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华丽之下（2）（1 / 1）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好，圣女们便常常出门闲逛，对嫣城的街道也就渐渐熟悉了。经过几天的“游览”，整个嫣城之中，最让圣女们难忘的恐怕就是帝王广场了。
白石砌成的帝王广场就坐落于明烨皇宫东部皇天门外，面向整个帝国。广场中央是一个人工湖，湖中央高高耸立的祭坛上有幻雪女神的巨型塑像，幻雪女神周围便是几位圣女，只是雕像的尺寸与幻雪女神的相较要小一些。这些白石雕像都雕刻精美，高贵典雅，栩栩如生，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祭坛下方有一个十分宽敞的环形平台，平台所处的位置很高，站在平台上也许可以俯视整个广场。那才是帝王主持庆典的地方，比较重要的祭祀活动也由大祭司在这里主持。平台和湖岸没有桥梁相连，想必皇帝和大祭司需要坐船才能过去。
五条玉带般的人工河发源于广场中央，呈放射状向外流淌，将广场分为五块，每两块广场之间又由七座白石桥相连。皇天门前的那块广场上有嵩野王朝开国帝后的塑像，那想必就是皇家的地盘了。其余四块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喷泉错落有致，喷泉中央都有一些天使和圣域精灵的雕像。
圣女们对自己的雕像十分感兴趣，便凑近去看了看。当看到只有四位圣女时，她们微微一征，随即想到生命系圣女的回归尚不为人所知，是以在这些建筑和雕像中寻不到生命系圣女的痕迹。看到这些，琳的神色只是微微一暗，便立刻如常。
那些雕像的容貌和她们基本没有相似之处，只让人觉得美丽而冰冷。由于湖比较大，离得有些远，圣女们又不愿太引人注目，因此只能站在湖边看看。最后薇实在忍不住，便趁旁人不注意，施展隐身法术，越过湖面到雕像跟前细细看了看。回来之后，她不屑地说：
“一点也不好看——哪里有真人漂亮呢？”
“她们不是不够漂亮，而是太过冰冷了。”冰纠正她说。
薇吐了吐舌头，又笑嘻嘻地说道：“我说这皇帝也太过分了吧，广场分成五块，自己还要占一块，弄得琳姐姐都没份儿……”她想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口，迅速瞥一眼琳的脸色。琳觉察到了小妹妹的眼神，于是温和地笑笑，说：“雕像而已，谁在乎呢？”
“就是就是！”薇赶忙说道，“琳姐姐，等咱们回天界的时候——”
秋打断了她的话，说：“要我说，我们正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把手中的嫣城地图展开看了看，又说：“皇宫西边的芬华大街一直延伸到青河港，差不多和东边的一样长呢，我们可不能这么磨磨蹭蹭的。”
几天逛下来，除了见识到嫣城的繁华，她们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可以表明黑暗精灵的存在。然而她们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既然嫣城城外已有侦查精灵，那么城内肯定已经有问题了，只是她们现在过于盲目，不知该从何查起。
尽管逛街的主要目的是找黑暗精灵的影子，圣女们还是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频繁有车队出入嫣城，而且看那些车队大都队伍庞大、装潢华丽，似是贵族家庭举家迁徙。对于这个现象，两个小妹妹可能觉得不怎么样，三位姐姐就不禁皱眉了——莫不是最近朝中有什么大的人事变动？这些变动，会不会和精灵族的势力有关呢？
逛了五天而毫无收获之后，薇的热情完全退去，转入了消极怠工状态。因此第五天晚上回到酒店时，她就缠上了冰，强烈要求“放假一天”。
“明天就让我睡一个懒觉嘛，冰姐姐……”她撒着娇说，“你看都逛了五天了，一点收获也没有，休息一天也没关系的。要是再这样早出晚归，我会累垮的。”
“你还会累垮？我看你是精力最充沛的了。”冰放下手中的书本，无奈地说道，“连晶都被你闹得受不了，躲到自己房里看书去了。你再闹下去，我可就要被你弄垮啦。”
“这样子啊……冰姐姐也累了吧？”薇立刻笑着给大姐端上了一杯茶，“本来嘛，精力充沛是建立在休息充分的基础之上的……”见冰丝毫不为所动，她又转头看着身边的秋，央求道：“对不对嘛，秋姐姐？哎呀，好姐姐，你说句话嘛……”
秋淡淡一笑，说：“我说了可不算，得要冰姐姐点头才是。”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脸色也有些苍白。
“秋，你怎么啦？”琳皱眉端详着秋的脸色，说道，“你最近看起来很不好。”
冰和薇对望一眼，大概猜到了其中缘由。
“最近又做恶梦了？”冰关切地问道。
秋揉着太阳穴，轻声道：“是啊……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她向软椅中一靠，微微笑了笑，显得苍白而疲倦，“或许是该休息休息了。”
看到姐妹们的表现，琳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小妹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心感有异，便又住了口。这时候秋已经站起身来，说：“好了，你们聊吧，我先去睡了。”看到冰和薇的神色，她又微微笑了笑，补充道：“没事，我这次出来还是带了不少紫瑛的。有紫瑛的话，会好一点。”秋口中的“紫瑛”，便是她常用来安神的草药。
