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何往(1 / 1)
我因心中疑惑,不免急问:“先生是从欧洲来的吗?”这瞿姓之人并不多见,往来叔伯我哪个不识?只是翰墨讲起他的启蒙之师,也是瞿姓,此人举手投足之间与翰墨描述形神皆肖,再想想总是不大可能,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迟疑,万里之遥,岂是说来就来的。
“是的。”他说,虽是对我所问作答,也不由得超出预料之外,我忖度之下,继续问道:“先生莫不是也识得翰墨?”
“岂止识得那么简单,冰儿。”他语意平和而耐心,亲切吐出我的名字似我们相识已久。
“那么果真是先生您了!”我心中隐隐有丝不安,又说:“以为先生仍在欧洲游学,不曾想还是见到了,可见世界真小!”
他不由地笑了,说:“我于数月前应邀来上海参加学术会议,匆忙间并没知会翰墨,几经辗转,通过朋友才知道我们失之交臂,通信之下,他数度提起你,于我,你并不陌生。”
我点头同意道:“翰墨对先生交口称赞,先生于我也早已像良师益友一般,今日见得一面总不会再有遗憾了。”
进得厅里,父亲快步迎了上来,握住瞿秋和道:“秋和兄,终于见到你了!”他说:“允之!我是一结束了会议就赶来了!”
父亲一边将他让到客椅上,一边示意舍青斟茶,歉意地说:“本想留你多些时日,这么匆忙罔顾了待客之道。”
他说:“事从权宜,现下时节不好再耽搁了,迟些怕就入冬了,以后多的是机会与兄长把酒言欢,那边都安排好了,还等着呢!”
他们二人言谈间令人摸不着头脑,母亲拉了小姨欲去偏室叙话,我也跟随移了脚步,不料想父亲叫住我,说:“冰儿留下!”
我停了步子,问:“父亲有何事要交代的?”他并不答话,只对舍青说:“时辰不早,带瞿先生去客房休息,一路劳顿,准备些点心和茶水一并送去”。
待得瞿秋和与舍青走出,父亲招我坐下,言道:“冰儿,明日启程!”厅里哒哒走动的钟表指针,一丝不苟精准得令人不安。
“何往?”
“英伦!”
“父亲时有行程,自然轻车熟路,望此去一切顺利!”
“冰儿这次我并无安排。”我霍地起身,盯视父亲:“您的意思让我前往?”
“正是!”
我不由急了,胸中燃起一团火:“父亲,想必您事务繁忙,忘了我尚未及笄!忘了我刚满13岁!您这么急于要将我流放到天涯海角了?”我眼中已有盈盈泪意,在说服父亲改变主意之前,自嘱绝不可以溃不成军,我需要条理清晰,头脑清楚。
他不甚在意地说:“冰儿,我现在是通知你并非征求你的意见,收起你的楚楚可怜!”他端起了不可挑战的家族长威严,要将我的反抗轻松扼杀,不让做无谓的挣扎吗?
我心中苦笑,缓缓抬起头颅:“是呀,我怎么能忘了我的父亲是谁,他在家是一家之长,说一不二;出外手眼通天,万人奉谀!”我看到在桌子的一角,父亲慢慢攥起的拳头,或者下一刻就会嘭的被触怒,桌上的杯盘也会应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