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突围(1 / 1)
“要走了吗?”
这声音不大,夹杂些戏谑,在这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却很突兀。罗言蓦地停住了步子,转身望去,只见萧非凌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酒楼上,同时从四周街道上涌出大量花影客,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非凌今日与往日已不同,白天在他卧房的时候,罗言还来不及细看,此时便将他打量了个清楚,只见他一身金色宽袖华袍,玉冠束发,发鬓理得一丝不苟,双手背后,黑眸上犹带着些轻佻,却掩不住坚毅和指挥若定的上位者风范。对于这些成长在富贵家的公子,继位之礼就是对他们的一番洗礼,况且这下家祸乱让这继位之礼难上加难,使萧非凌脱胎换骨,迅速成长了起来。他已经是真正的萧当家,就这番意气也早不是当初一身素袍,嘴角斜勾的贵公子萧非凌可比的。
“是你?”意气风发的年轻当家紧跟着却是一声惊呼,骤然破坏了这份气度。
罗言的直接反应是跨前一步,当在墨的身前。虽然他蒙着面巾,但凡是见过他的人只需一眼就足够认出他了。毕竟那双暗瞳太过特别。然而真正让罗言介意的并不是萧非凌,而是这些花影客。当初鬼影在树林里找到她和墨时就特意避过了花影楼的眼线,此时无疑重新将墨推至他们的监视之下,化影楼的追杀必然又会接踵而来。这也是罗言来萧家时不让墨随行的真正原因。
这时一直落在身后的蓝维儿却站了出来,道:“是我。萧公子!”罗言嘘了口气,萧非凌未发现墨,她便少去很多麻烦。萧非凌道:“原来你就是萧家的叛徒,难怪他们能拿到那东西!”蓝维儿脸色煞白,身子一晃,重复道:“对,我就是萧家的叛徒,不是我,他们怎么能找得到?”萧非凌严肃道:“好,既然你承认了,那么从今以后你将面临着萧家的报复,你可准备好了?”“谢萧公子,我既然敢做这事,就不怕报复!”
罗言挑眉,她不是傻子,蓝维儿终究不过是一个丫头,怎么可能知道散账的位置?萧非凌明显是在护着萧情,可蓝维儿这样做揽下一身罪责又是为何?想来她能在萧家有那样的地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好。那么本当家也给你们个机会,若是你们可以从这包围之中逃出去,萧家也不会再追击。当然,你们也可以将东西交出来,转身就走,萧家绝无一人敢拦。”
蓝维儿若有深意地看一眼罗言,大声道:“好!”只是这说话间,周围的花影客已经围拢了过来。罗言等人聚在一起,弓着步缓慢地往后退去。一众灰衣花影客大刀横撇,对视一眼,齐齐斜砍过来。这时罗言和墨突然对视一眼,墨拎着罗言就将她抛了出去。罗言长腿在墨肩上一蹬,人已经从花影客头上跳了过去,落在包围之外。同时身子下蹲,在地上两个翻滚,减缓了去势,一个漂亮的着地轻巧完成。“好!”萧非凌当即大喝一声。
然而在落地的瞬间,罗言已一个高跃跳了回来。一脚直接踹在前面花影客的屁股上。罗言和墨的动作本就出乎众人的意料,当她一脚踹来时,那花影客还未反应过来,当即踉跄前扑。墨一手拎着小厮,动作却毫不含糊,剑尖轻巧一带,立刻将他斜拉成两半。小厮虽断了一只腿,手上功夫犹在,夺过一把钢刀,护住蓝维儿和自己也还足够。因此花影客的包围在罗言和墨两人内外夹攻,协调配合下,很快就打开了个口子。
花影客的包围被破便失了先机,罗言等人飞快地向后退去,他们就只能在后追赶。不时便听一阵马蹄声在响起。罗言等人飞快地向后退去,同时十二黑衣蒙面的鬼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均是大刀横撇,一字排开,从罗言等人间蹿了过去,迎头扑向灰衣花影客,两方实力相当,顿时缠斗得难解难分。
这次萧非凌更意外了,调子拔得很高,“三十六骑?”同时宽袖凌空一挥,花影客立时便退了回去。黑衣鬼影也不再纠缠,挡在罗言等人的身前,钢刀横胸,气质森然,与一众花影客对峙。同时罗言只听一阵马嘶在身后响起,一马当先而来的竟是左使李规,他的身后是黑衣门下声势显赫的三十六骑。
两方势力对比明显曾一面倾倒。萧非凌高声笑道:“看来黑衣门今日是势在必得,居然出动了如此大的排场!”李规拱手道:“得罪了!”萧非凌知道今日要抢回东西是不可能了,倒也干脆,拱手道:“江湖上有名的黑衣二使之一‘郁使李’何出此言?是萧某失策,我也不会食言,这东西就是算是丢了,萧家至此也不会再打他的主意。”说完便大喇喇转身而去。
回到黑衣门,见黑色大门前鬼影列队来回穿梭,警惕着周围的形势,气氛紧张。防守较往日严密了数倍,仿佛有大敌来临。罗言早换回了一身白色装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门,问身旁的李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过去了一天的功夫,黑衣门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李规倒没什么反应,平淡道:“冷月受袭,受伤了!”“哦,是吗?”罗言若有深意地偏头,看了一眼墨。也难怪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袭击,能不紧张?
