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十二)太和殿册封妃嫔(1 / 1)
沁秀园的杏花飘飘洒洒,纯白的世界映在湛蓝的天空中,甚是纯净。
沁雪心平气和坐在雕刻着葡藤绕紫薇花的石凳上,她摸着静娴的手腕,环顾了下四周,小声说:“妹妹自打上次小产后身子便惧寒,空灵寺虽是人杰地灵,但周旁树木繁多,未免积聚湿气,想必妹妹一直未有身孕,便是体寒所致,日后定当好生调养。我这便让人去抓些温补的药物,回头你让落微好生煎熬,火候都是要掌握好的,否则就事倍功半了。”
静娴收回皓腕,将袖口往下拉了拉,刚好掩住手腕上的佛珠,她水汪汪的明眸依旧浅尝着一份担忧,“姐姐,我……可……还能受孕?”
沁雪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扫了眼她手腕间新添的物件,说:“妹妹这样年轻,当然能,更何况皇上最是宠爱妹妹,妹妹自比旁人多了些机会。”
静娴安心应了声,缓儿,有些迟疑问道:“姐姐可还食用安神茶?”
沁雪刚欲端起茶盏轻抿,听到此话,手微微颤了下,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暗淡,“很早便不喝了,皇后也再未赏下,这身子……便这样了。”她盈光一略,勉强挤了一抹微笑,“何必说我呢!”
静娴亦是愤愤一笑,“早晚有一天,皇上会知道他爱着的人并非如他想象中好。”
春风爱怜的卷起地上零落的杏花瓣,又痛惜的吹散了枝头的片片凝白,万事有舍才有得。
自打柔儿被秀答应一事牵累后,便与静娴及沁雪生分的很,虽说她除了请安便日日留在宫内照看三阿哥,但宫中上下的奴才却不敢怠慢了她,想必是弘历暗暗让吴书来吩咐过奴才们。
舒适的人间四月天,桃花朵朵烂漫,和煦的阳光抹去了墙角潮湿的青苔,春的光艳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青草的鲜香。
现下秀答应与庆贵人同住在咸福宫。在这样一个温暖舒适的下午,柔风轻抚着枝头喜鹊的羽毛,墙角的小猫懒洋洋的蜷缩成一团,一声尖锐的叫声似落石般搅皱了一江春水。喜鹊抖了抖羽毛,拍着翅膀飞远,小猫一个机灵站起,竖着尾巴跳上墙檐。
乾隆二年,春,秀答应在咸福宫产下了一位小格格,因宫内早有了聪慧机灵的和敬,当弘历第二日看了眼小格格后,并未有多大惊喜,只是稍稍提了下年底会升秀答应的位分,顺便也举行众位妃嫔的册封礼。
静娴倒是很喜欢这个粉嘟嘟的小人儿,她眉眼生的像秀答应,两片轻薄的唇瓣轻轻吸吮着奶水,这样的面相难免有些薄命,更何况……她若生的像些弘历,弘历还可对她疼惜些,她终是没有和敬的福气。
静娴若有所思的与沁雪走在回廊中,“看着皇上那淡漠的样子,我便觉得心凉。女人活生生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他们却视如草芥。我真庆幸现下没怀身孕。”
沁雪拈着丝帕,缓缓轻叹一声,似吐出一腔烦闷的情绪,“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为了男人走这一遭,宫内的女人多是为了自己的一席之位。秀答应这样的‘身份’怎可与妹妹相提并论。皇上若宠你,即使诞下格格,他也视如掌上明珠,且看看和敬公主,便知什么叫做‘子凭母贵’,而‘母凭子贵’的事儿,便要看这个孩子是否有福分了。”
“在旁人的眼中我便是荣宠至极,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皇上对我几分是真,他的心便如天气般难以捉摸。”
“何须捉摸透呢,这宫内哪里还留得住捉摸透的人?更何况,不是我安慰妹妹,但看这个……便知皇上对妹妹是用了心的。”沁雪举起静娴纤弱的小臂,露出一截凝白如藕的皓腕,玉腕上的佛珠颗颗似乎还散发着檀香的味道,使人禀心静气。
静娴低头凝视后不语。
皇上给小格格取名为和愉,秀答应怀着小格格时终是受了些苦,所以小格格的体质也相对娇弱了些,太医三天两头便跑来咸福宫为小格格诊治,旁人看着这样娇小的婴儿整日的啼哭,也心生怜爱。取名“愉”字,就是希望小格格可以健康的成长,为阿玛额娘带来一份愉悦之情。
这段时日的后宫平静的很,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皇后除了服侍太后,便会亲自带永琏与和敬,纯嫔对静娴与沁雪依旧不冷不热,她的眼里只有永璋,嘉贵人看着永璜一天天成长,心内也是百感交集,秀答应惶惶度日,她总是怕这样意外保住的生命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受宠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舒心,礼部提前一个月便制好了朝袍,朝冠,静娴看着那样乍眼的明黄色,便觉得与自己不符,她宁愿着一些简单的浅色朝服,想必嘉贵人耐用的很。
举行册封礼的前几日,便见吴书来忙的焦头烂额,他一面要照顾好皇上起居,一面又要亲自传圣旨。
前几日,各宫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无意提及宫中妃位太少,言外之意有可能会提拔几人,静娴想着柔儿绝对是其中之一,若是昔日的姐妹情分还在,倒也无妨,只是现下这样生分,倒不知是喜是愁?
