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1 / 1)
楚军第一批进入浊泽城的是三兄弟中的五斗,高头大马器宇轩昂,具有羌人明显特征。五斗身后是先前队,军队五人一横十人一列,整个队伍规整肃穆军纪严明,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和匪气。
待楚军三万人的先前部队在城池中央列队完毕,五斗一声令下“散”,整个部队立时分散开来。五人一组,五十人一队,分别奔赴浊泽城各屋各巷。收罗食物、衣物、金属器皿、钱财、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每一样都分门别类的聚集在一起,一切进行有条不紊,所有步骤井然有序。
不知道怎么,我突然想笑,我见过烧杀抢掠的,但是没有见过这样规矩,有条不紊的抢劫打杀,楚宣治军的确有些意思。远征最大的难题是补给,抢掠不仁,可却是最省成本的补给方式。
等先前部队将整个浊泽城一寸一寸搜刮干净,楚宣领着亲卫营一身胜利者的傲娇之气在军士们的欢呼声中进入城池。
楚宣骑着一匹枣红色宝马,穿银白铠甲。铠甲上用青铜和黄金在铠甲上镶嵌出龙、虎、豹等祥瑞之兽,头盔之上用各色珠宝镶嵌了一只五彩凤凰。
一身戎装的楚宣,看上去妖魅而不失英气,威武并且高贵。这就是我爱的男人,他的好他的坏都是我的,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行进在楚宣身后的是他惯常使用的轿撵和与他形影不离的近卫营。队伍中,我没有看到徐峥也没有看到姚青和梦儿,任何熟悉的人甚至连柳絮我都没看到。这让我觉得奇怪,也感到不安。
在一城的老弱妇孺中,我和几个年轻男子显得格外突兀。楚宣打马经过,看了我一眼,却又没有真正将我看入眼底。他对身边的近卫耳语后,近卫传达了楚宣的命令:“令杂役兵出列,准备今晚进行入队训练。”
我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几个略知道楚军军规的,此时免不得小声哭泣。虽然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跟随龙德老将军离开浊泽。留在这里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是难逃一死的,但真正面对,又有几个人会毫无畏惧呢。
那几个知道“入队训练”的人,小声的跟其他人说起:“入队仪式就是杀人,没杀过人的新兵进入部队就是干的杂役的活。这些新兵经过训练想要上战场,那就必须杀够二十个人头。像我们这样的俘虏就是活靶子。”
一个壮汉莽声道:“说什么入队训练,就是要屠城呗,他们楚军又没少干这种事情,怕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死也要跟我老娘死在一块。”
旁边不远一个老妇高喊:“我的儿,都是做娘的害了你。娘老了,跑不动了,连累你白白丢了性命。”说着竟大声的嚎啕起来。
壮汉听见老娘的哭声就要奔过去,却被一干兵士死死拦住。而此时,有人也认出了我,指着我的脊梁大骂我是楚国的奸细,是害的浊泽破城的奸佞。百姓把对楚军敢怒不敢言的恨意转瞬移至我的身上,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向我砸来。湘柳极力护着我,仍是被砸破了头。
一时之间,被归纳整齐的俘虏队伍,眼看就是哭喊一片,乱作一团。五斗扬鞭,当场对着几领头的个人猛抽上几鞭,喧嚣的队伍这才重新归于安静。
我额头流着血,负手而站,不卑不亢。五斗看不过一个俘虏有如此倨傲神色,举起手中的鞭子,抽打过来。湘柳冷眼看着他,一手夺过鞭子,一手将我护在身后。
五斗怪叫:“好大的胆子,敢抢爷爷的鞭子,你找死。”
湘柳见我受伤在前受辱在后,心里积蓄着怒火,对五斗半分也不让。将拿在手中的鞭子绕上了几圈,手上用劲,拉扯得五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五斗不能在部下面前丢了脸面,发狠的举起双拳攻了过来。湘柳躲让闪避,也不还手,将五斗戏耍在人群中,惹得五斗恼羞成怒。
就在五斗快要被湘柳擒住之时,一个穿青布长衫的声音攻了过来,将五斗和湘柳分到两边。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右翼将军白胜。心中窃喜,一抱拳自我介绍道:“草民韩取见过百胜将军。”
我换了音容,白胜自然不认得我。他仔细打量了我一圈,道:“你就是韩取?”
我诧异:“将军认识在下?”
“先生浊泽一战已经扬名于天下,白胜略知一二,只是不明白先生为何在此?”
