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夜华发(1 / 1)
眼前的男子依旧一身织红衣裳,妖孽一般的容颜,眉梢略带痛楚懊恼,在蠕动着自己修长傲然的身躯欲要挣脱束缚。
奢华的宫殿内,他挣扎在床榻,不得动弹。
花小满心里轰然崩塌,泪如雨下,摇晃身躯勉强走上前,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她哽咽:“离娄!”
这时床榻上的红衣男子也认出了花小满,先是错愕惊艳,再是想到什么水唇颤抖,别开脸紧闭双目似在不愿这样面对她。
感觉到耳边长发被人捻起,他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目静静凝视着她。
花小满跌坐床沿,手捻起他一屡掀髯长发,泪水再次模糊双眼:“怎么回事?”
怎么回这样?不是说一切安好的么?为什么他会白了头发?
眼前那满头白发咬唇不发一语的男子真的是离娄吗?那个放荡不羁倨傲不驯睥睨霸气的男子呢?那个一袭妖艳,带着孩子气却又傲骨嶙嶙的离娄怎么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一觉醒来,身陷弥天谎言中。
心里绞痛,内疚不已。
“离娄,你怎么这么傻,值得么?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一直静静看着花小满的离娄温和一笑,眉梢间满是不在意:“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对了...”
故作轻松的语气:“我都还不知道你真名呢,现下可否告诉我?”花空恋绝对不是她真名,没人会为自己儿女取这样生无可恋的名字。
他居然,还在意这个!
花小满快疯了,无边的悔恨心疼撞击着她的心,泪水再次倾塌:“你怎么这么笨!”
扑入他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你怎么这么傻,这到底值不值得呀?”
离娄被突如其来的投抱压的阵阵咳嗽,眉梢间却是放荡不羁,邪邪笑道:“能让运筹帷幄从容淡定的公子泪如雨下,真是离娄之幸纳!”
花小满破涕而笑,支起身子,千蝶的话犹绕在耳,他方才咳嗽不是因为自己压着了而是自己的心阵阵揪痛,千蝶说过,我若痛,他比承载十倍。
花小满勉力一笑,满目疼惜的看着这个邪魅的男子,心里被人呵护的疼惜感溢满全身,付出至此,她该拿什么偿还!
跌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花小满面露诧异的指着他手腕上的绸缎:“哪个把你绑成这样?”
闻言离娄苦笑,眉梢间颇具无奈:“天下间除了我父皇,哪个敢这么待我!”绑着他自然是为了能让他安心养病,谁让他只要一偷的暇空便悄悄溜走。
所谓养病,其实也就是离娄因做了花小满的承载体而需要磨合,毒虽在他身上,但是却有消失殆尽的趋势,而他自己因问鼎武艺除却一夜白头外,毫发无伤,只是现在他很虚弱,这也是离妄能一次又一次把他抓回来的原因。
只要他潜心休养身体自然能恢复往昔,但他这种性子要他安安稳稳的呆在宫里养病一年,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然,这话可不能当他父皇面前说,不然非得气死他不可。
这邪佞妖魅的男子,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倨傲的性子,他,终究是赌赢了!
两人都活了下来,这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蠕动着,有点痒,有点淡淡地酸涩更多的是满足:瞧,她的心,在我这!
花小满皱眉,帮离娄解开绸缎,想来是因心疼自己儿子,即便是被他气的跳脚也在愤怒之余以上等绸缎绑着他。
看着他手脚全被白色绸缎绑着,呈大字困在床榻上,很滑稽很好笑,但花小满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以往昔他的身手这些根本就不在话下!
被解开的离娄活动手脚,挣扎着起身。
睨了眼她一身婢女宫装,忍不住打趣:“蓝色衣襟,膝裙白鞋,”扯起她宽大衣袖:“怎的这布衣宫装穿在你身上这么好看?”
长长的头发随意绑着宫女的发式,纤细娇小的背上长长的墨发倾泻一身。
方才她扑在自己怀里哭时长长的头发也随之倾泻下来,遮盖着他的眼帘,密集乌黑的长发里散发着一如她身上的淡淡草药香,很好闻,令人安心。
整整几个月都在与草药打交道,身上以往的香气早被其取而代之。
听到这话花小满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拿她打趣。
面少恼怒内心却雀跃欢喜不已,他还能调笑自己,还能跟他说话,还能看着他,真好!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这次来看你是想跟你说,”
忽地声音放低:“我要回家了!”
