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一章(1 / 1)
在黎城逗留半月,自觉再留误事,便挑了一天色晴好的日子,风急火燎的上了路。
寒凌霄的事情就此结束,于我而言除了感慨仍是感慨。沉香也已到手,只是行程被我一拖,不得不加快脚步朝着第二个目的地行动。好在银桐山一行颇为顺利,倒也没费我多少时间,便已买回新鲜苏合香,一步步挪回山下。只是到了山脚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也不只是此次下山的第几次露宿荒野,我也不太在意,点了个火便就着一棵看着还算结实的树坐了下来。阿青怕火,躲在袖中不肯出来,我也不勉强,只烤烤火准备小憩一会。
“姑娘好胆色,竟敢独自一人再次荒山野岭过夜。”
传来的声音淡淡,温婉中带出三分英气,属于另一个女子。
我抬起眼,对面树下不知何时盘坐了个柔白短装女子,长长的黑发一口气挽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只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倒说不上有多漂亮,只是远远看去,五官的搭配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心中叹了声,美人,可惜就是不够惊艳。
夜里本就清冷,难得碰到同路的。我笑盈盈招呼她过来:“姑娘亦是好胆色,遇到即是缘分,不如过来一起坐坐如何?”
她看着我,犹豫了会,轻轻摇头:“我怕热。”
眼下伏暑天,这点倒也能够理解,只是荒郊野外不点火总不安全。我拍了拍怀里的阿青,对她道:“离火远了会有野兽。”
她仍是摇头,笑着看我:“此地孤兽有那么几匹,想来也难不倒姑娘。你且安心睡去,我替姑娘看火便是。”
我打了个哈欠,对她道:“若是撑不住可以叫我。”倒不是对她没戒心,只是无论是人还是兽,但凡靠近或是欲加害于我,阿青也能及早做提示,更何况她的表情,看来不像是欺骗。
对察言观色一道,我对自己还是有那么几分自信的。
她仍坐在原地,一双清水般澄澈的眼眸望向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操劳几日,在紫麟山那段日子几乎噩梦缠身,没个清闲,一倒下便是瞌睡虫上脑,顿时便迷糊起来,一夜无梦,倒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待到清晨被鸟鸣唤醒,眼前早已没什么白衣女子,倒是阿青早早起来攀着我吐信,那模样看起来像是饿了。
我草草检查一下,见没丢什么东西,便顺手拍了拍阿青:“走,带你找耗子去。”
……
……
银桐山一路下来,离得最近的小镇便是锦年镇。同黎城一般,此地本就是个不甚出名的小地方,只是因正好处于西域与中原交接的一个交通要塞,来往旅人商贩亦是极多,逐渐便也繁荣起来。
西域啊……说起来,天灵教亦是西域魔教,不知如今的天灵,同三百年前相较又是如何。
我坐在闻香客栈中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盏茶慢慢喝,选此处没旁的缘由,只因此处是锦年镇最便宜的客栈,省省盘缠,日后还用得上。
我长长一叹,接下去要寻的东西,乾祈乌檀木,可不比那沉水香好取上多少。
这样东西我曾向风承安请教过,乾祈乃西林国都,而那处的乌檀木,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乌檀木,而是那处特有的植物,五百年才能长成一棵,珍贵异常,西林立国至今统不过两棵,据说以此木磨成粉末送药,能治百病,传得神乎其神。问题是西林的胡人不知是什么想法,这样珍贵的品种,他们不想着如何多种一些,或是保存此物种留与后人,反倒巴巴的守着五百年期限,时期一到便砍倒一棵,木材当作神物送进宫里供起来,守备虽是森严,第一棵却还是被歹人盗走,成了西林一国之耻,此后守卫愈加严格,要盗取更是难上加难。
虽说真没打算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手段……可光明正大的法子,谁肯把国宝拱手让人?这委实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我托着腮,还没琢磨出个解决法子,恍惚间觉得胸口透出凉意,仅是一瞬又消失,是冷翠凝。犹记得风承安说过,此玉通灵,虽不及阿青,但对有些东西来说,它比阿青好使。而此玉……是我们之间的一道牵绊。
既是一瞬,想必也没什么大事,指不定只是某个魂魄路过。
思及之前种种,感觉真是复杂。对于风承安这个人,觉得既近又远,不晓得他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找上我,这才是最令人费解的事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一个如此精明的商人,是不会做令自己吃亏的事。我虽接受了“非常世”一事,但于他而言毕竟是个拖油瓶,带着我非但没好处,反要分一半酬劳给我,奇怪得很。
