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章(1 / 1)
我们渐渐占了上风,眼看就要能逃出去,忽有密集针箭迎面射来,周围空空如也,无处可躲,我忙俯身拾起一把长剑,挥舞着抵挡箭势的进攻。前方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直朝我们射来,我不敢大意,拼劲全力将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唯恐一个不留心被射成个刺猬。晏琛不知又触动墙上何处的机关,身后石壁上也有密集针箭飞射而来。方才抵挡前方的针箭已经令我力不从心,这下前后夹击,我心中一冷,这可如何抵挡。景华伸手一挥,旁边石棺上的封盖跃地腾起,落在我前方,正好替我挡住疾驰而来的箭雨。身后箭势也骤然缓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景华正挥舞着折扇立在我身后,宛如一道无形屏障,将密集的针箭一一挡住。
陵墓中机关已被启动,若不赶紧逃出去,饶是景华功夫再好,恐怕双手也难敌这无休无尽的箭雨。他一手挥舞抵挡身后的针箭,一手帮我扶住封盖,边舞边退。
眼见便要逃出箭势范围,可耳边嗖嗖声响似乎比方才来得愈加密集,景华脚步微滞,显然有些吃力。耳边隐约有纸张撕裂声响,只觉得手臂一痛,人已经被景华推着跃出陵墓外,嗖嗖声响均在身后。
方才是景华拼尽全力将我推出,而他自己还留在陵墓中,我心中一凛,正要退回去帮他,眼前身影落下,景华已经跃出墓外。
我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困在里面了。”
“区区几根针箭想来还困不住我。”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抓过我手掌,足尖轻点,用轻功带着我向前跑去。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不知跑了多久,他才止步停下。我是被他用轻功带着,虽然觉得跑了很远路程,却丝毫不觉疲累。
周围漆黑一片,静寂无声,即使有追兵,也早已被我们远远甩下。
我松了口气,问景华:“跑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没有追上来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景华就站在我身边,却没有应答。我只觉得原本紧紧攥着我的手渐渐松开,景华的身体突然直直倒了下来……
景华毫无征兆的倒下将我吓了一跳,我忙伸手扶住,左手触摸到他右肩时,有热热的濡湿感,四周黑漆漆毫无亮光,看不清楚是什么,我将脸凑近,有淡淡血腥味飘来,我心头猛然一颤,扶住他的手微微泛软。
我赶紧扶他倚着树干坐下,又胡乱捡来几根枯枝将火升起。借着火光,只见他右边肩膀上赫然插着根针箭,箭头已深入肉中。周围的衣服被浸染成一片深色,且有继续晕染开来的趋势。
我想起方才突出重围之前的纸张撕裂声响,那根针箭应该便是在那时穿破折扇,直直钉入他右肩的吧。逃出陵墓后,他又一口气拉着我跑了这许久的路途,想来已经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我寻思着必须赶紧把箭拔出,方能进一步处理伤口,将血止住。这箭虽然只有六七寸长,大概三分之一没入肉中,可但凡针箭,箭头都有突出的倒钩,将箭拔出不难,可拔出的过程中,箭头摩擦肌肉,必定是彻心疼痛。
我屈指活动手指,这才缓缓握住箭身,可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感到无从下手。越是犹豫越是下不了手。冷风吹来,手上一凉,箭还未拔,掌心已是沁满冷汗。
正手足无措间,针箭下的身体突然开口:“好像是痛在我身上,怎么你反倒比我还要紧张。不用怕,尽管放心大胆拔吧。”
景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深邃双眸凝视着我,脸上颜色虽略显苍白,嘴边却漾着笑意,正半开玩笑地揶揄我。看来方才那番紧张无措都被他看在眼中。
我心中微恼,自己也是担心他太过疼痛才迟迟不敢下手,他倒好,反而像没事人似的。我瞪了他一眼:“那我可就拔啦,你待会痛极了可别骂我下手太重。”说罢,手上用力,掌心紧紧攥住箭身,可眼睛扫过他血肉模糊的伤口,禁不住手上一阵酥软,竟是横不下心来。
他轻叹一声:“看来还是得我帮你一把。”话音刚落,他半侧着身子徐徐伸出左手。我以为他要自己动手拔箭,眼前一暗,双眼却被他冰凉手指覆上。
