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尘世燕杀(1 / 1)
到了天明我才化回了燕子,平下心,飞到文初黎的身边。他此时架起了柴火,将昨晚上死兽烤着,香气四溢。
“燕儿。”他对我招手,“今早上可有吃的。”
我啄了几口肥腻的肉,嫌恶地摇头,扑扇着翅膀去树头摘了些果子吃。文初黎捡起一颗果子,赞扬道,“我家燕儿好吃懒动,飞也总是碰头。只有摘野果在行,怎么摘回来的都是美味。”
我不满,尖着嘴在他的头上使劲啄了几下。
“恼羞成怒了不是?”他笑道,将我捉在手中,两指捏着我的尖嘴,“这便是所谓尖牙利齿。”
靠的近了,他的眼定格在我的左腿。
昨夜一场大战,我羽翼逆乱,伤口也还未恢复。
急忙扑打着翅膀准备飞开,他却一把扯住脚,恰恰是我的左脚。疼得我‘唧唧’乱叫。
他眼中精光闪过,“别动。”
好严厉的声音。
我吓的老实起来。
“受了伤为何不说?你以为我——”
文初黎突然松开我,低声道,“快走!”
哈?
忽听远处传来‘哒哒’马蹄之声。他将我往空中一抛,我鸣叫一声飞到了茂盛遮掩的绿叶中。
那骠骑之上几人形宽威武,为首之人是一张风霜刀刻的容颜。他勒住马,问道,“请问可是文姓,名初黎?”
文初黎点头,“正是。”
那人翻身下马,恭敬说道,“陆飞叶得见神算子真人,三生有幸。”
“陆将军多礼。”
那陆飞叶忽然往四周看,说道,“这林中有妖气萦绕,文先生,请随在下进宫面圣。”
我呢?我怎么办?
文初黎停了片刻,终是说道,“好。”
陆飞叶从腰间抽出长剑,吩咐道,“你们护送先生先走,我除了妖就来。”
文初黎握住他的手腕,莞尔笑道,“陆将军真不愧是镇国将军,连妖也一只不放过。但,这里没有妖。”
陆飞叶疑惑,“没有?”
文初黎摇头,“没有。”指向那一地的兽尸,“若是有,也死在那一堆了。”
陆飞叶提着剑在兽尸中走了一遭,“果然此处妖气最浓。”
因为我一直在那儿坐着。
“既然先生都说没有,在下一介莽夫,何敢多言?来人,伺候先生上马。”
左腿先前被文初黎那一拉,几乎就整个断开了。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我只能单脚站立在树枝上。而文初黎,被那几人扶上了马,扬长而去。
他一直都不曾回头。我想,若是他像在船头一样回头顾我,哪怕我彻底断了这腿,也是甘愿的。
我随处找了点草药敷上,不见效果,只得化作人形,一瘸一拐地往市集方向走去。路过一处农宅,我偷了一件勉强蔽体的粗布麻衣。
人间有个地方叫做医馆,舍寒玉说,那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而有奇效的药物。
文初黎。他一开始就意做状元,他也做到了。
可是我忘了思考,他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市集上对于新状元有一个很是神秘的说法。说新状元文初黎是天神下凡,昨夜红陨石降落,便诞生了这位神仙般的状元。
嘁,昨晚上诞生的,今天也还只是个奶娃娃吧?
又道他能掐会算,算出了当朝数十年后的运势。皇上阅卷之后,大赞其为半仙。
从此以后,国运隆昌,繁荣富华,都决定于他睥睨天下的一指之间。
我才明白文初黎二十载卧虎藏龙,韬光养晦,要得到名利荣华,果真是很容易的事。
正寻着医馆,一个小厮跑过来递给我一封书信,说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一见姑娘,甚是欢喜,欲邀姑娘茶楼上一聚。”
我很是反感这小厮獐头鼠目的模样,将我的身子从上到下的看了个遍。他所说的公子坐在酒楼上,对着我举杯。
远看着那公子有点眼熟。再将手上的信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看了看,最后将信丢回去,“我不识字。”
飞不得,我就快速地走,即使瘸了腿,那小厮也追不上我。
只听小厮在身后着急着大喊,“我家公子姓王名倡延,姑娘你跟了公子定不会再过苦难日子。......”
医馆的药固然很好,敷上伤口,就止住了血。
“多谢。”我欲走。被那开医馆胖子拦住,倒不是为难,而是堆着一脸丑陋的笑,“看姑娘的样子似乎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医馆也好抵消那医药费。顺便......”他搓着胖乎乎的手,“我医馆也缺个女当家。”
“刚刚那个大婶不是当家?”我惊异地问道。
他尴尬地红了下脸,“那个老太婆早就过了气候了,如今姑娘肯嫁我,必定你才是女当家。”
我泛起一阵恶心,“不要。”
那胖子竟然大喝一声向我扑过来,如昨夜的狼,昨夜的虎。我确定他不是人,定是昨夜未死的走兽化成了人形来杀我。
一手穿过他的肠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我将手拉出来,带出一大堆的肠子。
不是走兽?走兽不会如此轻易被我杀死。
医馆的女当家正巧掀开隔帘进来,手中的簸箕掉在地上,落了一地的草药。
“杀人啦——”
那声音尖锐道刺破苍穹。
匆忙从医馆跑出来,遇上几个下流男人将我拦住。
并非我想屠戮,只是他们抱着我,在我脖子上嗅来嗅去的时候,我会作呕。
记得我躺在文初黎的身边,我知道他其实并未深睡,我闭眼的时候他睁眼看着我,和文初黎在起义并不是这么恶心的。我反倒有种甘愿的心态。
几番周折之后,我手上已经沾满了很多的血。我想念文初黎那根食指,带着他的气味。
半年之后,我的腿上才大致好了。因伤及筋脉,落下了病根。每到阴雨时候,伤口就抽痛。故而每每阴雨连绵之日,我便只得坐在檐下,望天叹息。曾想过,此时的文初黎是否在念着我。
想罢又总是自嘲,他怎会想我?
我算什么,我只是他养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