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曾祖父的日记(1 / 1)
在云布尔叶度假的第一天,天空万里无云。
纳纳懒洋洋地趴在火炉边,一边喝着口味清爽的苹果汁,一边跟同样趴在坐垫上的萨尔特聊天。没有人打扰的午后,他们俩都除去了身上的紧身束胸,穿着居家的休闲睡裙,让未加打理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两只矮种小蝴蝶犬在他们身边跳来跳去,把他们的头发绞在了一起,纳纳纯黑的直发和萨尔特雪白的卷发相映成趣,两人互看一眼,笑成一片。
直到今天以前,这种无忧无虑、惬意又慵懒的中世纪贵妇生活还是纳纳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种奢望,想不到今天居然真的变成了现实,实在是让她忍不住想大唱某动画片里的搞笑歌“流氓不在身边心情愉快”。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萨尔特又把一个摆满大小糕点的托盘推到纳纳面前,更是让这只嗜好甜食的小狗喜不自胜,美得她在软垫子上滚来滚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盘子扫了个精光。
“真好吃!在法国吃了这么多甜点,还是萨尔特家的最好吃,比凡尔赛宫御用厨师做的还要好吃!”
嘴巴塞得鼓鼓的,纳纳一连说了几遍“好吃”,把萨尔特逗得直笑。
“我们的厨师马克老头听到了肯定会很高兴,他最引以为傲的发明就是把意大利的奶油冰融入法国的乳酪蛋糕,据他说,奶油冰会增加凉爽的口感,又能使乳酪尝起来更润滑,还能减轻连续吃甜点以后的甜腻感,所以你才会觉得好吃吧。”
“原来如此。”纳纳连连点头。他所谓的奶油冰,应该就是后来大家熟悉的冰淇淋吧?难怪她一口气吃了这么多也不觉得反胃。
肚子填饱了之后,纳纳觉得大概是时候进入正题了,而且萨尔特恰好提到了意大利,正中她下怀,于是她顺势接下去问:
“那么,萨尔特,你是意大利人吗?”
萨尔特愣了愣,有些吃惊道:“我听说你吃完甜点会占卜,难道这也是占卜的结果?”
“不,我只是偶然间听你说到‘美第奇’这个姓氏才想到的。”
“你听说过我们家族吗?”
“那当然了,美第奇家族很有名啊。”纳纳摸摸头反问,“难道不是吗?”
来到中世纪以前,她曾经在奥赛宫的介绍手册中了解过,美第奇是意大利豪族,家中人才辈出,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身影。起先是制药业,据说最早的美第奇成员是名药剂师,所以家族纹章的标志就是七颗药丸;然后是纺织业,金融业,后来又逐渐跻身于政治家、教士、贵族行列,一步步到达欧洲上流社会的巅峰。在这个名门中曾出现过许多教皇、国王、大公以及王后,不单是对法国,对整个欧洲也有着很深远的影响啊。
萨尔特却摊了摊手,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唔,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美第奇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前,我的祖先玛丽从意大利远嫁到法国,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一部分亲戚和家仆,当时可以说是我们家族最鼎盛的时期,可是后来,几位有权势的家族成员先后遇刺,身为法国摄政王后的玛丽也遭到驱逐,从那时起我们家族就渐渐没落了。所以现在的我也只是一个法国小贵族,除了家族的姓氏之外,已经跟意大利的美第奇没有任何联系了。”
虽然很替他可惜,不过纳纳想要知道的却并不是这件事,捕捉到她感兴趣的一个信息后,她立刻追问:
“你说的玛丽,就是1600年嫁给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那个玛丽德美第奇王后吗?”
“是的,我不记得确切的年份,不过她确实是亨利四世的妻子没错。”
“太好了!你真的是那个王后的后代啊!”纳纳兴奋地蹦起来,一边感叹自己的好运,一边兴匆匆问萨尔特,“那,你的这位祖先……有没有留给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扇子啊,镜子啊,月光宝盒啊什么的……对不起,最后一句纯粹是在瞎扯,她实在是想要回现代想疯了。
至于为什么从萨尔特处着手,她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她从21世纪带来的魔镜被克雷蒙德抢走了,而且短时间内估计是要不回来了,那么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寻求这个时代本身存在的魔镜啊。历史上这面镜子是美第奇王后结婚时意大利国王送的贺礼,也就是说她是最初拥有魔镜的人,那么作为她的后代,萨尔特多少应该知道一点线索吧?
面对纳纳热切盼望的目光,萨尔特神情迷茫。
“留给我特别的东西?你是指财宝吗?”
“呃,我想想,那确实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当时的市价达到了15万金币呢。”
“15万?”萨尔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月亮百合吧?”
