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八、远走(一)(1 / 1)
八、 远走
曙光从雕花的窗棂间射入,栖燕楼里江大娘的卧室之中,同样一夜未眠的江大娘亦正在严肃地沉思着。
本已落入手中的黑瞳却又被带走了,江大娘计划好的一步棋落了空。新的一天已开始了,太子随时都会到来,但现在再要将黑瞳弄到栖燕楼来已是不可能。
江大娘的眼光投向了邵遇云的牌位,久久凝视着,轻轻地道:“邵郎,时间已经太久了,咱们不能再等了。只要能为你报仇,让你所作的谶言实现,我不在乎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邵郎,你看着我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我会让太子得到那个身上流着萧衍德血脉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儿日后又必然将毁掉他的江山……‘天机神目’说出的每一句预言,都会成为真实,这便是咱们对那些皇族权贵们最好的报复!”
语声渐逝,江大娘脸上绽开了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充满自信地盈盈站起身,走到窗边,仰首望向窗外初升的旭日,眼中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傲意与决然。
太子与几个随从轻车便服地来到栖燕楼时,江大娘已等待了许久。
太子急切地问道:“江大娘,那位姑娘今天能来么?”
江大娘颦眉浅笑,微微摇了摇头。
太子见她神色,登时一阵失望,不由沉下了脸来,在桌边坐下。江大娘亲手奉上茶,他连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江大娘仍然浅浅地笑着,轻声细语地道:“龙爷,侯门深似海,她自是没这么容易便能出门的。”
太子闻言,扬眉道:“侯门?那位姑娘乃是贵族千金?并非平常人家的女孩子?”
江大娘笑道:“嗳哟,龙爷真好记性!我不是跟您老人家说过,人家是出身名门的小姐么?”
太子心中一喜,道:“她若是出身权贵之家,那么更好,想来我若上门求亲,她家里人断没有不允的。只可惜始终没能见她一面。”
江大娘一笑,道:“龙爷原是个大贵人,这亲事要说成了,原也该合适。只是那位小姐家里情况可与常人不一样,倒有点儿难处呢。”
太子听了,冷笑一声,道:“什么难处?——不是我说大话,哪怕她家里原就给她定下了人家,我也能够叫她家毁了婚约,将她嫁给了我。”
江大娘听了,微笑道:“龙爷说这话儿,是铁了心要将她娶到手了?”
太子道:“正是。江大娘,你既不能让她与我见上面,那么你便将她的家门告诉了我,我自己去办这事儿便是。”
江大娘点了点头,道:“既龙爷心意已决,小妇人也与龙爷说了吧:那位姑娘虽是贵族之女,却并未得到家族承认,这便是我说的与常人不一样之处……”
太子想了一想,道:“哦,想来是庶出的女儿吧?是哪一家的?”
江大娘叹了口气,道:“她便是定国公的大公子与一个歌伎生的私生女儿,因为生母卑微,定国公一直没有承认她的身份。但是傅大公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养在身边,疼爱如掌上明珠,平时管教甚严,所以轻易不能让她出门。”
太子一怔,道:“定国公傅瑞祥?这姑娘便是傅瑞祥的孙女儿?”
江大娘微微颔首,说道:“听说定国公也明知道有这个孩子,但是碍于面子,至今也没给黑瞳傅姓……”
太子忙问道:“黑瞳,便是那位姑娘的名字么?”
江大娘道:“正是,那位小姐小名便叫作黑瞳,今年方才十八岁。”
太子心中喜悦,立即站起了身,说道:“好!既知道了她的家门,我这就向傅家提亲去。”
江大娘忙道:“龙爷,您真是听见风儿便是雨!黑瞳小姐虽是傅大公子的女儿,但是却未得到定国公承认,您要向定国公提亲,若他回答一句没有这个孙女儿,可也不算骗您啊。那可怎么办?”
太子双眼微眯,露出了犀利的精光,嘴角笑意也透出凶狠之意,说道:“只要傅家当真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傅瑞祥这老家伙若是胆敢欺瞒于我,我定教他满门遭殃!”一挥手,转身便走。几名随从连忙紧跟其后,快步走了出去。
江大娘装出焦急之状,唤道:“龙爷!龙爷!”看见太子连头也不回,大步出门而去,江大娘脸上慢慢地漾起了闪烁隐约的笑容。
定国公傅瑞祥得到了家人“太子来访”的禀报后,匆匆一面整理着衣冠,一面快步从内出来,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太子今日突然屈尊来访是凶还是吉。
到得大厅上,只见太子负手而立,意态似颇为悠闲。傅瑞祥忙趋上前撩衣跪倒,说道:“老臣傅瑞祥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老臣迎迓来迟,实是死罪!”
太子上前一步,亲手将傅瑞祥扶了起来,道:“定国公请起。今日不告而来,原是我冒昧了。”
傅瑞祥素知这太子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此时见他和颜悦色,倒是揣摩不出他的来意,只得陪笑道:“殿下驾临,蓬荜生辉,请殿下上坐,老臣这就奉茶。”
太子笑道:“不必了。定国公,我有话要问你,可否到你的书房里一叙?”
傅瑞祥忙道:“是,是,殿下要问何事,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躬身前行,引领太子来到书房里,请太子坐了,伺候的长随跪献上了茶来。傅瑞祥自站在一边等候太子吩咐。
太子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碗,笑道:“定国公,今儿我来府上,并不为别的,只想问一下你家里的一件事儿。”
傅瑞祥一怔,道:“是。殿下要问老臣何事?”
太子笑了笑,道:“贵府大公子,便是曾为骁骑将军、兵部侍郎的傅韫石,可是生有一个名叫黑瞳的孩子么?”
傅瑞祥吃了一惊,嗫嚅道:“殿下……这个……”
太子双眉一皱,道:“有没有?”
傅瑞祥心中栗栗,暗想:“太子近几年来性子极是乖戾,稍有一言不合,我可决落不了好下场。只是他为何要问黑瞳的事儿?难道那小子又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竟连太子也惊动了不成?可是现在决计瞒太子不得,否则一旦教他查出,我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自心念电转,却听太子冷冷一晒,道:“黑瞳就算是私生的孩子,可也是你傅家的骨血罢?可到底有是没有?”
傅瑞祥听他连黑瞳乃是私生子之事也已得知,情知断无可瞒,只得俯首道:“殿下明鉴:犬子不肖,浮滑无行,那……那黑瞳确是犬子与一个歌伎生下的孩子,唉,老臣管教不严,这个……这个……那黑瞳胆大妄为,顽劣异常,可是他又闯下了滔天大祸么?”说到后面,已是胆颤心惊,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太子听他说了黑瞳确是傅韫石的孩子,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浑没将傅瑞祥末后的言语听在耳中,叫道:“好!好!”长身站起,道:“告辞!”回头便走,竟不稍留。
傅瑞祥莫名其妙,又不敢挽留,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太子身后出来,心中寻思:“为何太子说‘好’?黑瞳是石儿的私生儿子,又有什么‘好’法?……可是太子问起这事儿,却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想得清楚,太子已出了门,跟随太子的扈从牵过了坐骑,太子翻身上马,满面笑容,竟径直离去了。留下站在门边的傅瑞祥百思不得其解,满腹疑惑地目视着太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