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地狱(1 / 1)
为了使自己和许国伦看起来一般无二,韶华在婚礼前,还特别好意的借顾思诺的荫头给这个表弟重新定做了一套西装,再加上他们两个本就年纪相仿,恐怕大火之后还真没人能分辨的出来。
韶华把许国伦带到顾思诺的卧房,丢在了她的脚下,随即蹲在沙发边上深情的望着顾思诺道:“亲爱的…”
他一连叫唤了几声,顾思诺始终没有反应,韶华这才放心大胆的提起油桶,哗啦啦的往她和许国伦的身上淋,直到油桶空了为止。
随后他取出一根火柴蹭的擦亮,然而之前一直睡得死死地顾思诺却在这一时候突然跳起来,从墙壁上抽出挂在那里的一把□□朝韶华狠狠的砍过去。
韶华下意识后退一步,火柴没能点燃。
但顾思诺毕竟是个女的,且事前还喝过韶华下了药的汤,因此浑身乏力,头重脚轻,不但没能刺中韶华的要害,反而被韶华给一把给握住了刀。
紧要关头,顾思诺为了活命是拼尽了一身的力气,怎甘心被掣肘?当即持刀横向一抽,韶华的手中顿时涌出大滴的鲜血!
□□的控制权又回到了顾思诺的手中。
她朝韶华又是一刀,这一次,韶华没那么幸运,被割中了大腿,他甚至能听到皮肉破开的声音。
好在他反应灵敏,赶快躲闪了一下,□□没能刺中他的大动脉,算不上致命的一击。
而顾思诺完成这一套两个大动作,已经浑身脱力了,她伏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你别忘记,刚才的汤你也有份喝,哈哈哈哈…….你逃不掉的,我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她的声音尖锐,活脱脱是个疯婆子了。
韶华想这其实也很好理解,任谁死到临头大概都是这个德行。
而且诚如顾思诺所言,韶华刚才为了哄她上当,也的确是亲身上阵喝了那碗动过手脚的汤,以致于他从洗手间出来还有些头晕,不过…他有些自嘲的说:“谢谢你刺了我一刀。”他看着自己的大腿,“疼痛使人清醒,我现在一点也不晕了。至于你要和我一起死?呵,做梦吧你!”
顾思诺‘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韶华一脚踢到了角落里,离房里唯一的电话机是十万八千里远了。
韶华说:“你们姓顾的还真是狡猾,都到这份上了,还对我留了心眼,关于这一点,我真是心服口服。”
“你知道最开始,是我和她对不起你。我对你一直是愧疚的。但…”他一把揪住顾思诺的头发,向上拎了起来,恶狠狠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碰她。”
“碰我的宝贝。”
顾思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形同疯了一般,张开她的血盆大口,狂笑不止。
“你的宝贝?”她的神态中带着鄙夷,“你的宝贝都快被我给玩死了!哦,不,不是被我给玩死的,是被那帮男人给玩死的,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你舍不得她,我就让那些男人把她关在房间里,轮流玩了她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她一直哭啊,哭着喊:‘爸爸,救我啊,爸爸…’哈哈哈哈哈——!”她笑到最后,咳嗽了起来,眼角却是挂着一株不甘心的泪。
韶华彻底被激怒了,揪住她头发的手下意识不断收紧,疼得顾思诺直抽气,而后他按住她的头往地板上猛力砸了好几下,砸得顾思诺口吐白沫,再不能嘴硬。
韶华深呼吸良久,总算平复下来道:“想要激怒我,让你死的干脆点?呵呵…”他干笑了一下,“你确实是很有本事,撒谎也很有一套,不过,你实在不太了解她。”
顾思诺听见韶华这样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韶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不知道她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吧?”韶华说道这里,一侧的唇角止不住微微勾了起来,“让我来告诉你,她爸爸可不是我撞死的!是她自己动的手,往她爸爸的酒里放了敌敌畏。怎么样,没想到吧?”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顾思诺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猛的吃了一惊,双眼圆睁,嘴里‘呃呃呃’的发出一些干音,是被她自己的恨和不甘心驱使所发出的苟延残喘的声音。
韶华说:“我的姑娘,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人能比我更了解她。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一定不会回来见我。她会将那些男人全都杀光,然后自杀,要么她根本不会让那些男人有机会碰她,她会抢先去死。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背叛我的。”
说完,他咬牙从腿上把□□拔了出来,放在顾思诺的眼前,道:“现在,我们开始来好好来算一算这笔帐吧。你还记得那天你是用哪只手碰她的吗?右手吧,我记得是右手。”他一边说,手中的刀一边缓缓落下,砍在顾思诺的手上——一根指头…两根…
他故意切得很慢,是存心在折磨她。
顾思诺放声大叫起来,脸上痛哭流涕,她是不甘心求饶的,而且知道求饶也没有用,韶华一定会杀了她。
韶华把她右手的指头一根一根都切下来以后,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往顾思诺身上一丢。
‘轰’的一声,金色的火焰自她身上窜了起来,韶华懒的再看一眼,又划出一根,丢在了许国伦身上,随后快步冲了出去。
其后,顾家的每一个房间,从卧室,厨房,到客厅,全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
韶华用湿毛巾捂住嘴,一路向外逃,但火势太大,渐渐失去控制,眼看都快要到大门了,韶华突然感到背后一股灼热,他飞身扑到草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将背上的火星给灭了。
他躺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直呼好险。
他迅速的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瘸的走到门外的一辆车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里面显然是已有人在了,但不是乔月晟,那会是谁呢?