也许是眼睛被遮住看不到伤口,心中不再那么紧张;也许是他手上冰冷温度渐渐传到我身上,将我满心的焦灼冷却。我只觉得心里逐渐冷静下来,胆子也大了许多,手上一紧,箭已从肉中拔出。
眼前复又恢复光亮,入眼处便是景华衣领和袖子上的点点血迹,是箭□□时飞溅出来的,星星点点。景华整个身子被我带得向前一倾,原本覆在我眼睛上的左手不自禁紧握成拳,额头上尽是细密汗珠,火光掩映下,脸上越发没有血色,只是眼中却无丝毫疲惫,反而愈显神采。
我一把扔下手中带肉的针箭,撕下衣摆按紧不断流血的伤口,心头一亮,忙从怀中掏出止血的伤药,小心洒在伤处。师父独创的伤药果然效力非凡,不消一会,伤口原本泊泊流着的血已经慢慢止住。我将肩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撕了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我拔箭的胆子虽然不大,包扎的手法却还娴熟。打上最后一个结,我满意地看着包扎完好的作品,抬起头,正对上景华灼灼目光,我愣了愣,他对我包扎的伤口应该还是挺满意的吧。
见我也盯着他看,景华这才慢慢收回目光,自嘲地笑道:“好久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他武功这样好,想来一般都是他伤别人,别人应该很难伤得到他。今晚若不是受我连累,即使针箭密集,他只身一人应该轻而易举便能突出重围,又怎么会被箭刺伤。
想起他的武功,方才的猜想又浮上心头,顿觉矮了半截,结结巴巴问道:“你……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师叔?”
他满脸疑惑,旋即反应过来,眉头舒展,似乎心中悬而未决的问题有了答案:“你是严宽师叔的弟子?按辈分我也只能担得上你一声师兄,师叔这个称呼是万万受不起。”
师兄?据我所知,师父总共就我们师兄妹九个弟子,并不曾听说他还收过其他弟子,他怎么自称是我师兄?
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一时又觉得不大可能,试探着问道:“你……难道是庄师伯的徒弟?不可能啊,连师父都说庄师伯最是闲云野鹤,从不收授徒弟……”
景华眨眨眼道:“凡事都有例外,我也不知严宽师叔竟然还收了个女弟子。”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要女扮男装了。”
见我没有言语,他又问道:“你是几时拜在严宽师叔门下的?”
听他口气,似乎仗着年纪比我大,颇有点师兄审问的派头,我心中不悦,反问道:“你又是几时拜在庄师伯门下的……”
我语气有些冲,他却不以为意,温言答道:“我十三岁拜的师父,屈指算算,如今也已经十一年了。”
才十一年的时间,他的功夫便这样精湛,我想起大师兄拜师学艺至少也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功夫却远远比不上他。我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暗暗惊叹,想起自己与他相形见绌的功夫,半是回答半是安慰自己:“我跟随师父才四年。”你学了十三年的功夫,而我才只有四年,因此我武功比你差些……就算差很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似乎没听懂我言下之意,嘴角一扬,似乎很是高兴:“真的是四年!”他没听懂我言下之意,我却听明白他弦外之音。武林中长幼的辈分并不按年纪计算,而是以入门时间排列。他年纪虽然比我大,但倘若我入门的时间比他早,他也得乖乖尊称我一声师姐,如今听得我入门才四年,以后在我面前尽可以拿着师兄的身份压制我,因此才这样高兴。
我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遂转移话题:“你此番潜入蓟国是庄师伯的旨意?是想偷盗什么宝贝吗?莫非那个宝贝就藏在蓟君陵墓中?”
因知道我是同门,他便不再隐瞒,回答得倒是爽快:“嗯,我此番确实是来寻宝贝的。”
我惋惜道:“可惜,没能找到,反倒弄了一身伤。”
他不仅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找到。”
我很是不能理解,千方百计来到蓟国,深夜来到着荒郊野外,费尽力气打了一架,最后一无所获,可他却反而高兴起来。
只是,他又定定地看着我:“不过,我想,应该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