今年的冬天不及往年冷,静娴刚拾起桌上的书,落微便轻声在静娴耳旁说了句:“主子,吴公公刚从承乾宫出来,嘉贵人被晋为嘉嫔了,而秀答应被晋为了秀贵人。”
“可有何人被晋为妃位?”
“只有纯嫔娘娘被晋为妃位,怕皇上也是顾忌上次一事。”
本以为皇上也会将嘉贵人晋为妃位,看来皇上对她还是有些保留。而柔儿……本在意料之中。
十二月初四,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守丧期已满,弘历终于颁下了为众妃举行册封礼的圣旨。
天边刚泛着清冷的白光,各宫的人便早早起来梳洗着装,繁复的朝袍,层层都有着讲究。织锦为静娴平铺了下朝袍的领口,又转身接过子衿手中的朝褂,与落微两人小心翼翼的为静娴穿着,静娴望着镜中的自己,身穿圆领对襟朝褂,前后身各绣二龙相向戏珠的花纹,下幅为八宝寿山江牙立水、立龙之间彩云相间,脖间佩戴一盘琥珀朝珠,左右斜挎肩挂两盘红珊瑚朝珠,静娴顺手摸着肩上有些沉重的朝珠,转头时便看见领后垂着金黄色绦,与领部的镂金饰宝绣纹相得益彰。
她娇媚的红唇下皓齿呈露,剪水双瞳上青眉联娟,稍稍一装扮,便难掩这份瑰姿仙容。静娴刚想用小指点点降唇,便看见鎏金的护甲套在粉盈盈的蔻丹上。她抿了抿唇,直到颜色不在那般艳丽,才点了点头。
织锦轻轻的将朝冠戴在静娴头上,顿时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直到落微扶着静娴先出了内殿,她不经意间从身后望着静娴的仪态,突然觉得,那说不出来的威慑力像极了先皇后的姿态。
静娴到达太和殿时,刚巧在殿门口遇见了嘉嫔,因着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两人眉梢眼角都微带笑意,还是静娴大方的先开口:“妹妹大喜了。”
“同喜同喜。”嘉嫔一笑,如枝头的杜鹃火辣辣的娇媚。
几人在殿中等了不多时,便见皇上,皇太后,皇后纷纷而来,殿中之人纷纷请安,伴着弘历一声“免礼”,静娴才微微抬眸环顾了下周围,只见裕贵太妃也是一袭盛装出席,多日未见,她依旧保养的如同当年。
贵妃与妃的服制不相上下,静娴亦是看到了柔儿娇弱的身子仿佛被掩在了一袭明黄下,她原本淡漠的神情终于浮上了一丝笑意。但看嘉嫔、庆贵人、秀贵人肩部佩戴的一盘珊瑚朝珠,便知晓那是嫔位以下的规制。皇后的服饰自不比说,明黄色圆领对襟有后开裾的朝褂,自胸线向下各绣立龙两条,胸围线以下则横分为四层,第一层与第三层分别织绣行龙前后各两条,第二层与第四层分别织绣万福并以彩云相间。其脖中间挂东珠朝珠,左右斜挎肩挂两盘珊瑚朝珠,其领后垂下明黄色绦。她头上戴着的朝冠是以薰貂制成,朝冠上镶嵌着东珠、珍珠、珊瑚、金翟等各式珠宝。
静娴看惯了皇后平日里素雅的样子,初看她这样堆砌在金银珠宝中,只觉得不习惯。弘历命保和殿大学士鄂尔泰为正使,户部尚书海望为副使。
吴书来将金册金宝放在一旁,只见弘历说了几句话后,皇后跪于殿中央,凤态翩然,鄂尔泰展开册文,朗声读道:“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兹奉崇庆皇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勖夏凊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钦哉。”
皇后高举手臂接过金册金宝,双眸如绿波般清亮,“臣妾谢皇上恩典。”
静娴看着太后的眼睛,总似隔着一层帘幕般迷蒙,她面色虽是温和,但眼睛却许久才眨了一下,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她也许是在羡慕皇后能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得到皇上亲自册封,而她,却是待先皇殡天后才得来的这份殊荣。
册立完皇后,便是册封贵妃,“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尔庶妃高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祗勤日懋。恭顺弥彰。钦哉。”
沁雪温婉的接过金册与金宝,虽是无惊无喜,但仍要故作一副欢喜的模样感谢皇恩。
静娴听着册封使读着自己的册文,不过都是那几句“柔嘉仪度,温恭素著”,她听着倒是有些不耐烦,终于听见“钦哉”两个字时,她松了一口气,接过金册金宝,忍着腿部的酸痛,硬生生站起,抬眸间却见弘历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她有些难为情的颔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样的繁文缛节是最费时费力的,等册封过纯妃,嘉嫔和庆贵人后,一上午的大好时光便这样过去了。待群臣庆贺礼毕。便将此事昭告天下。
静娴摘下朝冠,卸下朝珠,顿时感觉身上轻了很多,落微轻轻揉着她的双肩,“主子现下便受不了了?贵妃与皇贵妃的朝冠更是重呢!”
静娴嗤之一笑,“你想的倒多。快给本宫捶捶,这等繁文缛节真是活受罪。”
落微赶忙侍候着,织锦小心翼翼的将金册和金宝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