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分手(1 / 1)
第二天早晨一到办公室,小梁就问:“陆医生,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很差。网(◎◎◎◎x◎s◎.o◎r◎g◎)百度搜索网址记得去掉◎哦亲?x?.σrg?(亲,更多文字内容请百度一下)”
陆忱摇摇头:“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昨晚,睡得还真不好,或者说,昨晚基本上就没怎么睡。
闭上眼睛就是噩梦,噩梦醒来,好久都无法入睡。可是,一旦睡去,就又很快被噩梦惊醒。
梦的内容,反反复复,就是那些清晰得像昨天一样的画面。
查房,消毒,手术。
三台手术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下医嘱,交代术后注意事项,写术后记录,写病历小结,跟病家属谈话,会诊,再手术。
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些重复的工作。
五点交接值夜班。
急诊上送过来一个病,紧急手术。
刚刚做完,急诊上又送来一个病,会诊。
十八床的病说做过手术的眼睛疼得厉害,检查,诊断,用药。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而前一晚他忙得忘了吃晚饭。
早晨接着上班,查房,消毒,手术,他跟昨天一样,又忘了吃早饭。
手术台上,他冷汗如雨。
跟来见习的实习医生小梁不停地给他擦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陆医生,要不,休息一会儿?”
他不说话,只低头飞快地忙自己手中的事。
小梁担心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这边刚刚做完,换了衣服出来,又有一例车祸病,需要紧急会诊。
宋医生去学习了,杜医生今天重感冒请假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去会诊。
紧急手术。
小梁替他擦着源源不断渗出来几乎要流进眼睛的冷汗,担心地说:“陆医生,要补充一点葡萄糖吗?”
他终于点点头,说:“先止血。”
护士替他解下口罩,喂他喝了两口葡萄糖,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多白得吓,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
手术台上,小梁却紧张地说:“陆医生,出血面积太大——”
他那个火呀,都见习这么久了,连止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自己上手术?
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第一次那么粗暴地将别一肘撞开,接过护士递来的止血钳,利落地止血。
手术终于结束,他清晰地感觉到前胸后背一片冰凉,衣服应该已经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陆忱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就这时,他看到手术室的灯光蓦然暗下来,然后就灭了。
他想:怎么突然停电了?幸好,手术刚刚做完。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雪片般的报纸。
触目惊心的血迹。
父亲狰狞而陌生的脸。
陆忱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听耳边响起尖锐的报警声。
心脏蓦然抽紧,同时感觉到自己一身黏腻的冷汗。
表姐两眼红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忱忱,怎么了?忱忱,怎么样?”
他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地缩紧,喘不过气来。
身体的其他部分,却好像飘云端,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冯医生,别紧张。先让开,看看。”耳边传来icu苏主任的声音。
然后,上方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背景中,出现了苏主任的脸:“陆医生,能听到说话吗?”
他没有力气说话,只好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苏主任点点头,说:“放轻松些,好吗?”
他又闭了一下眼睛,听着尖锐的报警声被关掉。
苏主任说:“因为过度劳累晕倒了。认得出是谁吗?”
他便又闭了一下眼睛。
苏主任微笑着说:“别想太多了,放松心情好好休息。杜医生已经去上班了,门诊上的曹医生也被调过去了,不用担心,们科室里不会拉不开栓了。”
他闭上眼睛,突然觉得那么好笑:为什么要抢救他?他是医生,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是休克了。而且以现的感觉来看,休克状态应该相当严重,如果再晚个三五分钟,大脑可能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然后,他就永远不用再醒过来了。也不用,再背负着那样的耻辱继续活着。
死手术室里,还可以捞个好名声,多好!何必救他?
脸上扣着氧气罩,左臂上挂着葡萄糖和鲜红的血浆,右臂上绑着血压计的袖带,耳边重又传来心电监测仪细微的“嘀嘀”声。
他只觉得很累,累到想要永远地睡去,不再醒来。
于是,闭上眼睛就不再睁开。
可是眼前就又开始闪现那样雪片般的报纸,铺天盖地地向他飞来。
太多了,多到好像永远都飞不完。
渐渐密集成一片,变成漫天飘飞的细雪。
雪中,一抹橙红色靓丽的身影渐渐清晰,将一条卡其色的围巾围他颈中。
可是,为什么围巾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温暖的感觉,他仍然觉得那么冷,那么冷,冷到一阵又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后,围巾收紧,何晓梦哭着说:“陆忱,恨!要勒死!”
一下子就又惊醒来,听到心电监测仪耳边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喘不过气来,心脏紧缩。
浑身都感到汗湿的冰冷。
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让他死?
然后,就又一次失去知觉,休克。
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又是一身黏腻的冷汗,还有耳边心电监测仪尖锐的警报声。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似乎听到女的哭泣声。
陆忱吃力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表姐冯丽云仍旧坐床边,抑制不住地抽泣呜咽。
看到他醒过来,连忙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问:“忱忱,感觉怎么样?”
不远处,苏主任对身边的嘱咐:“心率很不稳定,继续做好紧急抢救准备。”
icu的护士小赵走过来,轻声对冯丽云说:“冯医生,diàn huà好像响了。”
冯丽云松开他的手,说:“忱忱,去接个diàn huà。”
他听到表姐哭着说:“松涛,他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不能回去。别跟妈讲,就说加班,多抱抱甜甜。”
陆忱闭上眼睛,心里涌起浓浓的负疚感:表姐的孩子还不到两岁,为了守护自己,她都没有回家。姨妈和姐夫,估计累得够呛了。
冯丽云再过来的时候,看到陆忱一直看着自己。
她以为陆忱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泪痕,便连忙擦拭着脸颊,很努力地想对他微笑,脸上的表情却更像是哭。
陆忱看着她床边坐下来,终于动了动嘴唇,可是他的声音太微弱,再加上扣着氧气罩的原因,冯丽云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连忙凑近些,才听到他很努力地说:“姐,回家去吧,没事。”
冯丽云哭着摇头:“忱忱,这个样子,让怎么能放心地走开?忱忱,究竟怎么了嘛?”