韶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冷冷的开口道:“顾伯伯,你好。”
老顾此时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坐在那里,脑袋歪歪斜斜的耷拉在肩膀一边,像是随时随地要掉下来的样子。两只手,一只手紧紧抓住膝盖,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想要按喇叭,却又怎么都够不着。他的双眼凸出来,恨啊……
韶华指着火光中的顾家大宅说道,“怎么样,顾伯伯,亲眼看着你的儿子,女儿,老婆,姨太太,全都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你不是挺得意的吗?黄老板死的时候,我记得您可是说了好多赠兴的话。我呢,是没有你那样恶劣的趣味,我只是来和你算账的。”
“你一定在想,理查德去了哪里,对不对?”韶华平静的说,“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他已经先你一步去见阎王了。喏,给你下的药就是从他家里拿来的,他死前也已经什么都交代了,关于你指使他干的那些事,包括怎么害死黄老板,又怎么害死我爸爸的…..”
韶华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脸上被浓浓的悲伤笼罩着:“顾伯伯,我想我爸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其实最早是学医的吧?就因为他总觉的身边有人要害他,常对我说,‘韶华啊,别的人我都信不过,我只相信你啊!’这话他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说,一直说到我长大,听的我很烦。所以等我好不容易考进了医学院,不过才一年,就瞒着他偷偷的转去读建筑了,他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差点把我给赶出去。不过很快他又改主意了,把我弄到了法律系,说是为了将来做生意方便。”韶华看老顾的脸扭曲着,继续自顾自说道,“可最最气人的是什么,是到了毕业的时候,他突然又说要我去做生意,要知道,我这么些年学什么都没能学个彻底,唯独法律,算是有始有终了,谁知到头来还是用不上。”
“我那时可真是气坏了,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呀?我一心一意只想和对着干,哪怕撕破脸了也不怕,干脆离家出走。你就是趁我不在家的那段时间,让理查德给我爸爸下的药,对吧?他是又烟又酒没错,但他的支气管炎来的实在太蹊跷了。当然,致命的一击,还是最后的盘尼西林。我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后来有一次我生病去做皮下测试,医生告诉我有过敏反应,我的体质是不能用盘尼西林的的。也就是说,我遗传自他,照常理反推,他应该也不能用盘尼西林。但我记得很清楚,他去之前,理查德给他用的,就是盘尼西林!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但理查德肯定是知道的。你们大概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算被人撞破了也不要紧,可以用过敏这个理由来推脱,更何况,我们压根没人注意到。”
“后来我时常想,如果我要是能好好的把医学读下去,事情大概就不会发展到那个样子。我一直以为是他对我不好,可原来是我对不起他啊。”韶华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很多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的人。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太太….最开始我想不通,你要钱我可以给你钱,为什么非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直到我太太把戒指交给我。”
“我想,必定是我爸留了一些东西,一些足以威胁你的东西,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把东西拿到手。为此,你不惜把女儿嫁给我,只要我和你女儿结婚了,我就不得不把家传宝物交出来,就算我不想交,也是说不过去的。真是…顾伯伯,您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我猜你可能开始就没想留着我这条命,不过考虑到我看起来懦弱又无能,留在手下当个傀儡也好,我说的没错吧?!”韶华说着,睨了他一样,“怎么?很难受啊?要我给你一个痛快?”他冷笑了一下,“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害死我爸爸,害死我妈妈,还害我老婆…你害的我连孩子都没了,我总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好好看着吧!顾伯伯。”韶华指着烈火中的顾家大宅,“我要让你尝尝我的滋味,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眼前的滋味。”
其实老顾这个时候,早已大小便失禁了。
他是有糖尿病的,每天都要用老粗一根针管往自己身上戳,韶华虽然自认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他对于药品的认识,绝对高于常人。而且今天大婚,老顾就算再不能喝,也要破例一次,碰上几杯的。韶华为此专门从理查德那里偷来了药,对付这只老狐狸。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老顾就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磨。那药使得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捏住了,随时有被捏爆的危险,而且浑身痉挛,根本动不了的,只能任凭韶华为所欲为。
韶华其时也大可以任由老顾在车上慢慢的死,他有的是时间,但他心里的恨没法找到一个出口,尤其在说完这所有之后像是突破到了顶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管,对着空气抽了两下,随后戳在了老顾的身上。
“呲!”
