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突变(1 / 1)
这日江春城大街上缓缓走来两人!
女子娥眉淡扫,明眸微眯,肤若凝脂,一身红色长裙,长发披散,不是绝美,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尤其惹眼的则是她身侧的男子,剑眉斜飞入鬓,黑眸亮若星辰,薄唇紧抿成一个刻薄的弧度,长发微系,一身黑色宽袖长袍,袍裾上黛绿丝线勾勒着青山绿水,富贵而不入俗,优雅而不傲然!
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呵,但是男子的眼光一直落在女子的身上,偶然转开则若明珠骤然失色,依然好看的紧,却散发出无尽的冷意和黑暗,若魔鬼的心脏令人恐惧!
女子的心情显然很好,一路走一路观赏着江面上停泊的画舫,偶尔与身侧的男子低语两句。年轻男子虽然未曾回答但是显然一直在听着女子的话。
这二人自然便是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罗言和墨。这样平和的画面原本应当是很好的,只可惜二人完全没在意,在三家时常不论地点地来一场撕杀的混乱时段,街上行人无不情绪低沉走路如风,她二人的惬意在人群里显得多么怪异。
罗言今日原本是准备与慕容殇下棋的,但慕容殇似乎有什么家族内的事需要处理,所以她就拉着墨出来逛街。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无论是玉石店还是米粮店一个都不放过,转了个遍,到头却什么也没买。两人也不知挨了店主多少的骂,假装挨骂的不是自己。
罗言发现就这般一直走下去也无甚不好,可以肆意地谈论一个陌生人,平平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过往,心是这样的平静舒适。但是这样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走在街道上突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那个人趴在花船船尾吐得昏天黑地,他的长发散乱地垂下来挂在船尾,就像水面上迎风欲飞的芦苇花!很快又从船舱出来两个大笑的富家公子,强拖着将烂醉的人架了进去!
当那个颓废的人影消失在船头,罗言还未回过神来!
慕容离!
初见时傻傻地站在烟雨阁玄关处的白衣公子!一心读书出仕的慕容家贵公子!在灿烂的花圃中对着他大声喊着什么的白衣公子!他们有多久未见过面了?
从那次他将她从慕容家的暗堂放出来后,从他被家族处罚后!再见时,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在他原本不愿踏足的烟花地吐得天翻地覆!
透过花船镂花的朱红窗子。罗言木然地看着船舱里的人。那是一群服饰华丽的年轻公子,大多都是朱雀白虎的世家公子,每人怀里搂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嘴里说着露骨的情语,肆意地调笑着,大笑着。
慕容离醉眼迷离,衣衫不整,喝着怀里姑娘送来的酒,来者不拒!
这样一幅画面在罗言的眼里渐渐地模糊,最终只留下一片色彩斑斓的乱影!
世事往往如白云苍狗,无论多么潇洒或是寡情的人看着过往的人事不再都会感伤!
罗言觉得咽喉上哽着块石头上下不得。这个男子就是她曾今喜欢过的男人,可是多久不见他已非他,她也非她。
粉红的窗纱随着江风飘飞!那一瞬间女子苍白的脸如一张失去颜色的画卷贴在窗上!
慕容离看见了,迷离的双眼变得清明,却黑的深沉,全然不似往昔的干净澄澈!
双目对视,看见的都是对方眼里的变迁和怅惘!
当罗言离开花船的时候,船舱里笑声依旧,只有江春街上来往的行人行色变得更加匆忙!
“希律律……”
一声马嘶,飞快行使的马车骤然停在路边!车厢出来一位蓝袍公子,此人一整袍裾,黑眸扫视四周一圈才大步往前走去!
罗言正自出神地走着,一见此人迷茫的双眸骤然闪现出些许奇异之芒。慕容!罗言脚步一顿便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人是不是都会变?会不会有一天慕容殇也会变?变得她不认识?变得不认识她?如果她爱着现在的慕容,那么慕容改变后她是否还是会爱他?又或者最后两个人都痛苦?
罗言迫切地希望追上慕容殇,问他:“慕容,你会不会变?如果你也变了,我们可还能一如最初?”然而她发现慕容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她就要追上他的时候,他却进了一间酒楼。
闻香来!
罗言望着门上的牌子,却步了!她站在门前,出神地看着酒楼进出的行人,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从她的身旁水般地流过,她却毫无所觉!
