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鞍马山(1 / 1)
北方江阳鞍马山山崖陡峭,怪石嶙峋。十几年前江阳饥荒,一个叫龙头的庄稼汉子与他的一帮兄弟无奈沦落为响马,建立鞍马山寨。龙头本是个善良本分的人,后来一直收留流落的难民,使鞍马山竟在数年内强大起来,可是在鞍马山相继更替过几次头把交椅后,鞍马山的盗匪在现龙头华虎带领下不仅抢劫山下商队,甚至纵马穿越群山骚扰远处的村落,成为一方祸患。朝廷曾数次出兵剿灭,但不久后鞍马山散落的盗匪又重新聚集了起来,仰仗着奇险的地势环境,继续为虎作伥,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鞍马山寨的大堂内,华虎坐在上方看着自己的一帮兄弟。他有着强健的体魄,灵活的头脑,山寨所有的兄弟都像神一般信仰他,尊敬他。所以当他某日突然说要截下罗记的商队,他的兄弟不说二话便冲下山去,打了罗记个措手不及。老五向来鲁莽,抱拳道:“龙头,罗记的那个娘们儿就要来了,难道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久,她一句话我们就要乖乖地把东西交出去?”华虎不温不火地道:“什么娘们儿?称呼别人是罗当家。”
老五不服气却不敢反驳。华虎看着总是不温不火,手段却绝不简单。正如此时这句话,他们兄弟就摸不着他的心思。老三则要谨慎得多,道:“罗记向来借道也没少给我们好处,就如此撕破脸皮也不好,况且他们在北方的势力挺大,我们不宜跟他们对上。”
老五一拍桌子,“怕什么?我鞍马山兄弟个个是下山的猛虎,又有鞍马山如此险要的形势,他谁要敢来,我们兄弟定叫他有来无回。”老三不解地望着沉默的龙头道:“不过是两箱玉石,值不值得我们与罗记杠上?”军师笑道:“这就不用你们过问了,龙头自有他的打算。”军师瘦猴身材瘦小干瘪,脸上有一大道疤,几乎完全对称的将脸分作了两半,这是他当年为了救华虎而留下的,是他荣誉的见证,也是因此让他受到了华虎的绝对信任。他自然知道华虎此举为何,那些人给的价哪里是罗记可比的?
“当家,伤得如何?”廖易正给罗言包扎,花帘花各两兄弟焦急地闯进门来。她看了看那条由手腕拉至手肘的裂口。自从回到矢口日之后,已经来过好几拨人刺杀,都被埋伏在周围的鬼影给截杀了,不想他们竟一路跟到了江阳,趁夜潜了进来,她情急之下抬臂挡了一刀。这伤已经算是轻了。一牵嘴角道:“没事。”
“啊。”廖易拽着包扎的两头使劲一拉,罗言疼得猛抽一口气,转过头去见血又渗了出来,顺着腕往下流。他眉头一挑,咧开一口白牙,笑道:“没事。”“廖易,别以为你是花阳的人就可以放肆。”廖易又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不做声了。他还以为这手臂不是这女人的,都见着骨了还说没事,原来她还知道疼。是个好征兆!
花帘只看着地上一滩血,皱眉道:“当家,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罗言埋头道:“没事儿,这几次刺杀都是一批人马,可见想让我死的人还不多。大抵是无意得罪了谁。”罗言本不想骗他,事实是这几次的人功夫路数各不相同,却都想置她于死地,但这只会徒劳的让他担心而以。
花各道:“会是鞍马山吗?”花帘道:“你的意思是?”“罗记给鞍马山的利益不少,按说他们不至于为了两箱玉石就与我们撕破脸皮,这事本就多有蹊跷,连日来的刺杀更像是故意拖延我们的行程。”
也难怪他做如此思量。他们从青侍出嫁的隔日就赶往江阳,原本打算三日的行程硬是耗去了五日。时间的安排也越发紧凑了。罗言略一沉吟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他们有何理由?除非——”花帘略一笑道:“除非他们与萧氏有联系。想必萧氏输了这桩买卖本就心有不甘,况且这也是打击罗记的好时机。”
“不。”罗言道,“萧罡一病不起,如今正是萧家易主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精力来应付我们,况且狡猾如华虎绝不会舍近求远投靠远在南方的萧家。”“花文的消息回来了吗?”
