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买车农民很快交待出卖车给自己的人好象是某化工企业的干部。按农民提供的体貌特征,警方很快锁定了张亮勇,然后张亮勇就在五处地下室里硬扛了一晚上(就是前面提到的郜忠祥听到的整晚吱哩哇啦的惨叫声),至次日晨六点半多,终于顶不住全招了!刑察、武警、防暴特警们于是兵分三路(前面提到的我在打扫卫生时,看到院子里的那群便衣,便是专案组成员),直扑黄健湘、尚问杰、尚问鼎家。尚问杰是转业军官,他的战友盛红雷现任市局督察处副处长。本来督察处不管刑侦,但上级抽调盛红雷随队前往抓捕,由他去敲门,引诱尚问杰开门。盛红雷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其他参战武警也是同样装束,手提冲锋枪埋伏在门外两侧,只等着门被骗开后,按照以前演练过无数次的套路行动。"啪啪啪。"盛红雷敲门。"谁?"尚问杰还没起床,一听到敲门声,马上警惕地问。"红雷呀,你的老战友。"盛红雷亲切的套近乎。尚问杰住的是蜗居斗室,房子很小,一进门就是客厅兼卧室,摆着两张床,孩子睡在一侧的小床上,他和妻子就睡在冲着门的大床上。此刻,尚问杰一听到盛红雷的声音,脑子里电光火石间,便已明白露馅。他每天睡觉枪不离身,且弹已上膛,因此抬手冲门就是一枪。毕竟是侦察营出来的神枪手,这一枪从木门中穿出,正中盛红雷面部,于是青山呜咽绿水含悲,人民的好警察盛红雷(后追认为烈士、二级英模)猝不及防应声倒地!门外的武警见状,化悲痛为力量,乱枪齐发,尚问杰和他的老婆当时就被打成了马蜂窝,好在里面的小床稍偏侧,又有个电视机挡着,孩子这才枪下留人。悍匪尚问杰被乱枪击毙,自然罪有应得,只是连累了他的老婆,也成了枪下冤魂。黄健湘当时手里也有枪,为了不再让盛红雷同志的悲剧重演,抓捕民警围着他住的二层小楼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用电喇叭向里面喊话:"黄健湘!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们就往屋里扔瓦斯弹了!"黄健湘尽管是个大悍匪,可也是个大孝子,他平时对年迈多病的老母极为孝敬,现在一听说会扔瓦斯弹进来,怕老母遭殃,二话不说缴枪投降。而尚问鼎的抓捕过程相对简单得多,他骑自行车去上班,身上没带枪。我机警的人民警察知道他柔道功夫了得,特意放出两条强悍的德国种警犬助阵——那尚问鼎再能打,总斗不过利嘴獠牙的警犬吧?于是一举擒获。
三人都羁押在尚马街里,每天都要去医务所换药。黄健湘主要是腰上的枪伤,张亮勇的腿断了,尚问鼎则是被警犬咬的。他们当然不能同时去医务所,因此互相见不着面,只知道同案的几个兄弟都在这里,却不知道尚问杰已被击毙。而我们几个跑号大拿那段时间更是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给他们透露了半点风声,那就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喽!很快,起诉——判决——裁定,毫无疑问通通"打靶"。他们三人也知趣,都没有上诉。公处大会时有记者拍了照,发表在报纸上。一般来说,押死刑犯的法警都高大威猛,但照片上可以看出,尚问鼎高出身后戴钢盔的法警近半头。尽管五花大绑,他仍昂着头微叉着腿,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想必这架势在他心中预演了很多次……老孙、小刘喜获丰收(1)老孙、小刘喜获丰收这天早上,四监八号收了一个新人,名叫习麒麟,身材魁悟,豹眼剑眉。他的案子很简单,抢劫杀人,"打靶"那是肯定的,可他被捕时的派头却不简单——在全国各地光情人就包养了四个。他五年前刚劳改出狱,一直没有正当职业,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钱从哪里来?习麒麟有把硬骨头,除了此次被抓的现行外什么也不肯招,预审处满汉全席伺候了他好几次,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最后,预审处也烦了,心说不招就不招吧,仅这一起就够"打靶"的了。于是,习麒麟便来到了尚马街。尚马街的干事们谁都知道习麒麟是条肚里有货的大鱼,谁都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东西,好让自己立个功进步进步。因此,习麒麟进入四监后,当班民警都轮着把他叫出来谈话,又是端茶又是递烟,但习麒麟是何等人物?几次进宫不说,每次在劳改队还都是大拿。他虽未破过万卷书,却是实实在在行过万里路的——东至舟山群岛捕渔,西至塔里木油田打井,北至漠河赏雪,南至芒街摆地摊,什么没干过,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称得上是个阅人无数,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的老江湖。