街头传来碌碌的声音,十余黑衣带刀把式押着车缓缓走来。车上两口黑木箱子,封条上写着硕大个“顾”字。
车队从罗言身前经过,在酒楼门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嘱咐一声便飞快地进了门。剩下的黑衣把式大刀齐出,在箱子周围来回走动,一副随时御敌的样子。周围的人惊于一行人的气势都远远避开。
罗言黑眸紧盯着箱子上的封条,眼眨都不眨一下。她的异状显然也惊动了这些黑衣把式,十余双眼睛有意无意地从她和墨身上扫过。
黑眸再度望向酒楼的招牌,红衣女子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拐过一个弯,脱离了那十余双眼睛的视线,罗言立刻停了下来。
隔着川流不息的行人看过去,那些黑衣把式在她离开后戒备明显松懈了下来。罗言的眼前所未有的清明。
顾家当!真是冤家路窄!前不久顾家当才突袭了黑衣门绥京总堂,虽然最终以惨败收场,但与黑衣门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没想到这些人今日居然撞到了她眼皮底下。
闻香来一间上好客厢里。慕容殇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若有所思,十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
厢房里的安静与楼下嘈杂的车马声吆喝声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时间的过去,十指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敲击声竟如骤起的秋雨滴滴嗒嗒地响起,焦灼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爷!这边请!”某时楼梯上骤然响起小二刻意压低的声音,慕容殇的手指蓦地一顿。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当家似乎呼吸都急促起来。最后来人终于在门前停了下来,慕容殇迅速起身,一把开了门。
门前是个全身都藏在灰色斗篷中人,此人一看突然出现在门后的是少年当家当即长长地舒了口气,见四周无人便立刻立刻闪身进来,飞快地合上门。
来人取下斗篷,露出一副年轻的面孔,赫然便是与罗言有过一面之缘的厉凌天。慕容殇无声地剃过一杯茶,厉凌天接过便咕嘟咕嘟地狂饮一番。看这二人情景哪似外界关于二人不合的流言不攻自破。
“东西拿来了?”见好友歇过口气来,少年当家立刻问到,丝毫不掩饰心头地焦急。
厉凌天点头,“就在门外!若不是黑衣门前段时间盯得太紧,此事应该早告一段落。”
慕容殇直至此时才松了口气,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攒眉道:“迟点倒也无妨。话再说回来,要不是爹盯的紧,我也不会打黑衣门的主意。这批货是从他们手中被劫走的,也没人会怀疑它的去处。我们这次可是虎口拔牙,从黑衣门手中抢回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厉凌天一声冷笑,“黑衣门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也只能到廖家去逞翻威风罢了。他们岂会想到那些人是我们顾家当假扮的,一个玉佩就搞定了,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看来你说的对,慕容家也的确不能再依靠黑衣门,如今顾家当已经随时做好准备接替它,少当家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慕容殇苦笑一声,“慕容家是迟早要跟黑衣门划清界线的,但如今还不是时候。况且……”
“况且什么?”厉凌天皱眉,“这事咱们可是九年前就策划好的,我一手将顾家当培养起来花了多少精力,你不会现在后悔了吧?”
慕容殇沉吟半晌道:“顾家当这次在绥京吃了大亏吧?”
厉凌天脸上闪过一抹厉色,“是我不查,没料到顾家当里居然出了内贼,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一顿又带着些不甘道:“那暗堂果然厉害,里面个个是生啖人肉的厉鬼,见了我顾家当的人就跟恶鬼扑食一般地不要命!也不知这些人黑衣门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况且现在黑衣门势力正盛!顾家当毕竟成长才数年,根基也远不如黑衣门数十年的经营,现在还根本无力跟它较劲。再等等吧!”
厉凌天思索半晌,“少当家所言有礼!”慕容殇又道:“我会把黑衣门连根拔除!”他的话若誓言般字字铿锵。
厉凌天的眼带着些阴狠,这是独属于经历过江湖撕杀之人的阴狠,此时听得慕容殇此言却是异彩连连,“好!我厉凌天跟定的主子该当如此!你八岁那年若不是说出这句话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慕容不语,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厉凌天半晌有些迟疑道:“我最近还发现些奇怪的事儿!”
慕容殇问:“什么?”
“此事我还未来得及跟少当家详说。那次正如事先设计好的,少当家和白门主李规三人在花楼巧遇我爹,然后一起去参加江春竞承大会!我则在中途返回去截货!“
“当我带着自己的人赶到客栈时,发现已经有一拨花影客捷足先登。两拨人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就趁乱劫走了货,并且将事先准备好的玉留在了现场,但是回来的半路上居然恰巧遇到了第三拨人。”
“奇的是这第三拨人明明发现了我们卷走了货居然还到客栈破坏一翻,似乎有意毁掉我们留下的线索,帮我们隐藏什么。据我后来调查,那批花影客是嫡系几个老家伙找人假扮的,但是第三拨人居然是一批鬼影。”
慕容殇脸色一沉,“你确定是鬼影?”
