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1 / 1)
绿洲中向来音讯封闭,几乎得不到极北道以外的消息,但不代表极北道内部的消息也全然不知。至少皇甫侦母子离开京城前往边疆的事情便无意间被平安知道了。
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韩贵妃已经被贬成韩嫔打入冷宫,如今为什么那个有些傻呼呼的四殿下也被送到极北苦寒之地呢?皇甫侦才不过十三岁,就要去边疆历练吗?京城一定发生什么变故了,佑可平安无事么?
冰无绝看的紧,不让多余的消息传入平安的耳中致其分神。平安每日里除了练功便是练功,有时出门便只是跟着冰无绝去雪山顶采雪莲。争取了很久,冰无绝才从深山中寻来了一个隐士。好吧,这位用来防止平安疏于学业的隐士名叫庄越,世世代代都是隐士,但是不同于父辈祖辈那般知晓天下事,这位庄越先生胜在祖上留下了许多珍贵书籍,可以说是饱读诗书,但是也只限于纸上谈兵。和这位庄越先生谈了一个晚上的话,平安果断决定请庄越先生将其家中的书都搬过来,人就不用再来了。反而是这个年轻的隐士被平安所说的外界之事所诱惑,在将家什全部搬过来以后就只身离开了极北,去游历四方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快到一年重阳。皇甫佑在这一年中成功在朝臣和百姓中树立了极为睿智的形象,京城上到八十岁的老妪,下到三四岁的女娃儿,无一不花痴新的太子殿下。想要提前攀上皇亲的大臣和郡王也接二连三把自家适龄的女儿往太子府送,只可惜往往都是连门也进不了。
重阳节,皇甫佑却不在自己的府中,而是在安国寺旁边的淮南王行宫。
如狐如冰一般的王爷又早早的把自己裹进狐裘里,倚在焚了暖香的榻上,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发达起来的小太子。皇甫佑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与他对视。
“黄口小儿,哪来的那么大的名声?”
“王爷这是以貌取人。”
“哦?前年中秋你去了何处?”
“我早已忘了一切,王爷要问只管问我这一年的事情才行。”
“忘了一切,原来竟是真的啊......那你一定不知道齐平安是何方神圣咯,真是可惜可惜。”
“......齐平安是谁?”皇甫佑心中一顿,下意识的追问。
皇甫洌将自己这个侄子的脸色看在眼里,一如既往的迷茫,却仿佛触动到了什么呢。当即笑道:“齐平安是两年前在一个月内名满京城的大夫,当年她年方七岁,一副药方让所有太医甘拜下风,因其不喜下跪,陛下便免了她跪拜之礼,因她想要看书便给她一方金牌准许其自由进出皇宫和原本的静王府,也就是你现在的太子府,只用一个宫廷御用药师的名头希望她可以随时为宫中人治病。去年你中毒之时若是有她在,说不定也不会失去记忆。”
“那她为什么不在?”
“她失踪了,生死未卜。她的家人、皇上还有我这一年中一直在明寻暗访,都找不到一丝踪迹。”淮南王这样说着,心中浮现出那少女的脸来。两年前少女与自己共赏夕阳之后,便再也没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开过,如今连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太子都莫名的对她感兴趣起来了吗?
此时的皇甫佑全然没有了平安的丝毫记忆,只是感觉似曾相识,听罢了皇甫洌的话,心中倒松了口气。她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女孩的话,那应该是自己的劲敌才是。
离开了别宫,皇甫佑骑着马,在马道上慢悠悠地晃,早上觉得心情烦躁,便干脆来拜访这位名气颇大的淮南王叔。现在人也拜访过了,时间还早,倒也一时没有什么目的地。这些时间为了护好小弟未来的太子之位,自己颇下了一番功夫。自己身体一好,父皇便让自己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修儿,似乎对自己亲得很。
“追云。”靠近枣红马的耳朵,皇甫佑轻声道,“以往这个时候你去哪儿,便带我去哪儿吧。”
本不指望追云能够听懂,谁知马儿立刻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皇甫佑也不禁期待起来,或许此行会让自己的记忆被找回也说不定。
在京城城内的道上,又是人山人海,云葭又一次坐了小香车,往去年重阳的那个山谷行去。那里也算是自己与佑有记忆的地方呢,虽然佑不知道。
小香车和枣红马一先一后停在了重阳坡的外面。云葭先一步到了,没见到佑的身影,便自行观赏起漫山的菊花。皇甫佑走进这个山谷时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的背影立于粉彩色烂漫的菊丛中,心中又是重重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少女的方向走去。
云葭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吓得猛然回头,却看见了心心念念的皇甫佑,一时间惊喜交加,竟然流下泪来。
两人并排坐在小山坡上,云葭此时已是满脸红晕。皇甫佑看着身边这个脸红红的少女,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你叫云葭?”
“嗯,佑,我以为你忘记了一切,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里。”
“是追云带我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们以前重阳节最喜欢来的地方,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宝地。”云葭的心跳得厉害,对不起平安,我不想错过佑。
“两个人的秘密......”似乎曾经是有人跟自己这样约定过,皇甫佑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心中那个丢失了的部分,转头看向云葭,是她吗?那个对于自己很重要的人......
极北绿洲,平安好不容易砍好了一屋子柴火,擦擦汗走出柴房,看见花自弃站在门口,似乎等了挺久,一见平安出来便拖着她一路向内院走。
进了内院,一群村里的女眷都聚在一处,见到平安进来纷纷迎上来。
“冰桂,冰莲,大婶儿们,平安就拜托给你们了。”
“放心吧,咱们一定不负重托。”几人将平安连拉带抱的送进了里屋。再出来时,花自弃看得有些发愣,虽然一直知道平安天生丽质,哪知道穿上好看的衣服,微施粉黛,竟是这般......