我托出身上一方印鉴和一卷写有“双女借道,万民退避”的丝帕,对白胜说道:“在下想见陛下一面,劳烦将军转达王上。”
白胜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又看了看我,道:“我会替先生转达。”
我抱拳一偮:“将军请,草民在此静候。”
白胜离开不多一会,楚宣派人过来接我,湘柳未能与我同行。
昔日的元帅府,现如今已经是楚宣的住处。院落宽敞却并不奢华,陈设简单而且大都实用。
楚宣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房中置了一炉熏香,烟雾缥缈。他也不在乎仪态,半敞着上衣,依靠在一张美人靠上。头发半湿,随意的披散在胸口。好一副春色撩人,魅惑勾引的姿态。
心中一阵刺痛,偷偷吞下一颗克制情蛊的药丸。规矩的站在房中,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楚宣直直的看着我,在指尖玩耍着那一方锦帕,我斜着眼偷偷看他,心中不无忐忑。
楚宣伸了一个懒腰,问我:“你看够了吗?”
我心里嘀咕,“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面上却恭敬的回答:“草民不敢。”
楚宣将手中的锦帕掷到我的面前,怒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一面对晋军献出水攻之策,一面派人散布双女借道的荒唐谣言。一面讨好着晋军,一面又想拿着这个帕子来我这里邀功么?”
“草民不敢。”
楚宣唇边扬起一抹讥讽,道:“不管你求得是什么,只怕你都不能得偿所愿。如果不是你进言赶在洪峰之前炸堤,怎么会让我楚军失去了全歼晋军的机会,还让我楚军在这一场战役中损失了八万多人。其中被洪水所累,死伤也不下三万,这些绝不是你这张锦帕可以抵消的了的。”
微微叹气:“草民并不想推卸责任,虽然草民无心献水攻之策。不过,此计与在下的确难脱关系。如果楚王陛下要怪责,韩取可一力承担。”
我徐徐跪下,道:“草民在此次恳求面见陛下,只希望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这一城老弱。”
“你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矮人族抢了你,要你娶他们的丑八怪,你求我放过他们。浊泽城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冒死救了他们。他们非但不感恩,还这样辱骂你,伤害你,你还是求我放过他们。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救了整个天下的人吗?”
“草民无能,救不了任何人。我所做的事,不过是想要站立在天地之间,俯仰无愧于自己的一颗心罢了。他们感恩我也好,仇恨我也罢,都不重要,我并不是在为他们而活,我只是在为自己而已。而且,就如陛下所说,这个天地这样大,我又能救得了几个人,我真心想救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而已。”
“哦,什么人这么特别,能在韩公子心中如此重要,这般独一无二?”
“自然是草民的心上之人。”我笑答。
楚宣冷傲的说:“寡人真没想到,像韩取公子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背叛寡人的人,还能有心。你冒死私自逃去晋国,泄露我楚军军情,尔后又对晋国水攻之策对我军示警。你这样朝三暮四,寡情薄义之人如今倒还可以厚着脸皮来跟寡人讲心,讲情分?”
“韩取不知死活,逆天而行,既不为楚,也不为晋,唯一所愿,不过是想让这场战争少伤害几个无辜之人。好吧,草民的确是不配和陛下讲情分,那草民和陛下讲一桩买卖吧。”
楚宣拿出我的印鉴,直直的盯着我,嘀咕:“腾龙商社”
我将心中的设想,对楚宣一一说道:“楚军每到一处便四方劫掠,虽然也可得一些军需,但毕竟有限。大多的军需还是需要来自楚国后方,而这些年陛下四处征讨,战线越拉越长,运送各种物资就是更加困难。而我腾龙商社,这几年在各地都建立有分号,只要楚王陛下信得过。我腾龙商社可以和王朝共同发行一种票据,实行异地存取钱财和物资的策略,我腾龙商社赚得一些微末的保管汇兑的费用即可。而楚军,行军到哪里就可以找当地的腾龙商社提要物资。我敢保证楚军的后备军需无虞。”
楚宣眼神中飘过一抹亮色,说:“寡人大军的军需可不是小数目,你腾龙商社一个小小的商贾,凭什么保证能供应的上。”
“陛下放心,草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陛下若是不放心,草民可以立生死状,用身家性命作保。只是不知道,楚王陛下觉得这笔买卖是否可以做的。”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事关重大,寡人需要再想一想。不过,若是你能办成此事。你的所求,寡人便准了。”
我大喜,叩谢隆恩。
楚宣媚眼看我,缓缓说道:“你这样一个善于逃跑,心思奇巧的人,寡人不太放心。”
说完莞尔一笑,对身边的近身侍女吩咐道:“给韩取公子上手镣、脚镣。”
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大呼:“手镣?脚镣?陛下何意?”
“你替腾龙商社揽下了大楚军需这样的重任,若是不能留在寡人身边,你叫寡人如何安心。在这件事情办妥之前,还请韩公子不要耍花样,束手就擒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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