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冰火(1 / 1)
他黯然神伤,眼里一层雾气笼罩,说:“没得选择时这些都是小事。”我自知失言,不敢再多嘴。
走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路,看到那棵远处遥遥招手的古老柳树,不觉吁了口气,在累趴下前好歹到了该到的地方。用手轻轻拂过落下的碎发,满是汗水。
推门进去,不期然闪出一个妖娆多姿的身影,未及看清容貌,便先闻其声音:“全家人都在等你吃饭,你是有功了还是有劳了!”轻蔑不留情面的语调,不待我们说话,转身即走,腰肢柳样摆动,还是未及看清样貌,我俩讪讪地紧随其后,隐约觉得方才的下马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雷声,我何曾见过这等阵势,脚步略显犹豫。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两层。青砖垒砌而成,院里唯一值得驻足的便是盛放一角的花朵,簇簇叠叠,兀自开着好不热闹,与那张冷然的脸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张倒也算美貌的脸,浓妆艳抹,薄唇紧抿,杏眼隐含怒意,双手环臂,已然一幅得理不饶人地模样,对着郎彦说:“管你吃,管你住,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不过送些花就磨蹭到这个时候!”
郎彥镇定的出奇,只淡淡地说:“舅母,这是我的朋友。”似对这般的无理取闹习以为常,不忘提醒她顾及自己的脸面。
她却丝毫不领情,更加发作:“老的只会摆弄些花花草草,一辈子穷酸不长进,小的也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倒贴没回报的主儿,我命怎么这般苦!”边说边假模假式地挤出了数滴眼泪,只一会脸上的妆容已惨不忍睹。
屋里走出一个先生,想是听到外面吵闹出来看看,也是一袭的长衫闲散无争的气质,好似完全无视他太太的吵闹,看到我便礼貌地问:“是彥儿的朋友么,快进屋里,府上是何处?”
我清朗地应道:“您好,周老师,您可以叫我冰儿。” 郎彥介绍说:“是允家小姐。”
不知何时,周太太已抹了眼泪鼻涕,从周先生身后抽出腰身挤到我的面前,媚笑道:“竟是允府的千金吗,刚才太失礼了!哎呀,快看看!大户的千金果然不一样,看这装扮,让多少人羡煞了去!”
她一脸谄媚的笑意,变脸比翻书还快。我瞥见郎彥脸上一丝不易察觉地嫌恶之色,略定了定心神,不自在地说:“周太太好!”
“好,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又殷勤地将我迎进屋里,用手中的绢子掸掸椅子扶我坐下,眉毛轻挑扭头向郎彥吩咐:“还站着做什么,还不给允小姐端茶水来!”依然轻蔑不耐颐指气使,我不由得心里火气升腾,冰火两重天想必就是如此。
如若我早早知晓这无非是人性中卑劣的一面,并不罕见,或者我能视而不见,父母虽不曾告知我世上有这等人,我也并非没读过书上曾用不屑口吻描述此等行径,也不是不知丰富的中华文字中有势利与市侩这样的字眼,但亲身经历自是另一说,身在其中方知其味。
我不知如何应对才得宜,也不想思考过多,只知心中憋闷不发不快,我嫣然一笑,客气有礼:“周太太如此好客,我不成全岂不失礼,劳烦周太太给我沏些茶来,想必比他一个小孩子的手艺值得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