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炎炎(1 / 1)
不出几日,弥月重新又活蹦乱跳起来,她原本身子就好,不过前日里吹了风着了凉,几贴药喝下去,她便不耐烦困在床上,要到园里玩耍。
长秋殿里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却也五脏俱全,遍种合欢树、蔷薇花,流水回廊自不必说,最妙的便是萧玄为她建的六七丈高的大遮阳亭,亭下设有秋千,桌椅,甚至长榻,弥月无论骄阳细雨,都可在亭中观景休憩,若是弥月夏夜贪凉,还可在榻上设帐铺被歇息。
辛楚立在亭角,剑眉微蹙,昨日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
自那日以来,他在房梁上撒下一层细细的炉灰,炉灰颜色与梁木相近,不在亮光之下根本无从辨别,早上他出门之时并无异常。但晚上他回去查看,便发现上面有了淡淡的纤巧脚印,竟然是个女子。
她连番来探,是传递隐晦的威胁之意,还是别有所图?自己一个侍卫,到底何人对自己感兴趣?莫非是针对弥月?。。。
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
何也思正跟了瑞王世子萧恪谈笑风生,石桌上摆有精致茶点和冰镇水果,两人年岁相近,对机关巧物又都十分痴迷,言语相投,相交已有多年。
弥月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谈话,双眼余光却飘向了那丰神如玉的男子,亭外日头正烈,他离七轮扇较远,脸上额角却一丝暑气也无,还是清淡冷然,她不禁怀疑他身上是否揣了冰块了,还是他本身就能让人消暑?
要是能摸摸就好了,看是不是比何也思发明的那扇子有用。。。。。
说到何也思。。。。这人怎么这么聒噪!他要跟堂兄讨论各种机括发明,非得到她殿里来么?话说热爱技术的不都是宅人么,怎么他倒越来越勤快往她殿里跑了?
偏偏堂兄也跟着凑热闹。她跟了王兄提起两次,萧玄都一笑置之。
齐国地处南地,民风开放,男女之防并不严苛,何况她天之骄女,日后必将择心仪之人为驸马,萧玄此意正是让她多见见身份地位合适的男子,尽早忘了那侍卫最好。
弥月见哥哥并不理她,也堵了气,好几日不去长信殿请安了,但呆在自己宫里,又时常要与这两个活宝相对,太纠结了。
看看看看,那何也思笑得风流荡漾,真是臭屁。。。
辛楚转了眼,看到正是弥月怔怔地瞧着何也思的一幕,他一颗心猛地沉到谷底。
何也思倾慕弥月尽人皆知,陛下默许他时常觐见,用意如何辛楚再清楚不过。但弥月之前并未对何也思另眼相看,他便以为这人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如今看来却似不然,难道弥月对他。。。也有意?