“对、对!就是月亮百合!”纳纳霎时两眼放光,拖着自己的坐垫向萨尔特挪近了一步,几乎凑着他的脸问,“你知道这面镜子现在在哪里吗?”
萨尔特被她的兴奋举动吓了一跳,瞄了瞄她的嘴唇,脸颊微红,很不自然地把她推开。
“纳纳……靠得太近了……那个,你的身上很香。”
“嗯?啊,对,我出门前有用过克雷蒙德公爵大人的香水,好像是铃兰的香味,气味有点浓。不过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很想知道那面镜子的下落,假如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唔……嗯。”萨尔特犹犹豫豫地将视线从纳纳的嘴唇上移开,站起来披上一件宽松的睡袍,走出房间。“等我,我马上就来。”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回到纳纳面前,手上多了几本破破烂烂的书。
“这是什么?”纳纳好奇地问。
“印象中留给我的遗产里并没有月亮百合,不过我在地下室找到了几本日记,也许里面会有记录吧。”萨尔特盘腿坐下,将一边的长发夹到耳后,露出眉清目秀的侧脸,指着日记的书脊说,“看,这一本是我曾祖父1697到1707年间写的日记,之前是他少年时期的诗歌集,还有一些书刊剪贴,再之前似乎就没有保存下来了。你要看看吗?”
纳纳小心翼翼地接过又薄又脆的古老日记本,一页一页翻开,粗略扫了几眼之后,她就缴械投降了。
“唉,全是意大利语,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啦。”
萨尔特笑道:“在学习法语的时候,你没有顺便学一下意大利语和拉丁语吗?他们都很相近啊。”
纳纳一副苦瓜脸:“拜托,光是法语就够难学了好不好。”再说,除了法语之外她还要学国际通用的英语,哪里还有精力再学两门语言啊?
“那么我来教你吧,意大利语,德语,西班牙语,希腊语和拉丁语,你想学哪一种我都可以教你。”他十分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在这之前,就让我用法语读给你听吧?”
“萨尔特……”纳纳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眼角泪光闪现,忍不住一把扑上去抱住他,“萨尔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人啊,你身为女人实在太可惜了啦,如果是男人该有多好!”
“等、等一下,纳纳!”萨尔特满脸尴尬,保持僵硬的姿势,吞吞吐吐才说出一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身体是男人?”
“没忘啊。不过放心吧,我已经从心底里认为你是女人了,我一点也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纳纳的笑容渐渐收敛,看着萨尔特忽然严肃下来的表情,立刻涨红了脸,像个扭捏的国中小女生那样低头道歉:“对……对不起,我太没分寸了,我不知道这样会惹你生气。因为萨尔特是第一个能让我毫无顾忌、完全以真实性格面对的朋友,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很温暖,所以才忍不住想跟你撒娇。可是我现在知道错了,是我太轻浮了,真的很对不起!”
“啊,不是啦。”萨尔特急忙摆手,紧张的表情一点也不亚于她,耳根泛红,“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生气,只是……”
“只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像是断了某根弦似的,默不作声了。
“萨尔特?”
“没,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他尴尬地低咳一声,急急忙忙放下长发遮掩起表情,重新捧起曾祖父的日记本,装作全神贯注地读起来。
纳纳摸了摸头,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她也不敢再对萨尔特没大没小地“上下其手”,变得稍微拘束起来了。想想人家毕竟是贵族,跟她见面也才第二次,过分亲昵果然不太合常理……唉,她真的是高兴过头了呢。
“纳纳。”
隐约听见萨尔特叫她,尚在自责中的纳纳没有多加注意,神情恍惚。
“纳纳,找到了!快过来看!”
直到萨尔特加大音量,她才回过神,喃喃地问:“什么找到了?”
“月亮百合啊。”
这下一语惊醒梦中人,纳纳身体一激灵,跳到萨尔特身边,急切地问:“哪里哪里?上面说什么了?”
“别急,我来读给你听。”萨尔特指着1701年1月30日那天的日记,挑出其中一段缓缓读道,“……时至今日,再圆当年弗罗伦萨共和国之梦的理想已经破灭,伊雷娜的月亮百合早已失去了光芒,难以创造奇迹,伤心难过却是徒劳,狼和百合的百年夙愿啊,就这样让它沉睡,沉睡在天青色石碑下。”
读完之后,纳纳和萨尔特面面相觑,两人均是一头雾水。这个曾祖父真不愧是写过诗歌集的,连日记都写得这么扑朔迷离,还是说,当时的意大利人说话都这么肉麻?
“伊雷娜的月亮百合?”纳纳傻傻地问,“伊雷娜是谁?”
