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衣（3）（1 / 1）
冰和秋并不热衷于许愿，便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散步聊天。看着周围热闹祥和的景象，她们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月灵部落的穆特尔湖大祭搞得真不错。”冰微笑道，“人鱼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祭祀活动了，如果有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能搞得这么好。”
“这也不奇怪。”秋说，“这些族人会这样重视祭天，是因为他们有愿望、有信仰，相信一定会有神来实现他们的愿望……人鱼族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王本来就是神，还是元素神中最厉害的一个。”她笑着看了冰一眼，“有一个这样的人鱼王，他们自然就不会整天想着祭天啊、祈祷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天。”
“嗯，说的好啊……”冰轻叹道，“可是这样一来，人鱼族其实少了很多乐趣，不是吗？”微微一顿，她又转头问道：“那么，秋，若是你来许愿，你会许什么愿呢？”
秋轻轻叹了口气，悠远的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看着远方平静的湖面和直立的崖壁。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你相信吗？我的愿望，就是能一直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永远没有欲望、欺诈、杀戮，永远不需要绷紧神经，察言观色，只有最纯净、最真实的生活。”
“我自然相信。”冰看着秋的侧脸，金色眼眸深邃而锐利，“可是，这七千年来，你难道没有在过这样的生活吗？”
“有啊。”秋微微一笑，眼里闪出几分温暖的神采，“水月林真是一片净土……每天和姐妹们在一起，聊天、看书、弹琴，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春有繁花拂柳，夏有绿荫虫鸣，秋有红枫清溪，冬有白雪纷纷，多美的生活啊。”她收回目光，眼里的神采淡了几分，“可是，自从黑暗力量打破平衡开始，一切就回不去了……我们身上背负着太过沉重的希望，我们有责任守护这个世界，我们……其实本就不该是我们自己，不是吗？我们需要去思考，去谋划，去战斗……因为我们是瑟月兰世界的守护神。”
冰微微一愣，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秋，你听我说，我一直很佩服的你的责任心，但你也不要总是这样想，这会让你很痛苦……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可是要怎样做我自己呢？”秋苦笑道，“现在一切都还只是开始啊……我知道我现在走的并不是我想走的路，但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一样会走上这条路，并且一直走下去……因为晶是我的妹妹，因为瑟月兰世界即将大乱，因为我是风系圣女。”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秋……”冰秀眉微蹙，难掩担忧之色。然而还未等她说什么，秋便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不过冰姐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会做好的。”
看着紫眸中的坚定之色，冰的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这就好。”她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作为月灵部落的公主，琳就更没有闲情逸致去聊天许愿了。现在祭日活动已经基本结束，她开始进行祭月活动的最后安排。月出之时，母亲将主持初献，而她将主持亚献，除此之外，还有女子仪仗队、歌舞、乐器表演，她必须保证没有任何差错。
但忙碌之余，琳还是感到说不出的孤独：八年了，他已经缺席了八次穆特尔湖大祭，并将永远缺席下去。原本，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争论也好，武术较量也好，并肩作战也好，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她还记得他参加的最后一次穆特尔湖大祭。那一次，和往常一样，他们一起忙着安排各种事务，一边做事还一边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斗着嘴。祭月完毕，她和他几句话争不出胜负，便在最大的一朵王莲上比起武来。
月色如水，月光下的穆特尔湖美得让人无法忘记，雪白的礼服如百合花在月光下盛开。西野云章武术超群，然而最终她还是将他的金鞭压在剑下，牢牢踩住。周围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她得意地昂着头，眉眼带笑，等着他说出认输的话。不料他嘴角一扬，金鞭猛地一抽——她没有防备，脚下站立不稳，仰面便倒。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就此摔倒，一惊之下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回王莲之上
周围又是潮水般的掌声，还夹杂着一些笑语：
“漂亮，漂亮极啦！”
“云章将军好功夫！哈哈……”
两人都是微微一呆，下一瞬她挣脱怀抱，佯怒道：“你干嘛，输了就输了，还偷袭！”他一愣，张口想辩解，却被她打断：“偷袭就偷袭吧，还动手动脚！”
“喂，你别这么不讲理好不好？”他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我，你早就掉到水里了！不好好谢谢我也就算了，还张口就骂，哪里有姑娘家的样子？”
