唇。如果在荒山野岭看到这女人,八成会以为是见了鬼。
鲈鱼掌柜认识男青年,上前招呼:“小刘,你怎么来了?”
这男警员名叫刘肖东,是市公安厅侦察中队的警员,此前曾为两起失踪案找上鲈鱼帮忙,因此攀上交情,闲暇时常有来往。
刘肖东木讷地说:“最近这一带有多起蝶化现象发生,队长让我来做个统计。”
鲈鱼掌柜觉得刘肖东脸色发灰,说话神态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明明是个朴实爽朗的人,现在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要说严肃吧,也不太对,他两眼无神,说话时只有嘴在开合,其他皮肤都紧绷着,木渣渣的,显得特别僵硬。
鲈鱼掌柜小心翼翼地观察刘肖东,回答说:“有三人结茧,茧子里飞出蝴蝶来,是蝶化现象?意思是那三人都变成蝴蝶了吗?”
刘肖东点点头,让到黑衣女人身后,介绍道:“这位苏萱苏小姐,是省厅派过来的特别协警员,曾参与侦察蝶化案。”接着对鲈鱼说,“和你一样,是灵媒。”
苏萱对鲈鱼掌柜伸出手:“你好,卢先生,久仰大名。”
鲈鱼和苏萱握手,发现她的手心很粗糙,食指拇指的指腹上长有厚茧,老茧上有道凹痕,这是长期使用雕刻刀留下的印记,心说这苏小姐不会恰巧也是同行吧?
刘肖东对村长说:“带我们去看空茧,需要回收。”
村长颇有些为难:“带你们去看当然没问题,但病人家属情绪激动,守着空茧当个宝,恐怕他们不答应。”
苏萱说:“之前的案件中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烦请你去告诉他们,我可以让他们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这话一说,群众哗然。苏萱也不多作解释,只叫村长准备一间空房,在墙前挂上白布幕,将三个空茧转移到房内,把能作主的家属集中到房里,关上大门,将闲杂人等隔绝在外,不知做了什么戏法。约摸半小时后,家属们相互搀扶着出来,泪流满面地对亲人说:
办后事吧,让他们能走得安心。
鲈鱼掌柜惊奇不已,实在忍不住,问苏萱:“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苏萱伸手轻摸鲈鱼的脸颊,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从太阳穴顺着脸颊,慢慢滑到颈侧。鲈鱼掌柜接触的女性几乎全都是大妈大婶,被女人用这种带有挑逗性的方式抚摸,还真是第一次经历,他刷的就红了脸,僵在原地冒冷汗。
苏萱把手往上一抬,指尖在鲈鱼掌柜的下巴上轻轻扫过,笑道:“我用了什么法子?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鲈鱼掌柜一愣,苏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皮人,用竹管子接在皮人关节上晃了晃,悄声说:“不过是最简单的招魂术,招出死者灵魂附在皮人上,对家人传达心意,别忘了,我也是灵媒,和你一样,都是皮影师。”
鲈鱼掌柜心里咯噔作响,透过面具的孔洞,能看到苏萱的眼瞳,睁眼闭眼之间,幽暗的瞳仁深处中闪烁着微微荧光,她盯着人看时,眼神中带着点魅惑,配上翘起的红唇,有种勾魂摄魄的意味。这女人让鲈鱼掌柜感到很不祥。
刘肖东将空茧压扁,装进大口袋里,扛在肩上,拒绝了村长的挽留,和苏萱一起下山。在临走前,苏萱凑近鲈鱼掌柜,悄声说:“卢家的傀儡百戏,我闻名已久,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亲眼目睹,看看是卢家灯影术厉害,还是我陆家灯影术更高一筹,我在塔怖等着你。”说完以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印上一个鲜红的唇印。
鲈鱼掌柜没想到苏萱会突然亲过来,只觉得她的嘴唇冰冷,吐气之间,带着一股阴湿的腥气。鲈鱼掌柜心里惊悚,脸色忽青忽白,还没来得及消化苏萱的话,她和刘警员就走远了,鲈鱼掌柜遥遥望去,发现刘肖东的手腕和脖子处似乎拴着一条红丝线,在幽暗中散出微光。
次日清晨,魏淑子和张良回来,经过柿子林,发现树上的生柿子全被人摘了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干树枝,心下觉得奇怪,去余庙村探问情况,得知空茧被刘肖东和苏萱两人收走。记得田洋曾说过,蝶化案已被升级为机密案件,地方公关部门无权插手。
张良打电话给田洋询问细节,田洋确认无误,为防万一,又请胡涛向地方机关查证。隔了一会儿,消息传回来:刘肖东确为潮州公安局刑警支队警员,但已在半年前失踪。而苏萱――查无此人。
魏淑子和张良赶去木偶作坊。管师傅的烧确实退了,但鲈鱼掌柜在帮管师傅擦身时,发现他背上多了一个蝶形斑点,大约有指甲盖那么大,在后腰靠左侧的部位,颜色很浅,不疼不痒,像白癜风早期的皮肤病变。如果没遇到蝶化现象,也许就忽视了,但苏萱说的话,一直让鲈鱼掌柜心神不宁,再听说刘肖东失踪,刑警队根本就没有一个名叫苏萱的协警员,心里更是惊疑交加。