他却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不过想好好地睡一觉而已,可是噩梦反反复复,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们,却又不让他死。
有拍打icu的门,还传来一个女伤心的哭声。
护士过去开了门,很生气地说:“麻烦冷静点儿,这里是重症监护室,病需要安静的环境。命关天的地方,出了问题,负得起责任吗?”
“陆忱怎么样?能见见他吗?”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问。
护士冷冷地说:“陆医生刚刚抢救过来,还没脱离危险。外面稍等一会儿,问问医生再说。”
门被关上了。
护士走进来,说:“苏主任,好像是陆医生的女朋友来了,能探视吗?”
苏主任没有说话,走过来问陆忱:“陆医生,女朋友来了,要见见吗?”
陆忱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苏主任便对护士说:“跟她说,陆医生的情况还很不稳定,她不能进来探视。”
整整三天,他一直纠缠那些噩梦当中,一直觉得很冷。
每次惊醒过来,总是一身黏腻的冷汗,心脏就开始一阵阵地抽紧,喘不过气来,严重的时候就再一次出现休克。
冯丽云两只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嘴巴上起了好大一个燎泡,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忱忱,忘了吗?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爸和妈给办谢师宴,请客庆祝。从那时候起,他们就一直说是他们的骄傲。去了美国,妈动不动就把的zhào piàn拿出来给别夸,说这是外甥,现美国读博士。忱忱,虽然是妈的外甥,但妈对,一点也不比对立军差。病成这样,都没敢跟妈讲,怕她知道了会扛不住。忱忱,要是就这么走了,妈会骂死的,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了!忱忱,姐求了,快快好起来吧?求了,呜呜呜呜……”
陆忱用尽所有的力气,握住她的手,吃力地说:“姐,给一针**,剂量稍微大一点,让睡一觉,就好了。”
苏主任一旁听着,微微迟疑了一下,说:“好。”
大约是**的药力发挥了作用,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噩梦也没有再来纠缠他。
醒来的时候,又听到何晓梦icu外面哭着求护士放她进来。
苏主任仍旧来问他的意见。
陆忱轻轻摇头:“叫她走。”
冯丽云讶异地看着他:“忱忱,俩怎么啦?”
陆忱说:“姐,回家吧,没事了。很累,想继续睡。”
冯丽云愕然地看着他:睡了一天一夜,还要继续睡,他倒是攒了多久没睡觉?
但是,陆忱说完这句,竟然真的就又睡了过去。
冯丽云很担心,不过看看心电监测仪,居然还算正常。
苏主任对她做个手势,叫她离开,然后悄悄对她说:“叫他睡吧,看他情绪好像真的稳下来了。”
他没有再做噩梦。
因为,他终于明白,一个的生命,未必只属于他自己,应该还属于所有那些关心他乎他的。
为了他们,他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姨父和姨妈都已经两鬓斑白,而他还没有给他们任何报答。
他们,从来都不因为他父亲是什么母亲怎样离开世这些事,而轻视他贬低他。
至于别,随他们怎么想了。毕竟,有些事,走到哪里也逃不开。
他没有选择父母出身的权利,但是他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怎么过。比如,他可以凭着勤奋努力一路拿下博士学位,他可以凭着汗水奋斗攒下百万身家,他也同样可以凭着良心叫自己做一个优秀的眼科医生。
他的生价值,不需要别来评判。
八天后,苏主任终于宣布他脱离危险。
因为病后身体虚弱,所以陆忱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转入普通病房继续观察调养。
但他的精神仍然很差,只能继续卧床休息。
icu始终被拒之门外的何晓梦,终于见到了他。
看到陆忱苍白消瘦的病容,何晓梦伏床头放声大哭。
陆忱等她止住哭泣,才平静地说:“晓梦,们分手吧。”
何晓梦握住他的手,哭着说:“忱,是怪父母去找,说了很多难听话吗?还是怪埋怨,没有一早告诉真相?对不起,真的没想到,这些对伤害这么大。早知道会是这样,一定全力阻止他们去找,也一定不会那样的时候埋怨!对不起!”
陆忱摇摇头,仍旧那样平静地说:“晓梦,和之间,无需道歉。只是,父母对所说的那些话,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忘记,所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成为心底最深处的烙印,永远无法消除了。希望跟的婚姻,一辈子都笼罩仇恨的阴影下吗?”
何晓梦沉默许久,突然说:“那跟他们断绝关系,咱俩去加州,永远都不回来,好不好?”
陆忱苦笑:“晓梦,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父母说了,这边还有亲戚。不能报答他们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再连累他们?”
何晓梦怔住,终于又掉下泪来:“陆忱,为了,连父母都可以抛弃,倒是顾虑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到底把摆什么位置?不管,要是还爱,就来加州找!”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亲爱的,会加州等着!一直等下去,永远等下去!”
陆忱闭上眼睛,听着她摔门离去。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去加州了。
因为,他很清楚,何晓梦绝没有那个能力自己去加州,任性的她,永远都不过是父母羽翼呵护下的一朵娇花。
而她的父母,此生都不可能跟他有任何妥协!
长痛不如短痛,晓梦,忘了吧!就像,会努力忘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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