何慕之年轻之时便以诗才样貌闻名天下,也是当年扳倒晋朝文功臣之一,虽已退出朝堂,但萧玄仍不时以国事咨他。他又不喜后人从政,所幸嫡子何也思对与人明争暗斗并不感兴趣,偏爱搜奇罗巧,官拜国子监博士,授课之余只专心于发明创造。
何也思风姿不输其父,与瑞王世子萧恪、太傅小儿子田白、正和楼少主沈进并称京中 “四大公子”,又不象何慕之终身为朝政所累,更添了悠然气质,为人洒脱不拘,明里暗地里不晓得教多少名门少女碎了芳心。
他与她。。。本就很是相配。。。
“弥月快过来,坐得离扇子近些,没的自己热坏了。”萧恪转头唤她,这场技术交流会中场休息,他也终于记起了自己身负的重任---牵线搭桥。
不是他不敬业,他早已看出来一方当事人明明漫不经心嘛。
弥月闻言,抬脚就从秋千上跃下,却不知怎么就给绊了一绊,“哎哟!”她惊叫一声,眼看就要小脸着地了。。。。
认命地闭上眼睛,祈祷、祈祷,千万别跌花了脸。。。。
这厢何也思大惊失色,急忙要起身过去,却是来不及了,一袭白影闪过,弥月一头跌入了辛楚的怀里。
“呵呵,没事没事。。。”她有些尴尬,嘴里胡乱咕噜,边扶了他的手臂站起来,急急走到桌边坐下。辛楚呼吸停了一瞬,也跟过去站到她身后。
这一幕落在了萧恪眼里,他看辛楚的目光便有些玩味。
而若眼神可以杀人,辛楚不知已死在何也思手上几百次了,他恨恨地瞪着他,后者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弥月根本没有觉悟,兀自拈了一块凉凉的梅子肉在口里,一边含糊说道:“这边儿果然凉快些,下回我让皇兄在那对角上也放上一座扇子。”萧恪一笑:“何必惊动陛下,眼前就是扇子的主人,直接让他出力不就行了:”一边给何也思递眼色。
后者这才收回了杀人射线,向弥月笑道:“世子所言极是,若月儿。。。”
“打住!”他刚起话头,弥月便不乐意了,微嗔道:“只有皇兄才能唤本公主月儿呢。”语气宛若撒娇一般。自小身边之人对她便如众星拱月,虽已成年,她举止神态还是个小女儿。
何也思被她的娇俏神态晃了一晃,再接再励:“那唤嫣儿。。。”
辛楚就在后边儿呢!弥月心下一急,大声道:“也不能这样叫!”脸上一丝红晕浮了出来,鼻尖儿上也冒了几粒小汗珠儿,衬得肤色细腻,越发明媚可人,将个何也思看得怔住了,再一次感叹京中少女无数,跟眼前这位一比,真真差了一大截子去了。
萧恪看他接不上话,怕他是下不了台,出面打了个哈哈:“何贤弟便唤她小月吧。。。”又道:“你这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我哪里是讲究。。。。。。弥月暗自嘀咕,心虚瞄了瞄斜后方,那男子面目沉静,好像没听见这场对话一般。切!。。。。。
看二人无言互动,萧恪心下若有所思起来。。。。
早早便听说弥月宠爱一个侍卫,他并不以为然,她年纪尚小又任性,闹着玩儿,不可认真。后来见了辛楚几次,心里就有些暗暗吃惊,这般人物若是放在自己亲妹妹身边,自己也是不放心的,萧玄也竟没有阻止。
现在看来,弥月不识情滋味,怕是动了心而不自知,而这男子声色不露,似乎并无逾矩之意。。。。
如此甚好,弥月贵为大齐公主,断断不能下嫁侍卫,他深叹萧玄用意深远,估计现下也只有这何呆子蒙在鼓里,只是一片丹心向弥月而已了。
这日里,萧恪何也思又来了长秋殿,三人下棋品茶笑闹了半天。想是有些累,或者中了些微的暑气,弥月午睡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却还赖在丝毯里不愿起身。
暑气袭人,动一动便香汗淋漓,身上湿湿黏黏讨厌得紧,一天要沐浴好几遍。不动,也就不出汗了,这个认知她非常有,小娥催了几次,被她狠狠瞪了两眼,便不敢再言语了,走到外室向辛楚使眼色。
辛楚也无奈,只得走上前去:“久躺伤气,殿下你还是起身吧。”
小娥简直想对这辛大人顶礼膜拜了,这隐隐的命令语气。。。
“不起来!”少女严辞拒绝。
辛楚等在原地不动。
果然。。。。。
声音又起,“除非@#¥%。。。”
“殿下你说什么?”弥月后面几字含糊不清,辛楚不由向纱帘靠近一点儿。
“我说除非……*@¥%……”
还是听不清,他又靠近了一点儿。。。
“哐当!”绊到了里边儿一个绣蹬,本在凝神听她言语的他不及反应,跌了进去。
山青色纱帘在他眼里象梦境一样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