“嗯!”厉凌天点头,“还有一件事,按照计划顾家当三年前就开始将势力渗入慕容家,我一直觉得奇怪,事情顺利地出奇,仿佛是黑衣门故意为之,一旦顾家当插手某事,黑衣门就会抽身退出。如今不过短短三年,慕容家原本掌握在黑衣门手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如今几乎已经完全移交到了我顾家当手中。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帮我们。”
慕容殇听完仿佛沉入了某种回忆,好半晌才皱眉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先把东西给他们拿过去,他们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吧!”“好!”厉凌天起身,临走又回身问道,“少当家何时回朱雀?事情已了,你也不宜一直留在黑衣门。”“好!过两日就走!”慕容殇黑眸变幻半晌平静地道。
在两人出门之后,厢房长长垂地的窗纱毫无预警地拂动起来。在窗外赫然贴墙靠着个红衣女子,女子苍白的脸颊隐隐透出冰雪般的冷光,黑眸里一片漠然。
“乡绅李家?姑娘问他们作甚?”
“好奇罢了!一个乡绅何至于破落至此?”
“知道的人不多,好像是十余年前的事了。你们去问村头的张老头,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肯定知道。”
“乡绅李家啊?嗯,让我想想……那是……十八年,不,是十九年前的事儿了吧!啧啧,那时候李家可是我们这一带最富的人家。”
“可惜啊,当时的当家人就生了两个女儿!烟火就这么断了!”
“是啊!那两个女儿一个叫李…李…李爱霞,对……对对对,就是叫李爱霞,小的那个叫李爱云。可惜啊,若不是那两个不孝的女儿,李家也不会成这样!”
“那个大女儿李爱霞啊,十几岁就跟人跑了!啧啧,当时把她娘啊给活活气死了,她爹啊后来也卧了床,李家一下就破落了。”
“那个男的好像是个穷小子,不然她爹也不会不准两人成亲。听说后来那男的当了强盗了,杀人如麻啊!他好像叫什么古什么什么来着?……古云?对,就是这名儿来着。”
“不过后来听说那李爱霞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被那男的抛弃了,她还回来过来着!”
“就是大女儿,我不会弄错的,跟男的私奔的就是李爱霞。李爱云?不不不,李爱云是后来才跟着她姐姐去了,不是跟人跑了的。”
“二女儿啊,那个丫头听说挺孝顺的。你问我她后来怎么样了啊?我不知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罗言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旁边点起了万家灯火,江面上停靠的画舫花船也亮起了点点灯光,在暗沉无边的黑夜里仿佛一片广阔的星海。然而这样美丽的场景却无人欣赏,白天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徒留到处游荡的孤魂。
黑衣门江春分堂处在闹市,然而在一片闪闪的灯光中,独独这一片瓦宇死气沉沉,仿若一只盘踞着的会噬人的怪兽。红衣女子站在街道上,失神地望着前方阔圆的厚重大门。在她的身侧年轻杀手如一尊完美的石雕,好看地出奇,却也冰冷地出奇。
“吱呀……”厚重的铁门终于推开了一条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当家慕容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女子身前,焦急地道:“言,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他叫她的时候,罗言突然打了寒战,毫无预警地错开一步,直直从他的身旁的身旁走过,如幽灵般消失在门后。慕容殇看着女子的背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沉痛。
房间里,罗言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在她的身前放着两叠信。一叠来自朱雀萧家,一叠来自朱雀慕容家。此时,慕容殇在门外轻声地说:“言,家中有急事,我过两天就得回去了!”
“我们明日一起出去走走吧,听闻丽春园又新出了一台戏,我们一起去看,可好?”小心翼翼地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
他也明白,恐怕回到朱雀他们今后便只能是路人,这最后一日便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放纵。
房间里一直没有回应。慕容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少当家随意,恐白某无暇作陪!”
慕容殇向来沉稳,此时听得此言却是蓦地摇晃了两下,扶着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以为为了慕容家他可以舍弃一切,然而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做到决然转身。艰难开口:“言?”
门骤然开了,一身红衣的女子俏生生出现他在眼前。两人似乎突然回到了慕容家那段时光。
慕容殇想起那天他在人肉市场突然被拉住时,那个被硬生生塞到他手里的女子,虽然狼狈却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傲然,就如沙滩里的一块金子,那么突兀!
还有那个在慕容家暗堂咬着唇受着鞭笞的她,当时他就站在窗外看着,惊叹着这是什么样的女子啊,如此坚强?还有她泼他一身水后却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
然而此刻她的神色是这样的漠然!这双不久前还柔柔地望着他的黑眸,此刻残酷得映不出他丝毫的影子,不久前还叫着慕容慕容的澶口,此刻吐出的话字字冰冷,“少当家请回,白某不送。”
慕容殇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却不知他的浓眉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那样深沉的痛苦让他的脸都扭曲得变形。他下颚紧绷,几次语言又止,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开口。
为何如此?他以为已经够潇洒,能够毅然转身,却发现自己最终一身狼狈,而她,为何能如此漠然,如此轻易地将他从心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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