秋转眼，正对上琳的目光。她从那目光中读出了疑惑和不满，于是笑了笑，说：“对不起，琳，我不该瞒你的……好吧，若是明天有空，我们或许可以去郊外走走。”
“那好吧，你先好好睡一觉。”琳蹙眉说道，“草药学我也懂那么一点……紫瑛是很好的安神草药，但若是没有效果的话，可以试着加一点迦穗的汁液做成熏香——我们那天买的迷神药水里面，就有迦穗的汁液。但要注意不可过量，迦穗药力太强，会上瘾的。”
秋点点头，笑道：“谢谢你。”
看着秋走出去关上房门，琳紧锁的眉头始终不能舒展。估摸着秋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听不到她们的谈话了，她才转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回归前是在嫣城贵族世家长大的，是不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说呢……”薇不安地绞着自己的双手，“秋姐姐在嫣城的生活应该还是比较顺利的吧？但后来就……哎呀，我觉得我们当初决定来嫣城就是个错误！现在除了放跑了一个侦查精灵，什么收获也没有，倒弄得秋姐姐夜夜难眠……”
“后来到底怎样了？”琳不耐烦地说，“敢情只有我蒙在鼓里！”
薇向冰投去求助的目光，似是询问冰是否应该把事情告诉琳。冰看了看薇，又看向琳，然后叹道：“这事你也不能怪秋……这都是七千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以来，秋一直试图封存那段记忆，所以一直不曾提起。你回归时间还短，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实际上我们也不是十分清楚，因为秋极少提及，我们所知道的故事，不过是结合史料和幻雪女神的叙述，勉强拼凑出一个轮廓罢了……或许是那段回忆过于痛苦，她才从不愿意去碰……可是嫣城的某种东西——或许是熟悉的繁华和气息——又唤醒了那段回忆，所以才弄成这样……”顿了一顿，她又说，“不过我觉得来嫣城应该不会错，这里总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琳从没想过冰说话也会有这么没有条理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疑虑万分。按照冰话中的意思，七千多年前那件事必定是十分严重的，于是琳越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追问道：“七千年前的明烨国……是天鸢王朝还是岚莺王朝时期？”
“是岚莺王朝。”薇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儿轮回着呢……但秋姐姐亲眼见证了岚莺的灭亡。”
琳还是不大明白。“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事情，对不对？”她说，“秋回归都已经七千多年了，不知见证过多少王朝的兴亡，怎会就因一个岚莺就被噩梦扰得无法入眠呢？”
沉默。冰又轻轻一叹，薇素来明朗的脸庞也黯淡下来，而琳在等着她们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冰缓缓开口，语气有几分沉重。“是啊……因为在岚莺王朝灭亡之前，秋所在的家族在政治斗争中覆灭了。”她抬眼看着琳，缓缓说道，“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刑场上被处决，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屠杀。整个家族，唯有她幸存。以后的日子你自然可以想象……从一个万人疼爱的贵族少女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直到圣女灵魂被唤醒。”
冰的话字字缓慢而清晰，听得琳心中升起一阵凉意，脸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煞白——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烈。不知过了多久，琳才把声音找回，轻声问道：“所以……她才不愿意回忆么？”
冰轻轻点了点头，说：“听她刚才的话，似是已经决定告诉你了，那么若是你想知道，我和薇现在告诉你一些应该也无妨。”
“冰姐姐……”薇向房门看了一眼，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是不是该等秋姐姐来自己说？”但看到冰的目光，她立刻会意，便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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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在从小便已熟悉的男孩后面，踏着温润的青石板，走过嫣城的大街小巷。
“秋，跟着我偷偷跑出来玩，你怕么？”
她摇头。