幸灾乐祸?李规乌黑的眼里闪过抹异色,他可以想象罗言白纱下的面容以及骤然裂开的如偷腥的猫一般的笑容,道:“主要不要过去看看?”罗言停下步子,稍一迟疑还是拐过廊道去了冷月的院子。
在黑衣门唯有罗言冷月和李规有自己专属的院子。冷月和李规的院子分居门主院子的左右,罗言从未去过。到了院子外,门前的两黑衣鬼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对视一眼,一人进内通报,一人自引了他们进去。
方走到冷月房外,罗言便见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窗户里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推门进去。冷月站在窗前,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纱布由右腰拉至左肩,血隐隐已经浸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笺条正放在火上点燃。看到那笺条,罗言瞳孔猛地缩小,讥诮道:“伤得也不是很重嘛!现在正是伸手不见五指深夜,很适合左使这样的人做事,呆在房里罢工吗?”
冷月淡淡地看了眼沉默的墨,道:“不敢!”他的房间很简单,罗言自顾找了张椅子坐下。李规向来与冷月同心,道:“主日后也别再为难冷月了!墨杀下手向来没有尺度,主让冷月去困住墨杀,他也不能真对墨杀下杀手,若非这次反应快,冷月可能真就挂了。”
罗言冷冷道:“那日后就让你来如何?”李规无言。冷月琥珀色的双眼毫无波澜,烧掉笺条方才转身向室内,解下身上的纱布,顿时露出一条斜过胸前皮肉狰狞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然后抓着桌上的血衣胡乱擦了两下血就用纱布缠上。罗言皱了下眉,抓起桌上的酒坛三两步跨过去,一下全倒灌在他伤口上。那酒正是最烈火辣的高粱酒,立时便和着血流下来。冷月额上青筋暴绽,眉角因为巨大的痛苦抽动了两下,那看着罗言双眼却静若秋水。“看来伤得果然很轻?”她的注意力迅速转到了那堆黑色的灰烬上,“那条上写的什么?”
“一桩买卖!”他的声音冷漠无情。罗言早已经猜到了,依旧声一沉道:“杀人的买卖?”“是!”罗言的脸色很难看。杀手组织,让世人为之恐怖的势力,以杀为盈利手段,可是这原本遥远的势力却若鬼一般缠上了她。
罗言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未直接回卧房,而是绕过后方的长廊,来到一处独立的院子。“团云若花”与黑衣门全黑色建筑不同,它就仿佛是个完全独立的存在,朱红的雕梁画栋,奢华富贵,就如曾今的上三家府邸的一部分。这是古项生前最爱来院子,黑衣门的禁地。那年罗言被掠来黑衣门的时候,她总是被迫跟在他身边。每当那个疯狂凄厉的古项来到这里,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安静,悲伤,痴呆,痛苦,挣扎——
古项对罗言是很有耐性的,除了他的某些坚持,甚至罗言曾经无数次拿刀砍伤他,他都从未因此责怪于她。唯独在这里,她的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会招来他的惊涛骇浪般的报复甚至毁灭。
“你果然和她一样聪慧”
“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她当初要是有你一半的尖锐,也不至于。”
这就是罗言今日所得到的,所有的都是关于那个“她”。“她”是谁?和古项是何关系?她又为何被牵涉进来?曾今只以为是巧合的事情竟然另有深情,这一切就如数把锥子,在她的脑子里胡乱翻搅。
“谁!”罗言拐过两个长廊,突然听到一声叹息,立时大喝一声。这是黑衣门的禁地,平常除了她是无人可进的,若是外人又绝不可能避过鬼影的防卫混进来,难道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罗言眨眼间脑子里已转过几个弯,同时一个弓腰已若离弦的箭朝声源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