平安被带着走到前厅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冰无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设计好的话也没能第一时间说出来。直到花自弃轻咳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齐声喊道:“祝平安生日快乐。”
平安刚来之时还是用的洛清儿这个名字,但是因为绿洲中音书难寄,民风又极为淳朴,平安便告知了众人自己的名字,只是没说自己原姓齐。自己只是提过一次重阳过生日,他们竟都记住了,一时间平安的眼睛有些湿润:“谢谢,谢谢师父、师祖,谢谢各位婶娘......”
“好孩子,来,你们京城人生日都吃长寿面的吧,极北没有面食,你师父特地去了山里找了很多白薯来,婶娘想了很多心思,用雪莲和白薯泥和了,加了牛乳拉成了这形似面的......”
“婶娘.....师父......”
“不要哭,平安,师父硬留你在极北,委屈你了。”
平安摇头:“不委屈,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好好,平安,来吃面吧。”
白薯雪莲面吃在嘴里微粉微甜,还有淡淡的奶味,不同于以前在家总吃的淮南阳春面,却让平安的心情更加激动。若非心存挂念,便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晚上,平安和师祖母睡在一间屋里,师祖母是个温和可亲的胖胖的老人家,一向待自己如亲孙女一般,有时候师父太过严厉,她也会教训他一番。
长了茧的大手轻抚着平安的头,师祖母絮絮讲着以前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重阳节后几天,边疆又该来人寻访了。”
“去年也有人来吗?”
“是啊,那时候你还没有跟绝儿一起回来。我们这片绿洲一向自产自足,每到重阳顶多一家一株山参便足以进贡了。”
边疆啊,不知道皇甫侦会不会来,如果他来了,一定要问问京城发生了什么变动。
果不其然,重阳才过了两日,便有一列兵士到了绿洲。下属士兵要挨家挨户收贡品,将领便会暂歇在冰极门。
“师父,他们暂时不走么?”
“嗯,练你的功。”
平安撇撇嘴,心中却安了,如果皇甫侦来了,晚上还是有机会见到的。
皇甫侦果然来了,外人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差池才被派往边疆,边疆的将士却是受到明确圣旨,要求将士保护好四殿下安全的。这次收贡品既能让他熟悉极北道的事务,又比较安全,众人便决定由副将带着皇甫侦来。
皇甫侦等人的晚饭自然是专门准备的,平安央求了半天才让冰无绝答应自己去端菜。所以当平安端着一盘烤獐腿走进大厅的时候,皇甫侦惊得倏然站起,碰倒了椅子也全然不知:“平......平安?!”
“侦殿下,好久不见了。”平安的声音中透着轻快的笑意。
“平安,你认识这位......”
“嗯,师祖,这位是四殿下,算是平安的旧识。'”
“我们是朋友。”皇甫侦抢道,说完看了一眼平安,竟微微红了脸。平安有些惊讶,两年前他还特别别扭呢,看见一张大红脸又忍不住微笑起来,果然还是个别扭孩子啊。
这样一来,平安顺理成章在饭后陪皇甫侦聊起天来。
“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边疆?”平安很想确认皇甫侦到底是不是历练。
“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祭天的时候,大哥派人刺杀蔺贵妃和修弟.......”
平安闻言一惊:“然后呢?!”
“皇甫佑挡了毒镖,受了很重的伤。”
心中咯噔一声,平安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他怎么样?他有没有怎么样?!”皇甫侦虽然吃惊于平安的反应,还是乖乖地回答了:“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没有性命之忧,似乎吃过什么神药保了他一命。我离开时他还未苏醒,但是父皇下了召封他为太子,大哥被流放到海南去了,我也被父皇派到极北来历练。父皇许了我,以后由我来统领三军。”
“太子......佑做太子了.....”平安知道他吃了自己给的药丸,应该没有性命之虞了,他终究还是被卷入宫廷纷争之中了。
“你很关心他......放心吧,我新近得了消息,他这个太子做得还算成功,至少京城中传来的多是赞誉之声。”
是了,佑无论做什么都会很出色的,区区太子难不倒他的......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呢?大概是因为自己还要很久才能再回京城吧。
“那你呢?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我离开河北道虽然是机缘巧合,但是说不定这就是我必定该走的道路。你不用担心。”
“这么说,你拜入冰极门下了?”皇甫侦发现平安的气色相当好。
“嗯,最近正在苦练基本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去歇着,第二日一早,皇甫侦又该离开了。
“平安,我该走了.....你何时才会再回京城去?”
“等我练成了冰极刀,我便会回去的,你在边疆好好历练,等明年重阳,如果我还在此处,咱们便好好切磋切磋。你可别到时候输了给我。”
“好,一言为定。”
送走了皇甫侦,平安暗下决心,一定要早日练成刀法,早日回到京城去。
京城中,却渐渐无人不知,从不对某一个女子表示关心的新太子,此时竟时常与一个少女同在街上游玩。渐渐地也无人不知,这少女芳龄十一,乃是居象馆的小姐,也是曾经的中秋京城之花,才貌双全。渐渐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这两人凑在一处,配成一对儿。
当事人自己也不否认,假的便也传成了真的。
“要解释作甚,很难说她以后会不会成为我的妻子,何必解释。”皇甫佑闲闲地坐在后院亭中,旁边立着太监小鱼儿。
正所谓太子不急,急死太监。
“那万一云姑娘到时候成不了殿下的妻子,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若殿下真的有意,何不先定下婚书,过几年再举行婚礼。”
“着什么急......”不急,因为随着理解的深入,皇甫佑当时的那种感觉又仿佛悄悄流逝了,心里又好像渐渐空了下来,不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