“你敢嫌我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她愤愤道，“你自己呢？天天和我瞎计较，哪里有男人的样子？”
“好，我不和你计较。”他一扬眉，满不在乎地说，“下次你再遇上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出手相助，让你在湖里喝个饱，省得好人没好报，救了人还挨骂。”
他本就眉目清朗，英气十足，这么一挑眉浅笑，更是显得自信满满，胜券在握，她心中一动，不觉便看得呆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以怒气掩饰脸上的微红。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掉进湖里？”她昂首道，“再说了，就算真的掉进去我也不怕，我会魔法嘛……”
“要是掉进水里，你现在早成落汤鸡了。”他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唇边勾起调侃的笑意，“这么薄的白色衣服……湿透了会有什么效果？”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她的脸红到了耳根。为解尴尬，她猛地挥剑斩落，两人所站的王莲应声而裂，渐渐下沉。坏念头一起，她在王莲上狠狠一踩，王莲迅速沉入水下，她却借力跃起，足尖在水面轻轻点了几下，便稳稳落在岸上。等西野云章一惊跃起，回到岸边时，她看到他礼服的下摆已经湿透，正往下滴水。
周围惊呼声起，围观的族人都拍手喝彩。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西野云章黝黑的脸也涨成了红色。
“你干什么？”他压低声音急道，“还不快用魔法给我烘干！”
她也不动手，只是得意地扬起了嘴角，一字一字道：“你输了！”
“你输了”，这是她曾经最喜欢说的三个字。在她看来，最大的乐趣不是得到父母的夸奖和族人的爱戴，而是他在她面前，听她说：“你输了！”
因为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身边，和她玩闹，听她吹箫，陪她出生入死，无论她是成是败，总有一个人陪着她，听她说：“你输了”。无论遇上什么，只要想到他，她心中总是踏实而又甜蜜的。
但就在同年初冬，她永远失去了他。自他走后，她再也没有败过，却也再没有人能看着她浅笑扬眉，听她得意地道一声：“你输了！”
不能和他并肩，所得的成功，毕竟落寞。
琳浅浅叹了口气，心里某个地方又狠狠痛了起来。他们之间从未言爱，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有的只是无尽的争斗和深深埋藏的关怀。相识近九年，他和她最近的距离，不过是拦腰一抱，此外再无其他。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甚至连部落里的族人们都明白，却谁都未曾言明。就这样，错过了，便是一生。她只能紧紧抱住旧日的残梦，冷眼看这个世界。
“——公主，午饭时间到了。”
侍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琳抬头一看，太阳已在头顶。于是她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淡然。
“嗯，去客帐，请那几位姑娘来和我们一同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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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连空气也进入了睡眠状态。下午并没有什么活动，圣女们便回帐篷休息，以保证晚上祭月活动和篝火晚会时有足够的精神。营地渐渐安静下来，阳光也热得有几分悠懒，仿佛天地万物都在静静等待月亮的升起。
太阳西沉时，族人们又整整齐齐聚集到了湖边草地上，仍然面向东边，看着湖中央盛开的王莲。琳穿着华丽的白色礼服，在五名侍女的陪伴下，乘着小船缓缓靠近湖心，在靠近中央的王莲上站定。身穿白袍的酋长夫人已经在附近的王莲上站好，手中拿着银白色权杖，见女儿到达，便向她微笑致意。
暮色降临，明月东升。优美舒缓的音乐从湖中央的小船中响起，接着，岸上的女子乐队也奏起了音乐，穆特尔湖渐渐被轻柔的音乐笼罩。
酋长夫人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面向月亮缓缓举起权杖。一抹月辉开始在权杖顶端聚集，顺着权杖向下流淌。月辉越聚越多，最后把酋长夫人和她所站的王莲完全笼罩，柔和的月光将女子的身形轮廓照得分明。她微微仰首看着那轮明月，念起部落里流传的祝词，祝颂声融入柔美的乐曲，和白色的月辉一起，在湖面缓缓荡漾开来……
“好漂亮的辉光法术。”冰轻声赞道，“在月光笼罩下祈求族人的平安幸福，这真是最纯洁最美丽的愿望。”
“嗯。”晶点头道，“祭日仪式是以辉煌壮丽动人，祭月仪式却轻松柔美得多。”
秋微笑点头，目光不离湖心的月光。
“看。”她轻声道，“初献完毕了，接下来是琳主持的亚献。”
圣女们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酋长夫人将权杖递向自己的女儿。一道白影掠过，在另一朵王莲上站定。月光顺着权杖流淌下来，在白衣女子周身披上一层神圣的光辉，雪白的秀发莹莹泛着白光，越发美得动人心魄。
柔美的乐曲渐渐有了几分昂扬之气，浑身雪白的女子昂首而立，举起权杖，平稳而**地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圆，黑暗中留下一圈流转的月白色光芒。她站在圆形月光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高举权杖，双唇微动，祝颂声如水般流淌，神圣如坠落凡间的女神。
那如画般美丽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圣女们更是在心中赞叹不已。
“琳姐姐太美啦……”薇轻声道，“真是一尘不染。”
秋也忍不住露出微笑——这样的琳，的确十分美丽。白衣如雪，白发如雪，心却并不冰冷如雪，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同样美丽的生命系圣女。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