不是京城,也不是百花山庄,更不是陵王府!
而是至一开始,那片曼山桃花,山涧溪泉的人间仙境!
仿佛陷入深深回忆,花小满原先便璀璨的双眸此时更加摄人心魂,离娄看着她,满目淡然,眉梢喜悦一时间只愣愣的望着她。
“那里没有阴谋,没有人来人往,也没有杀戮战争。”
扬起脸,花小满如沐春风:“但是那里有山,有叮咚泉溪,飞禽走兽,蝴蝶翩飞,眼下正值春季,倘若现下去的话还能观赏曼天桃花迎风飞舞的壮丽!”
“小楼已盖好了,就等着我和凌风回家。”
回家,真好....
离娄说不出此时她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她满目憧憬的模样,耀眼极了。
寂寞藏眼底,离娄也随着她的笑而笑,很轻,他道:“这么美的地方,不知我能不能小住几日?”
他也要去?
花小满低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红衣男子,随即笑道:“当然可以,”眨眨眼:“不过得先把病养好不是!”
离娄似又恢复往昔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模样,双眼放华:“那是自然,待我与父皇说好后便去花神医家养病咯?”
花小满撅嘴:“你不先养好病?”
离娄失笑:“在皇宫里养病,只怕是越养越病,还是随神医去那世外桃源休养罢!”
一句嬉笑,道进皇家沧桑!
花小满不再劝戒,点点头:“那说好了呀,现在的桃花林一定美到了极致,凌风酿酒的手艺可谓一绝,到时候我们让他酿几坛等你好后我们畅饮三百杯!”
最后一句豪气万千的模样逗乐了离娄,眼里胜满了疼惜,他的眼线遍布赤燕,平遥古城发生的事,又怎能躲过他的视线!
花小满看着红衣白发的男子,那察不可闻的叹息声声震入离娄耳内,他疼惜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连话,也说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他爱?
离娄露出一抹风靡万千少女的璀璨笑容,懒洋洋道:“三百杯?你能喝下三十杯便算女中豪杰了。”
花小满呲牙:“什么意思?小看我?!”
离娄没有回答,投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嘲意。
花小满顿时双目通红,扑了上去:“我咬死你,敢看不起我!!!”
辉煌典雅的大殿内,传来女子愤怒不满的声音以及男子低低吃笑和时不时传来一声求饶般低呼!
他为了一个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字的女子一夜白发,甚至在此之前她欺他骗他,一向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离娄怎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但是这的的确确发生了,而且离娄自己也发现,他居然心甘情愿被她骗,无怨无悔!
奢华昏暗的大殿内,传来男子一声似浅吟一般叹息,仿佛自认其命甘愿堕落红尘苦海的悠扬惋叹。
花小满再次悄无声息的出了南诏的辉煌大殿,这让身为皇子的离娄很是感慨,他自认皇宫铁桶牢固,宛若金汤怎的她不但轻而易举的进来陪着自己嬉闹一夜,还能大摇大摆的顺了件宫装冲自己挥手道别!
着到底是谁的宫殿纳?离娄好笑的回望花小满轻轻挥手!
叹了口气,望着春意全无看上去奢华恢宏则死寂沉沉豪无生机的皇宫,他深深感到不舒服!
直到那辆不显眼的马车消失在冉冉升起的旭日内,离娄便头也不回的去寻令他磨牙的父皇!!
花小满坐在马车上,凌风驱使马车赶往南诏与赤燕的边界和流煞汇合!
马车内传来女子欢快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凌风抿着的唇顿时露出璀璨的笑颜,一如朝阳般动人。
回家了,他的小满,也回来了!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熠熠朝阳之中,那个一如来时一般的一袭黑衣美少年,缓缓驾驶着马车载着他满心的幸福与满足迎进余晖之中。
这,是他陪着花小满十年之中,最后一次自内心蔓延而出的欢愉满足。眉梢间的那种倾拥全世界的感觉,刺的人眼不能侧目。想来定是开心幸福到极致,才能令一个原本刚毅冷漠的男子,展开这么美好的笑颜吧!
冉冉旭日之中,这是花小满最后一次看到他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