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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未远川,港口,集装箱码头堆放区。
带着半夏越过对于Servant而言形同虚设的警戒带,迪卢木多打量着这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
由于前几日的战争,原本堆叠在一起的大型集装箱们已经全部运离。现场一片空旷,只有进行修复作业的大型工程车辆们停在一角,未干的水泥被路障圈着,钢筋混凝土锭三三两两的垒在四周。
“比之前空旷多了。”迪卢木多放下半夏,站直身体。逛街用的便服在一瞬间换成了战斗的武装,红蔷薇之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呼吸了一口夜风清冷的冬日空气,他侧过头,对着半夏露出了微笑。
“作为开始和结束之地,这里真是不错。”
“你发现了?”半夏扬眉,却没有任何心虚的神色,没有路灯,但月色明亮。如银的月光下,女子的金发如同流淌的光之河流一般,那容颜似冰雪,艳丽,凛然,而坦荡。
迪卢木多忽然觉得肯尼斯爱上索拉并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天差地别,但那个女子偶尔眉宇间的傲色却与他的这位名以上的女主人非常相似。
但终究是天差地别。
将那个被自己的泪痣迷惑了的女子自思维中抹去——对迪卢木多来说,索拉并不比擦肩而过的路人更重要——骑士回应了半夏的话。
“Servant的听力很好的。”所以,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她的计划。
但他没有反对。半夏看着迪卢木多,然后,忽然的,两人都笑了。
半夏的笑容一如既往自信而艳丽。迪卢木多却有些恍惚。这样的默契,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不知道,不过,这感觉却确实不坏。而且,此刻,已不是去深究这默契来源的时候了。
因为伴随着金属互相敲击的轻响。今夜的对手已经出现。
月光映照出了金与蓝,身着银甲的少女骑士正从空地的另一边走来。而在她身后,大型机械的阴影里,香烟前端的红光一闪。穿着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伊丽莎白.阿奇波卢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那双消瘦脸颊上的黑眸却如刀刃般冷静锐利。
而随着他的声音,半夏的眉梢一扬,冷冷的笑了:“是伊丽莎白.艾卢梅洛伊.阿奇波卢迪。”她伸出手,□□的尖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准备好偿还你欠我的代价了吗?卫宫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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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枪交鸣,锋芒撕裂大地。月色下,Servant们的影子如同暴风骤雨中的芦苇。然而那暴风骤雨正是出自他们的手笔,所以你能见他们穿行疾奔,冲突闪避,宛若下一秒就会被敌方的枪尖刺穿,但却又在下一秒任剑锋自眼前掠过巍然不动,顺势反击。
远超过一切冷□□,甚至跨越最奔放的导演编剧想象的战斗。仅两人,却如千军万马,不,还胜过千军万马的战争。
“Saber,果然只有你这样的对手才能让我打得如此酣畅淋漓!”红蔷薇架开不可视的剑锋,枪尾毒蛇一般反迎而上大力横扫。蜂蜜色眸子的骑士不愧他光辉之貌的美名,于战场上所绽放的光彩,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美貌”的证明。
“Lancer。我也一样!你这样的高洁骑士,才是我想要的敌手!”剑芒劈开空气。被风所眷顾之剑,被精灵所铸造之剑,被王者所拥有之剑。金发少女模样的骑士王只要手握此剑便一往无敌所向披靡。
剑与枪交鸣,其声如同龙吟。那清冽的斗气,奋战的英姿,飒然的神色,敏捷勇武的动作。两位骑士的气势,激烈与投入甚至远胜同样在此地展开的那场初战。
这才叫做英灵。
这才叫做,圣杯战争。
然而,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两位英灵不远处的另一场战斗,其激烈程度,居然一点儿也不逊于此。
金与红的光芒在指尖炸裂。地面上骤然燃起火光。那火焰如同有生命般化为一条长蛇绕着半夏游走。熊熊烈焰不断自它身上散逸向空中。枪口吐出火舌,子弹如雨点倾泻而下,却被火蛇稳稳挡住,金属弹头在火蛇身体里炸裂,融解,发出刺耳的嗞嗞声。
站立在火蛇中央的女子于是冷笑,嘴角傲然一挑。
“卫宫切嗣,这次没有偷袭,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这句话说得大声,其中的讥笑和冷傲毫不掩饰。然而不仅激战中的Servant听而不闻,卫宫切嗣也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男人一击不中立刻转移。他黑色的身影以大型机械和堆积的钢筋水泥锭为掩体在黑暗里不停移动位置,半夏一面冷笑,却一面戒备了起来。
果然,她细数,就听到了弹夹砸在地面上的轻微声响。
就是现在!