萨尔特又从抽屉里找出族谱,和纳纳两人比对了半天,发现她是曾祖父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远方表姐,全名是安娜伊雷娜德美第奇,死于1728年。
“原来她也是美第奇家族的成员?那也就是说,当时月亮百合在她的手里吧?”
“唔,应该是这样。”萨尔特同意她的观点,“不过失去了光彩还好理解,创造奇迹是指什么呢?”
纳纳眨了眨眼睛,突然猛击手掌:“对了!会不会是指穿……”
“穿?”
呜,说漏嘴了。纳纳急忙改口,强行拗回来:“穿、穿刺公爵!你知道吗?古罗马的暴君,《惊情四百年》里吸血鬼的原形啦,他就很喜欢说‘创造奇迹’这句话哦。”
萨尔特摇摇头,表情淡漠地说:“我不相信那些东西。”
嗯,她知道,克雷蒙德说过他是个无神论者,亏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身边有个吸血鬼,真不知道该说克雷蒙德隐藏得好呢,还是萨尔特太迟钝。
总之,回到正题,假如她的直觉准确的话,这则日记里一定有帮助她重返未来的信息。只是目前还有太多谜题没有解开,让她不免有些心急。
“不管怎样,先记下来再说。”拿起一支蘸水笔,纳纳在纸上龙飞凤舞写起来,而且为了防止日后被克雷蒙德瞄到,她还特意用中文写,这样就算被他质问这是什么,她也可以很大方地甩给他,说:有本事自己看,看不懂拉倒。
嘿嘿,这个主意真妙,以后所有记录她统统都要用中文。
萨尔特在一旁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幽幽说道:“对了,在离这里不远的山坡上,有座废弃的美第奇古塔,建造至今大概有两百年了。原先听说有人在里面研究炼金术,后来贵族间流行狩猎,它渐渐地又变成了堆放打猎用具和御寒衣物的休息场所。传到我这代时,因为我从不外出打猎,也就没把它当作家产的一部分,几乎忘了还有那样一个地方……现在想起来,那里面应该有些很古老的东西吧?”
在一旁仔细倾听的纳纳早就忍不住想发表意见,他的声音一停顿,她立刻接道:“对啊对啊,搞不好月亮百合就在里面呢!”
“你看起来好像兴致勃勃的样子呢,纳纳。”萨尔特淡淡笑道,“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古塔里看一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纳纳一口答应。
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晚上又是吸血鬼们外出觅食的时刻,万一在外面引来一大群疯狂的德梦怎么办?到时候丢了她的小命事小,害萨尔特跟她一起命丧黄泉,那事情可就大了。想想月亮百合是美第奇家的祖传古董,也算是萨尔特的财产,可是他却连她的目的都不问一声,就这样全心全意帮她找线索,甚至还愿意亲自陪她去古塔,这样的好人假如还算第二的话,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她怎么忍心让这样的好人为她涉险呢?
于是她连忙改口说:“好是好,可是晚上不太方便,现在就去行不行呢?”
“现在?”萨尔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蕾丝睡袍,又瞥了瞥窗外的艳阳天,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太阳底下出门了……”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纳纳后悔地敲自己脑袋,“那就再等几天吧,我们都不用勉强自己,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去,好不好?”
“好。”像是感受到纳纳体谅自己的心情,萨尔特感激地朝她微微一笑。
―――
纳纳所指的合适的时候,当然也就是她生理期过去的时候。五天以后,差不多干净了,她便向萨尔特提出这个要求,萨尔特欣然同意。
当天夜里,纳纳换好一身适合走夜路的窄裙,把克雷蒙德给她的护身符藏进松松垮垮的胸衣,整装待发等候在客厅里。
萨尔特出来的一瞬间,她的嘴巴惊讶得合不拢,眼珠差点滚落下来。
天啊,这个人是萨尔特?真的是那个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笑起来柔媚动人,假如不掀开裙子鉴定真伪,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个男人的萨尔特?
不可能吧?在她面前站着的明明就是一个英俊到不像话的美男子啊!一身英挺的黑色狩猎装束下,颀长纤细的身材显露无疑,白色的波浪卷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不太服帖的发丝垂在耳际,眉眼细长,鼻梁笔挺,嘴唇红润饱满,一边嘴角紧张地微微抿起。而此时,他正在以一副尴尬的神情迎接她的审视目光。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人妖,纳纳还是不太确定地问:
“萨、萨尔特?”
“是我。”他红着脸问,“看起来很奇怪吗?”