“街上好玩么？”
她笑着点头。
“好妹妹，看到那里卖着的糖人了吗？”男孩笑道，“哥今天带钱出来了，你叫一声二哥，二哥就给你买一个！”
“二哥。”
“没听见，大点声！”
“二哥！二哥最好了！我要那个紫色衣服的！”
男孩在她头顶轻轻一敲，笑道：“傻丫头，又是紫色，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紫色呀？买了就快点吃，可不许拿回家去了！要不母亲发现了又要骂我……”
……
皇宫的花树之下，锦衣华服、眉目俊朗的少年手持棋子，嘴角带着微笑：
“秋，你赢了，真棒……但若是你这样走的话……”他一边说一边给坐在对面的她做示范，“若是这样，你会赢得比现在更漂亮……”
……
她手持刚刚得到的长剑，和身边的少年一起练习剑法，衣袂翻飞，剑气如虹……一招“扬枫落雁”微占得上风，在一旁观战的华服少年立刻拍手道：“好一招‘扬枫落雁’，用的漂亮极了！”
和她比剑的少年不服，收剑道：“黎鹰，我知道你偏心，可也不能偏成这样吧？这招难道我还不能化解么？”他狡黠地笑笑，继续说道：“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着什么心思……”
……
贵族世家的庭院中，白衣的贵公子带着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师父要我督促你练习‘擒虹手’。”他提剑笑道，“现在你需要在一招之内夺走我的剑，你准备好了么？”
她一声轻笑，猛然出手，一拍，一点，一拿，哥哥的长剑已经紧紧握在了她的手中。
“呵！”少年惊呼，“不错啊你，学得这么快！方才我轻敌了，我们再来一次！”
“二哥你耍赖！”她撅嘴道，“师父说了，这‘擒虹手’要的就是趁其不备，一举成功。若是你拿得稳稳的我还能这样得手，那还要‘虹震天宫’作甚？”
少年嘿嘿笑着敲她的脑袋。“你这个丫头，嘴还挺厉害！”他说，“你还没学完‘笑天剑’，不晓得‘虹震天宫’的厉害之处啊……”
……
多年以后，在一家客栈的后院里，她终于能将多年前师父教的那招“漠雪扬沙”舞得顺畅了。
“漂亮！这招用得妙极了！”一直看她练剑的少年微笑着拍手道，“难怪当初在嫣城的时候，连师父也惊叹于你的武术天赋……”
……
长满紫瑛的山谷里，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在她发间插入一支紫玉簪，微笑道：“这是你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喜欢吗？”
“这……紫玉的，一定很贵吧？”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秋开心就好。紫玉是有灵气的，希望它能让你一生平安幸福。”
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可是那笑容怎么淡了？淡了，又淡了……他的手原本把她的手护在掌心，可是现在也滑落了，只有那紫玉簪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硌得她手掌生疼，冰凉的感觉直传到她的心里……
红色……血的颜色……黎鹰的目光带着嗜血的冷酷……
她在冰冷的河水中渐渐下沉……头顶有雷电的轰鸣，手中拉着早已失去知觉的男子……痛苦，悲伤，绝望……
“——不！”
秋一惊坐起，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于是身子一软，又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但那彻骨的寒冷仿佛已穿越了梦境，久久挥之不去。她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四肢冰凉而麻木。
稍微缓过神来，再次睁眼坐起，她才意识到房间中的灯已经熄了，但窗外透进的灯光仍然照出了房间的摆设。
不愧是清风酒店的豪华房间啊，还真是奢华……她在心中嘲笑，可是奢华有什么用？到头来，一样宴罢人稀，烟消云散。
她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想起琳的建议，便起身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紫色小花，从空间袋中拿出一瓶透明的迷神药水，将紫花沾湿。手指发力，紫色小花便在她手中渐渐化为粉末。她将这些粉末洒在烛台里，弹指点燃蜡烛，然后阖目靠在床上，心中叹道：七千五百年了……黎鹰，你害人可真不浅啊。
紫瑛的清香开始在房间中弥漫开来，带着迦穗有些浓郁的香味。很困，但她不敢入睡，怕嫣城的气息又将她带回七千五百年前。
不能再这样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抵御住噩梦的侵扰……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还有那么多事情要想要做……车队……那些进进出出的车队一定有问题……
熏香渐浓，睡意也渐浓，还没等她想出什么结果来，就又睡着了。
终于，一觉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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