轻之又轻的一声,几乎听不见。
没几分钟,老顾的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给人打空气针就是能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只是韶华明明确定已经得手,他的动作仍是没有停下,而是一下,又一下,再一下……不断重复的用针戳在老顾的身上。
心理学上将这种行为称之为‘过度的杀戮’,overkilled!
韶华很清楚自己现在处于这个状态是很不对劲的,可他控制不住。
直到良久以后,他才冷静下来,趁着老顾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把他的头和手都放好,再用一根棍子抵在油门上,这才跳出车去。
而后他就一个人站在路边。
看着老顾的车子缓缓地向前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撞到路边的护栏上,车子翻了过来。
他把身上的衣服扯开,用来绑住受伤的腿,慢慢的向事发地走去。
路上没有行人,就算有,他也不怕被人见到。
他一瘸一瘸的走到可以允许的最近范围,听见汽油从车子里滴答滴答的流出来,用最大的耐心数着:一…二…三…
“砰!”一声巨响,车子炸的四分五裂。
韶华亲眼目睹火星四溅,他想,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美的烟花了,用人命当做燃料点起的烟花,有一种诡异的可怕,绝望的怆然,可却是美,惊心动魄的美。
那和离离为他放的烟花不一样。她的烟花,像是全为了证明她来过这世界,曾那样为他绽放过,这就够了。可之后呢?再绚烂再壮丽的烟花,也总有消散的一天。那之后他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他抬头仰望夜空,硕大的天际就像一块黑布,低沉的笼罩着,覆盖着,连一点星光也无。
他难过的扯了扯嘴角,原来杀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点也不好。
就像被人用枕头捂住狠狠揍了一顿,不但没有手刃仇人的畅快,反而是一种筋疲力尽的虚脱。
她一定很难过的,这种在地狱里行走,永不见天日的感觉。
不过韶华还是松了口气,因为至此一切都结束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保命书’,只怕是知道现在的执政党终究要完蛋,而老顾做的那些脏事儿即便韶觉年是不赞成和不同意的,可也已经被拉下水了,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老顾的罪行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儿子,等新政府上台了,韶华可以交给上面的人,求个宽大处理。
韶觉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在为儿子打算的。
等韶觉年死了之后,这个秘密就由含秋把手。
含秋垂死之际,又把秘密移交到了离离手上。
离离用最快的速度把戒指交还到韶华手中,韶华却是不明就里。直到他和乔月晟就当年去下海庙路上被追杀一事进行盘点之后,心中才有了个大概。
他记得母亲说过,这只戒指其实并非韶家的家传宝物,而是她们钟家的东西。钟家的祖上有一人曾当过清朝的大官,娶了皇族中人。结婚的时候,钟家的老祖宗为了表示诚意,专程把求亲的戒指,和嫁妆中的一件物品打造成了一对。没承想,戒指在钟家世代流传,那一份宫廷嫁妆却被不争气的后世子孙给卖了,流落在外。
韶华虽然不知道卖掉的到底是什么,但他依稀记得韶觉年曾经通过一个慈善拍卖会标了一件古董回来。于是他把戒指拿出来放到那只宝珠纽的茶壶上一按,咔哒一声,盖子打开了,里面果然有那份韶觉年留下的小册子。
不过对韶华来说,这东西现在已毫无用处了。因为从今以后,他再不能在上海滩立足,他必须死于今夜这场大火之中。
当然他也无所谓,事已至此,他把那本小册子丢进了火中,看着他们烧个干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是普罗米修斯也没关系,我不能给你带来光明的话,我总可以去地狱里陪你。
他看着黑色夜幕下的长街尽头,一个人默默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