他曾经和我们瞎谝,说最好的藏身地就是新疆的油田,虽说吃苦但安全,主要是没人管,那里来自五湖四海躲案的人不计其数,包工头开大会时讲得清楚:好汉们,我不管你从哪来,为什么来,只要你在我这好好干一天,我就给你发一天的钱。习麒麟说那里人杂且民风强悍,打架斗殴无数,经常有白天打架吃了亏的咬着牙回屋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但对头的尸体也在外面被狼咬了个差不多。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实习干事小刘却决意要从习麒麟的嘴里掏出点东西来,因为有孙干事在背后指点,小刘每次把习麒麟叫出去谈话时,丝毫不提希望他交待余罪的意思,只是闲谝乱侃,聊些社会上、劳改队里的奇闻趣事,同时也是很平等地递烟让茶,有时还让王德智偷偷给习麒麟点酒喝,老孙更是经常拿些家里做的吃食给他打牙祭。习麒麟在尚马街呆的时间不算短,五个月后才上路,可直到他下了判砸上脚镣后,仍旧什么也没说,也不上诉,两个字:认了。而小刘和老孙也不恼不急,该谝照谝,该吃照吃。就在临下裁定的前几天,小刘似乎是很无意透露了一句:听说这一批裁定很快就要执行了。人很多时候就讲个投缘。小刘虽年纪轻轻,但豪爽仗义,老孙年纪虽大,但每日一句的"妮使易痒的妮",以及大大咧咧的说话做事,能看出是个重感情的人。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习麒麟终于在第二天小刘和老孙当班时,说出了自己曾在重庆做过的一起杀人碎尸案,并详细交代了案发地、藏尸地点、死者姓名及杀人动机,甚至还有同案的相貌特征等。小刘和老孙马上报告五处,五处马上联系重庆警方。重庆警方当然知道这起无头案,马上按照习麒麟的交代找出了死者尸体,同时抓获了他的同案。于是,小刘和老孙各记二等功一次,小刘年纪不大便立功受奖,自然前途无量。而老孙获此殊荣之外,还有更实惠的,所领导已经答应他,一旦出了空缺,马上提拔他当主监。于是,在下裁定的前一天晚上,四监的干事办公室搞了个热烈的庆功酒会。喝酒不忘酿酒人,小刘和老孙特意关照,让我把习麒麟叫到厨房,单开一小桌,还偷偷给了一瓶酒让习麒麟和王德智对饮。席间,小刘和老孙特意过来向次日就要"打靶"的习麒麟敬酒:"啥也不说了,兄弟,喝酒,喝酒!"两人皆酒醉心里明,神情肃穆地先干为敬。"这有个甚啊?还得多谢你们这段日子的关照呢!"习麒麟因为戴着土铐(没人敢给他卸掉),只能双手握杯,也是豪爽地一饮而尽。次日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习麒麟带着许多谜团走了,可我敢保证他身上绝对还有命案,本来重庆这一起他也是不想说的,只是看在小刘和老孙二人不错的份上,才慷慨了一小把。女监水土与夜半"跑马"转眼到了酷夏。不管身边犯人做的案子多么惊天动地,我们跑号大拿也仅仅是听个新鲜,归根结底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而此时与我们息息相关、影响我们生活质量的,却是难熬的酷热。我刚调入六号时一共只有六个人,加上是冬天,都挤在通铺上正好。而现在陆陆续续增至了八个,因此尽管是跑号大拿,也得有人睡地铺了。郜忠祥不堪与斤斤计较喋喋不休的老头们同榻共眠,踊跃要求下地铺睡。睡地铺其实在夏天是很凉爽的,但我碍于面子,只能挤在上面。王德智是靠窗的头铺,我挨着靠后的这堵墙,"在家靠房,出门靠墙",这话一点不假,当别人辗转反侧左右都是脚丫时,我却可以侧身面墙,静静地无人打扰,在有限的空间里想象出无限的曼妙。和南城巷不同,尚马街的跑号大拿不太认头铺,大家都出份子钱(我是特例,一直没有出过),只是分工不同,不会因为你是王德智,你睡觉的地方就可以宽敞些——在老刘们的喋喋不休之下,大家必须做到一视同仁,在睡觉的空间权上更要保持平等。当时号子里的通铺上全是统一买的蓝白格子床单,经过老头们精心计算后,大家达成共识,每人占六格,靠两边墙的各多一格半,这是因为墙边多少有点霉味。于是我在这七格半近六十厘米的宽度上,螺蛳场壳里做道场,阿Q式的寻求安慰,很舒服地睡了一年多。除了下裁定的当晚,六号晚上也是要封号的。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薄薄的水泥预制板顶把它白天吸收的热量,毫无保留倾泻到我们身上。我头上搭着湿毛巾,怀里抱着个灌满凉水的可乐瓶子降温。俗话说"心静自然凉",我吃饱喝足后,听着收音机心境很是平静,因此还不感觉很热。我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好,再热也能睡着,可能是由于年纪小无家室,且案情简单用不着太多考虑吧。而其他人则入睡很晚,天热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睁着眼看天花板考虑案子,考虑自由世界的老婆是否会自由地红杏出墙。老孙、小刘喜获丰收(2)王德智的老婆很漂亮,而且比他小了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