燃烧到极致——因而甚至不见红蓝只见纯白的火焰之箭从□□尖端激射而出,笔直穿过火蛇冲向卫宫切嗣躲藏的方向。眼角瞄到这一箭的Saber顿时气息一乱,手臂被不及躲避的枪尖拉出了一道伤口。而Lancer却眸中一亮,他看出Saber试图救主的举动,抢先一步横枪封住了她的去路。
他只是为人坦荡——可不是连机会都抓不住的傻瓜。更何况,他早已看出那一箭必中。拦住Saber,他们就赢了。
正如他所料,魔力箭矢在Saber来不及驰援时狠狠击中了被卫宫切嗣当成掩体的大型机械。猛烈的爆炸直接将挖掘机从地面上掀了起来,气浪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跟着将它拍飞老远。火焰简直像是喷射出来一般一下子点燃了夜空。
然而,卫宫切嗣居然没有死在这一箭之下。就在爆炸的火焰骤起的瞬间,一个身影竟以超过正常人类的速度比爆炸的气浪更快的冲出了火焰。
半夏的瞳孔骤缩,就在此时,那个才刚刚映进她瞳中的身影已抬手扣下了扳机。
子弹激射而至,与方才不同,此刻仅有一发。但这一发子弹带给半夏的威胁感远胜刚才的弹雨。然而,她毕竟早有预料。
两次栽在一个人手里绝不是她的风格。
“Lin duar fori!”咏唱被压缩到了极致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和优美,但却非常有效,如同被阿拉伯吹笛人指挥的眼镜王蛇一般,火焰巨蛇的身躯在吟诵声中骤然膨胀。火蛇人立而起,蛇尾缠绕上了半夏的腰肢拉着她急速后退,完美的避开了射来的子弹。然后蛇头陡然伸长,蛇口大张,犹如俯冲一般一口朝着卫宫切嗣咬了下去。
如同这一口咬实,卫宫切嗣不死也要去半条命。Saber的视力已可以看到空气都在巨蛇前方被凭空点燃,那温度绝对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少女骑士王内心一凛,手中长剑奋力向前一荡就要去回防。
但Lancer怎么会如她所愿。红蔷薇趁着少女骑士分神的瞬间如跗骨之蛆迎剑刃而上,鲜艳的红色骤然亮起,如毒蛇般直取少女的心脏。逼得Saber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而这一退,就错过了最好的救援时间,Saber脸色一青。Lancer则面露喜色。
然而,意料中男人的惨叫并没到来。就在蛇口咬下去的瞬间,半夏惊讶的发现,卫宫切嗣不见了。
不,并不是不见。而是男人居然再次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巨蛇已经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了地上。水泥地面如同被火车直击一般全数炸裂,破碎的水泥沙石飞溅,烟尘火焰无法影响半夏加持了魔术的视野,更阻碍不了两位Servant的好视力,但他们三人却居然谁也没有发现卫宫切嗣在哪里。
半夏脸色大变,Saber却一下子松了口气。她再不迟疑抓紧机会发动反攻,连接在剑上的风王铁锤瞬间将Lancer逼得节节后退。
一瞬间,形势似乎完全倒转了过来。半夏狠狠地皱起了眉。Lancer暂时的下风她并不是没看到,但是她相信他的战技。现在,真正的问题还是在她这里。没想到那个卫宫切嗣作为魔术师虽然不过是个半吊子,逃跑起来却是一把好手。
如果今天让他就这么逃了,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魔术师杀手又怎么样?她还就不相信了。阿奇波卢迪的九代当主,怎么可以输给这样一个外道!
不出来是吧。哼,那她就逼他出来!
“La die Fia!”
伴随着再次咏唱,她手臂陡然一抬,魔力汇集的箭矢自弓弦脱出直冲云霄,守护在她身侧的火焰巨蛇骤然解体,滚滚热浪与火焰如同岩浆一样以她为中心在旋风的作用下横扫向整个广场。地面在这炙烤下如软泥般融化,一时间,夜色下的码头如同红莲炼狱。
而在这火焰中,半夏的眼角瞄到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她再次抬起□□。但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夹着风声朝她飞奔而来。
“伊丽莎白小姐,小心!”
半夏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原本应该与Saber争斗的枪兵出现在她眼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鲜红的鲜血以同样鲜红的火焰为背景染红了她的视线。半夏全身一僵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正要转身,却被迪卢木多牢牢抱住。同时,一道剧烈的剑气划过她的耳际。
“呛”
剑枪相撞的声音。半夏被迪卢木多按在了胸口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下一刻,他忽然抱住她一跃而起,然后朝着港口之外的方向发足狂奔。
身后,如光之洪流一般明亮的金黄色亮彩刺穿了火焰之海。魔术被粗暴的斩断的感觉这才让半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浑身一颤,忽然大力的挣扎了起来。“迪卢木多!放下我!那个外道!那个混蛋!我要杀掉他!我要杀了他!”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让那个男人从她手上逃掉?!半夏气得浑身打颤,卫宫切嗣,那个外道!胆小鬼!发现自己打不过就让Saber攻击她?!很了不起嘛!他以为只能他有Servant吗?!
“杀了他!迪卢木多!我命令你带我回去!我命令你杀掉他!杀掉卫宫切嗣!”
既然那个外道连最后的魔术师的尊严也不要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半夏几乎气疯了。还没有人敢在同一件事上耍她两次!为了干掉那个男人雪耻,她拚了阿奇波卢迪九代家主的骄傲不要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回应她气得失去理智的命令的,却是男人低沉的苦笑。
“抱歉,伊丽莎白小姐……你这个命令,恕我无法,咳咳……从命。”
“迪卢木多?”哪怕是在盛怒中,Servant异样的声音也让半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也正在这时,迪卢木多忽然停住了奔跑,把她放了下来。
周围是黑暗和星光,他们似乎是在某处的楼顶,还在燃烧的港口变成了视野里远远的一角。然而半夏已经没有观察周围环境的余裕了。她看着已红蔷薇支撑着身体,满身鲜血的迪卢木多,脸色铁青。
“怎么会……”就算是她也能一眼看出,此刻Servant的情况完全不乐观。
怒火早就不见了,半夏当即伸出右手打算用最后一枚令咒给Servant补魔。然而迪卢木多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没用……”
“别说话!”如果会被劝阻,她也就不叫半夏了,“虽然令咒重要但你……”她一边紧咒眉头一边激活了令咒,然而随着那最后鲜红的一画淡去,半夏却如触电般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但事实就是,庞大的魔力刚刚涌入就立时散逸,那感觉,就像清水泼入了沙土里。
但是,相对她难看到极点的神色,迪卢木多却微笑了。
“我刚才就想跟您说没有用的。”他松开了半夏的手,“刚才……Saber那一击重创了我的灵核。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您魔力的功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