“奇怪是没有,可是我很吃惊……不,应该说是震惊才对。”想到自己曾亲眼看过这个美男子的“嘟~”(消音),她就冷汗直流。
“难怪你会震惊,穿成这样我也很难为情,可是为了能够配得上这把剑,我只能暂时穿上男装了。”
他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从墙上取下一把银得发亮的西洋剑,扣在腰间的皮带上,然后背上事先准备好的行李,对纳纳伸出手:“今晚就让我做一回保护公主的骑士吧。”
纳纳喜滋滋地噗嗤一笑,十分配合地拉了拉自己的公主裙,屈膝行了个礼,然后把手递给他。
“你这样好帅气,萨尔特,我喜欢你的这套衣服。”
“谢谢,不过……听起来你并不喜欢我女装的样子哩。”
“不,萨尔特穿什么都好看,我是说真的。”只是男装更养眼,更赏心悦目啦。
萨尔特轻笑起来,把她抱上马,自己则跨坐在她身后,一拉缰绳,黑夜中便多了一团疾驰飞奔的影子。一路上纳纳无心欣赏风景,全副心思全都放在马上,这马颠簸得快要让她把晚饭吐出来了!幸好萨尔特很体贴,不用她说明就发现了她的异状,主动减慢速度,她才稍微缓过一点气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就在她再也忍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喊停的时候,萨尔特忽然勒住缰绳,在一座大约五层楼公寓那么高的古塔前停了下来。
轻轻将她扶下马,关心地问:“你还好吧?纳纳,骑马让你这么不舒服吗?”
“很……很抱歉,我是第一次骑马。”纳纳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手臂上,面若死尸,“早知道会这么难受,我宁可爬过来……呕!”
“真是的,那你要早点告诉我呀。”萨尔特皱着眉头替她拍背,安慰道,“打起精神来,纳纳,美第奇古塔就在眼前了,再坚持一下吧。”
“嗯。”有了萨尔特的加油打气,她顿时感觉舒服多了,深吸两口气站稳身体。
萨尔特从包里取出两盏油灯,点燃了灯芯,把其中一盏递给她。在昏黄的烛光衬托下,一座形状怪异的建筑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座掩映在繁茂枝叶间的古塔,就像大多数童话故事中描写的那样,尖顶,细身,扭曲歪斜,粗糙的石墙表面布满枯黄的爬墙植物,还没走近就能感觉有股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显得阴森可怕,假如塔里还有灯光,小孩子看了一定会吓得大叫“有巫婆!”,并且以为自己跌入了童话世界吧。
很不巧地,此时此刻纳纳就有这种心情。
“那个,萨尔特……”声音有点走调,“你家的古塔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丑啊?”
萨尔特苦笑:“呃,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的确是丑得有点过分诶。”
“你还好意思讲,这座塔很早以前就归在你的名下了吧?你却让它一直以这么可怕的模样杵在这里,也不晓得吓坏了多少路过的小朋友……”
“纳纳。”萨尔特忽然打断她的嘀咕。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纳纳看了一圈周围,竖起耳朵仔细听,刚想回答“我什么也没听到啊”,倏地,一连串猛烈的金属撞击声自她耳边响起,震得她耳膜直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以慢动作缓缓回过头,一道触目惊心的颜色映入眼帘,吓得她惨叫一声:
“萨尔特!!!”
“啪嗒”,萨尔特的油灯掉落在地,滚了几圈之后熄灭了。
唯有纳纳手中的油灯还在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灯光下,萨尔特脸色灰白地矗立在她身后,腰间的西洋剑已经到了他手中,他牢牢握着这柄剑,艰难地抵挡一只硕大黑爪的攻击。而另一只黑爪却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从前胸进入,后背钻出,五根如触须般的手指在他身后上下蠕动,每一根都沾满鲜血,红色的液体飞溅了一地。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好了不连累他,下决心不让他受伤,心中无数次感谢他的善良和温柔,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能把他这样的好人牵扯进来,可是现在……为什么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纳纳……快逃……”萨尔特神色痛苦地向她转过脸,咬紧牙关,从身上摸出钥匙,用尽全身的力气扔到她脚边,对她喊,“逃到塔里去……快!”
在他体内的黑色爪子仿佛感觉到他的动作,缓缓从他胸口抽出来,顿了顿,又猛地刺入他的腹部,五根触须再次欢快地舞动起来。
“呃──!!”
听见萨尔特的惨叫,纳纳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
“克……克……克雷蒙德……”她的牙齿打战,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身体活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样剧烈抖动。为了保持清醒,她狠命将嘴唇咬破,钻心的痛楚将她激出一身冷汗,却也成功帮她找回了四肢的知觉。手脚颤抖地从胸口掏出蝙蝠标本,她带着乞求的目光看了它一眼,用力向前方抛去。
“克雷蒙德公爵大人,救命!”
随后,她跌跌撞撞扑向萨尔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把自己的背对准黑暗中未知的德梦。
坚持住,萨尔特,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