魏淑子把赵寡妇母子的事简略叙述了一遍,在听到“二娘墓”的时候,鲈鱼掌柜陷入了沉思。
魏淑子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血蝶十一
鲈鱼掌柜说:“关于陆二娘的传说,我小时候在老爸的笔记本上看过,记不清了,但是应该跟民间流传的版本不太一样,那个叫苏萱的女人跟我是同行。”
鲈鱼老爸的笔记本和叶卫军李安民两人的血样都收存在皮影店里。待管师傅恢复体力,四人便一齐行动,来到牌坊街。
从外部看,皮影店和其他小商品店没什么不同,但在门头和两侧挂了八方邪禁符,这八方邪禁符是燕山派方士用来阻绝鬼灵、妖灵入侵的古老咒符。而店内却有直达地下的秘密通道。皮影店下方的空间非常大,总分三块,最外间是雕刻皮人的工作室,墙边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内装着皮人的套件,也是按生旦净末丑来分类。
后面有个戏台,戏台上张挂着一面白幕,测试皮人关节运动时,只要把灯光和投影摄像仪打开,在布幕后操演皮人,就能及时观察到舞台效果。
鲈鱼掌柜说:“苏萱在招魂之前,先在墙面上挂了一面透光的布幕,她说她招来死者灵魂附在皮人上。”
管师傅坐在椅子上,虚虚地说:“卢家的皮影术起源于一门连接阴阳的方术,属于一种附魂术,是我们燕山派的行气秘法,小鱼现在只能以血连气,招魂是做不到了,但如果能力够强,用阴符把死人和傀儡纸人连在一起,用这种方法来窥探死人在阴间的生活也不是没可能。”
戏台后有两间房,一间是仓库,用来存储卢管两家的传家物,一间是宋玉玲的实验室,房间内外都用黑布蒙了起来,内部布置得像消毒间,有消毒柜、盥洗台和电子温控冰柜等医疗器械。叶卫军和李安民的血液经过抗凝处理,被保存在深低温罐中。
鲈鱼掌柜从仓库里搬出两个大箱子放在桌上,箱子里装的全是笔记本,里面内容是鲈鱼掌柜和他老爸手抄的卢家发展史和少数燕山派资料。鲈鱼掌柜一目十行,从密密麻麻的草书字体中寻找二娘传说的相关内容。
“这里。”鲈鱼掌柜把笔记本摊开,用手指向纸页,“唐武德四年,潮州、漳州各地发生连续失踪案,其中以十四岁至十八岁的年轻女子居多,据地方官调查,这些人都与一个名叫苏寒景的灯影艺人有过接触,并且发生过感情纠葛,不久之后,苏寒景在和平县表演了一场自创灯影剧的――春庭戏》,其中角色名和表演用的皮人,都和失踪的那些人一样,春庭戏的女主角就叫陆二娘,这引起了州官注意,怀疑苏寒景是失踪案的主凶,并对他进行详细盘查,但最后这桩失踪案仍是不了了之,一来找不到任何证据,再来不久之后,苏寒景就突然消失了,像人间蒸发一样,无声无息地就不见了,到处也找不到人影。”
管师傅补充说:“在方门当中也分激进派与和平派,像燕山派方士,主要以祭祀和辅佐君王为主,而齐派方士则主张道行天下,属于在野的江湖方术大派,另有一部分方士,能力很强,既不甘于隐没江湖,也不甘心只为王室服务,仗着有神通,就到处兴风作浪,这部分方士,被驱逐出方门,隐在暗处,当时局动荡时,就出来寻找可倚仗的势力,积极参与蛊惑人心和征伐活动。”
“东汉末年,有一名精通行气术的术士加入太平教,以骨上纸舞收买人心,为黄巾军收拢了不少信徒。”
魏淑子问:“那位太平教的牛人不会正好姓苏吧?”
鲈鱼掌柜点了点头:“只知道姓苏,在太平教中担任大医的职位,是一名小头领,骨上纸舞就是一种连接阴阳的皮影术,后来发生了失踪案后,就有方门后人推测,苏寒景会不会是被驱逐的齐派陆氏的传人。”
魏淑子说:“陆二娘也姓陆,难道陆二娘的传说有暗示身份的用意?苏寒景在暗示别人他是陆氏的后人?”
鲈鱼掌柜合上笔记本,皱着眉头说:“如果是陆氏家族,因为和我们卢家是同行死对头,所以老爸告诉我的比较多,他们被驱逐的原因就是将方术倒行逆施,为了谋私,伤害到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
方仙道是在祭祀祈神和精进自身修为的基础上形成的一门术法,其根本精神就是为人类的生存发展服务。灯影术主要作用是侦察,通过人体的一部分,来掌握那个人的动向,多用于寻找失踪人口和连接阴阳,为死者家属提供一些便利。
卢家方术传到鲈鱼掌柜这代,已经丢失了不少,但基本原理都大差不差。鲈鱼通过在皮影上刷血的方式来进行魂气连接,让血液主人的肢体语言在皮人上得到重现,皮影是连接魂气的媒介,人或者生物则是主体,血液则是魂气的载体。
陆氏一族将这个方术倒行逆施,把大活人当成媒介,抽出魂气,导引至纸片或皮人上,这时,只要操纵被附上魂气的媒介,纸片的动向会直接反应在人体上。这就将灯影术变成了傀儡术。
鲈鱼说:直到被驱逐出方门,陆氏的傀儡术都没有完成,他们起先也是用纸人皮人等无生命的物质来作为媒介,久而久之便觉得不知足,开始打活物的主意,抽出人的魂气,灌注到其他生物体内,诸如小型动物和昆虫,这是一种破坏自然规律的邪术,被揭发出来后,遭到当时的几大方门联手驱逐。
提起抽魂,张良倒是想到了扎伤小商的竹管,小商说管内黏丝是一种抽魂媒介,小商虽然跳反了,但他的话未必全是假的。在魔鬼眼时,那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