“刚到。”花帘似是突然想起,将手中的信递过来道,“此事不宜直接告知买主,花文就搭上了他的心腹。据那人说买主是个狠角色,又与萧氏慕容两家有千丝万屡的联系,若让他知道他要的东西在路上被劫了,必不与罗记善了。”
罗言简单看了下信,大致如他所言。“既然已无转寰的余地,我们也不必与鞍马山直接对上,先将货交出去再说。”花帘花各对视一眼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投了拜山帖,华虎带着一帮兄弟下山来接,见罗言只带了几个人和一口大箱子,欣然笑道:“罗商家,幸会幸会。”同时几鞍马山粗汉子直接走过来,打开箱子,见是满满的珠玉翡翠,几把刚刀毫不吝惜地插下去。罗言拱手道:“客气。”华虎的人查了箱子却不放道,依旧紧紧将他们的人围在中间,齐齐抱拳道:“请贵客解刀。”华虎笑道:“失礼了,山上的规矩。”罗言冷笑道:“无妨。”她的人忿忿解下刀,一把掷了出去。钢刀稳稳的嵌在山石缝隙里,带起一阵乱飞的碎石。
华虎见此,脸色不稍变,亲自将他们引上了山。山路弯曲盘旋,两旁繁盛的松柏将它隐藏的毫无迹象可寻。罗言心道,若不是山上的人定然被困在这里,难怪这些盗匪朝廷屡除不尽,暗自将所见都记在了心上。
罗言和墨进了大堂,只见早有十余人落了座。那些人都是一身灰布麻衣,腿上绑着行膝,身材剽悍,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使刀的好手。身旁放着缺口的大刀。见罗言和墨进来,都是一直防备地看着两人。
落了座。华虎朗声笑道:“罗商家,鞍马山能邀得您,真是长了我们众兄弟的面子。”罗言嘴角一牵道:“龙头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罗某今日上山打扰诸位实在是事到了紧急关头,还请您给行个方便,放我们的货过山。”
华虎道:“好说,好说,罗商家的货要打此道过,鞍马山兄弟定当保它畅通无阻。”罗言笑道:“那罗某就多谢龙头了。罗某带来的东西呢?”华虎手一拍就有人将箱子抬了上来。墨打开箱子又站到她身旁。罗言怔了一下,墨今日的气势不同往日,他清亮的黑眸又成了黯沉无光的暗瞳,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起身拱手笑道:“龙头,这是罗记的一点谢礼。近日有劳鞍马山众兄弟替我们存放货物,今日罗某来取,想必华龙头和诸位兄弟定会给罗某这个方便吧?”
华虎不言,倒是他身旁坐一身材干瘪的人,脸正中如刀砍似的裂开,笑道:“罗商家想必弄错了,鞍马山虽向来多事,但还不曾为谁保存过货物,您来向我们讨要就确是毫无道理了。”华虎也道:“既然华某的军师都说没有了,想必是罗商家弄错了。我们鞍马山的事情还没有他不知道的呢!”
罗言笑道:“华龙头可想清楚了,罗某今日带来的东西可是远不只那批货的价值,罗某也只是想追回它以保存罗记的名声。华龙头给我一个方便,也给鞍马山兄弟一个方便,如此两相得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他妈这个娘们儿,听不懂话是吗?我们龙头说没有就是没有。”一大胡茬突然一掌将面前的木桌子拍个粉碎,跳起来吼到。华虎脸一沉道:“老三,坐下。”
罗言抬头仔细打量这大堂,就在那汉子吼声起来的同时,某处传来一声闷哼,她是不会听错的。这大堂虽是泥墙加上茅草的顶子,里面却很宽敞,尤其房顶与泥墙上缘之间有一条很宽的缝隙,暗沉沉的。罗言唇冷冷地一勾,起身拿起一旁的茶盏啪一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几十个灰衣粗汉子突然从缝隙中跳了下来,手里拿着钢刀,将她和墨紧紧困在正中。堂上包括华虎在内的人都为这突变懵了。
墨仿佛是早有防备,突然将罗言护在身后,浑身散发出如同暴风雨来临般的气势。鞍马山的人虽是仗着人多,一时竟也不敢冒然行动。罗言坐下来冷笑道:“看来鞍马山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吞下这批货。”
午时上了山,两方人竟一直僵持到晚上,谁也不敢稍微动一下。直到一个黑衣小厮突然闯了进来,正是易了服的廖易。他长相斯文,再加上从小体弱多病,脸色总是透着病态的苍白,给人软弱之感,其实有一身极漂亮功夫,也因此成了花阳的心腹,常年随花阳走南闯北。
罗言起身道:“此事龙头自可思量好了,罗某就先不客气在贵山寨打扰一晚。”由华虎的人将三人领到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廖易方欲开口,罗言扬手止了他,听门外有人道:“兄弟们可精神着点儿,晚上鬼多。”不禁冷笑一声径直上床去睡了。
廖易和墨一夜未睡。罗言醒来的时候见窗外正是天将亮未亮时,看事物只有个黑色的轮廓。廖易已经坐不住了,来回地踱着步子。“当家,花阳公子还等着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抵是她的人昨日在山下“小露一手”,竟“不小心”地弄得山石乱飞,华虎对自己兄弟太有信心,抑或对鞍马山的地势太有信心,以为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样,连门都未锁。
三人顺着墙角摸索出去,正是天明换班的时间,鞍马山的人都放松了警惕,没有人发现在黑暗的墙根藏着人,待一队巡逻的人从这里走过,三人一人一个手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末尾三个人砍昏,扒了衣服换上,再将那三个人藏在墙角,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兄弟辛苦了啊。”“你们仨要回去歇着了?”“是啊,他妈的,辛苦了一晚上了,累都快累死了!”因为辩不清人,廖易一路装做换班的人和鞍马山的人打着招呼,罗言和墨紧紧跟在他身后,和那些人人擦肩而过,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几道巡逻线成功与花阳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