我想了想,怎么都道不出个所以然,顿时头大得很。这点我与娘亲倒是相似,看一个人,能看出他对我们是否具有目的性,或者能看出对方是否不怀好意,可偏偏考究不出个结果。我娘素来淡然,可我却比较喜欢追根究底,不明不白真令人心痒难耐。
说起来,我似乎还没去查过“承安公子”这个身份……
胡思乱想期间,忽然听到异动,最难的的是连阿青都异常兴奋,挣扎着从我的衣襟里爬出来咝咝吐信。抬眸一看,却见骚动来自客栈门口的一个少年。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然,一身白衣被大步带的飘飘欲仙,好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一出场便夺去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我的目光顺着他,同时他亦是发现了我,露出万分惊喜的模样,大步跨到我面前,唇边滑出一抹笑意,然后很快俯下身来,离得极近,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倒像是亲吻。而事实上他只是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然后以看起来从容的姿态落荒而逃。
于是瞬间好戏落幕,此客栈中少不得又传出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轶事,却不晓得从最开始到最末,我的嘴角一直在抽,并且从未停下来。
因这位少年不是旁人,他有个无比风骚的名字,叫罗白檀。
又因他方才说的两字耳语不是旁的,便是“救命”。
而最不幸的……本姑娘老子我是这人的姐姐!
我瞬间觉得如坐针毡,此地委实不宜久留,草草收拾一把,摸出一贯钱放在案上准备跑路:“店家,银两我给搁在上面了……”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已将我的手按住,纤细漂亮的手型,当是姑娘家的素手无疑。
我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叫出“登徒子”一词,那人却显然比我更加愤怒,愤怒得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和小白是什么关系!”
于是在场瞬间便静了。
“噗……小白?哈哈哈哈哈好名字!!哈哈哈……”我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终于看见眼前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漂亮的麦色肌肤,一头黑浪一般的长卷发束成两条长长的辫子,丁玲当啷的坠着各色玉石,一双蓝灰色的大眼镶在圆润的娃娃脸上,看起来非常纯真。
看这服饰容貌,不像是万封国的人,倒更像是西林的胡族人。
问题是这姑娘的脸色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黑,看我笑得这般放肆,便愈发朝着锅底的色泽更进一步,咬牙切齿的道:“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完整的句子,不知是汉语不好还是被我气的。
没想到罗白檀这小子一下山就有情况,果然不可小觑,不过这小子太没用,到哪都是被女人追着逃得飞快,在青衫时也是,不是被娘拽住就是被阿青吓得满山跑。
我撑着肚子站稳,看着她边喘气边道:“姑娘莫生气,我与你们家小白清清白白,你可安心。”
她却一副更生气的模样,大眼瞪得圆圆的:“小白岂是你能叫的!你这个贱民!”
贱民?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好心提醒她:“我也姓罗。”
她丝毫不领情,继续怒道:“姓罗怎么了?姓罗了不起吗?!就算你俩都姓罗又如何?谁能和小白在一起又不是姓什么说了算!”怒斥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一下将我猛地拽起来:“你、你起来!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谁赢了小白就是谁的!部落里都是这规矩!”
我被拽的一懵,心说这真是个缺心眼的姑娘。忙道:“姑娘你放手,我认输,我不要罗白檀,这委实是个误会!我是他的……”
“我才不管!”她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将我打断,更怒道:“我今日便要他认清到底谁才是更好的女人!”
罗白檀你个混小子怎么一下来就招蜂引蝶……我咬牙切齿的将罗白檀腹诽了数遍,还没来得及反驳,一道厉风朝着我直直摔了过来,我略一侧身便擦着脸颊划过,风速割得颊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