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摊牌（1 / 1）
陷在回忆之中的我，终在爹的几声叫唤之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急急地随便推搪了几句，我没有让爹知道这个秘密。
“子林自尊心太强，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这件事他虽然嘴上没有说过，不过，心里也肯定是不好过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劝他的话，我找个欢欢喜喜的机会，再慢慢地旁敲侧击地说，他呀，做事也确实是急功近利了一些，依我看哪，最好还是找个温柔的妻子回来看管，他才能多点顾虑，踏实一点。”语重心长的口吻，爹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大哥，为铺子，为这个家着想。
我连连点头应着，心里却是心乱如麻，知道了八成的真相的我，又到底该作何抉择呢。
回到家中，正巧在门口撞到了出门而来的阿葱，才几月不见，他眉间的风霜之色却多了许多，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他却只是装作不识，与爹寒暄了一番便带人离去，对我，却是冷漠地一如往昔。而他的到来，不用问都知道，是为了他以后的生意而来，若是我们听雨轩不做他的生意，其他以我们马首是瞻的小紫砂馆，也根本就不会去问津。
当晚的我，就连晚饭，都吃得无精打采，一反我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嫁得如意郎君而笑口常开的兴奋，家里人问起，我也只道是因为刘大年的惨剧而心有不忍。
回到小小院落之中，身处这春暖花开，百花绚烂的小小凉亭，这里，曾经留下了不少我俩的欢声笑语，美好回忆，只是，如今看来，一切竟是那么的空虚，仿佛就如同一触即逝的幻境。
正自出神，身后曾经无比依赖的熟悉声音传来，竟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大哥。”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回身，请他入座，为他沏茶，仿佛，又回到了往昔。
“子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整天都无精打采的，一定是遇到什么头疼的大事了吧。”大哥喝着茶，语声轻柔，我是怎么都不敢，将他与借刀杀人这种事，扯到一起的啊。
犹豫着想要出声，却最终只是轻轻摇头，道：“没事。”
“真的没事？”狐疑的语声中，他询问道，“难道真是因为今日来到的那个阿葱？”
猛然间抬起疑惑的眼眸，我问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阿葱，又能有什么关系？”
“若是此人在你心目中没有特别的地位，你又怎会拼尽全力去维护他，甚至，都不惜因他正面顶撞冯仁昆，与他为敌。”
“没有。”我回答地异常迅速，这仿似在掩饰着什么的神情，就连我自己，都是惊讶万分。
“还说没有。”大哥一声轻叹，道，“我也是过来人，这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情，当真让人揪心。”
“你是说，你与那刘盼盼……”迟疑的语声中，我不经意间说了不该说的。
我俩同时抬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震惊，半晌，他轻笑道：“怎么又说起这个人了。”
“我……”支吾了好半天，最终，挣扎了许久的心，也有了决定，我道，“今天，我见到县大人身边的崔师爷了，他告诉我，其实你……一早……便知道了六安那条道上起了一群猖狂的杀人越货的流寇贼匪的事。”
他沉默不语，可是那若有所思的脸庞，却让我的心里，一股失望的情绪，陡然而生。
“前几日，我还去过青龙村，刘大年的家里，正巧遇到了前去吊唁的老油头，他说因为嘴馋的毛病，害了刘大年，还说，是你，用一餐蛤蜊宴来引诱他的，本来你请个伙计吃个便饭倒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个人是老油头，而且，他因此，便走不了那一趟了。”
“那天，我还遇到了昆爷，他居然敢对天发毒誓，说这件事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昆爷这个人，在整个宜兴县，都是臭名昭著的，可是，我们陈家与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们这种拜关二哥的人，毒誓这种事，我清楚得很，他是从不拿来开玩笑的。”
一口气地战战兢兢地说完，我静静等候着大哥的回答，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
“所以，这些个事情串连起来，你便揣摩着，是我立心不良，故意推了刘大年去送死，而这理由，你搜索枯肠，最终，就把刘盼盼的事，也归咎到了我头上？”他的语气，有些激动，道，“想不到我一向认为最知我，最懂我的妹妹，竟然也都开始怀疑我了，难道大哥的为人，你不清楚吗？我对刘大年，对刘盼盼怎样，你不明白吗……”
“我就是太清楚，太明白了，对，你对伙计照顾有加，是义薄云天的陈大少爷，能担得起的黑锅，你也都会为其他人背，是，你是众人眼中对伙计如子侄的老板，对爹娘尽孝，对兄弟尽义，对家人，对这个家，都是一个堪称完美的青年才俊。可是，也正是这份苦心经营，得来不易的完美，使得你不得不尽力去维护，哪怕这很累，很苦，你也早已习惯，这么多年，你早已容不得自己去失败，去行差踏错了。可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人难免会有不理智的时候，而感情，正是这不理智的起源，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不爱你的女人，也因为她，你走错了悔不当初的一步，接着，就是一个一个更加错的错事，去掩盖那个谎言。大哥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越陷越深，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的心神恍惚，完全就是因为你啊，我怎么都不敢想象，我一向最敬重的大哥，竟然……竟然会做出借刀杀人的事啊。我多么希望，你能悔过，你能勇于承担，承认犯下的错，可是，你竟然能大大声声地反过来质问我，我怀疑你，要是你能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你尽管蒙着你的双眼，活在你自己的愧疚之中吧。”一口气说完，我的语声，难免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