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妈妈……（1 / 1）
阮琴把糖果橘子瓜子花生什么的全放进了一个大铁盘里，端放在床边的一个小凳子上，拉近的靠着夕林。
过年到现在，虽然前天才过完小年，来这个家拜年的基本上没做热凳子都只是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小孩子更是没几个，有心的不怕的也就村里头的几个岁数大见过不少怪事面的老头老太，拉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来坐过几回，还有的就是阮琴她娘家的人过来吃过一顿饭，对于花珑的病说连医院都治不好，除了让自己看开些，就真的什么也帮不了了。
孩子他爸为了还前几年为花玲看病欠下的债，现在又加上花珑的，这没过初五就又赶回外地大城中打工了。以前生下双胞胎时都说是好福气，可是现在……唉……，阮琴这时也不能多想了，小珑时坏时好，还没到放弃一定要撑下去才行。
见夕林没动手拿东西吃，阮琴心里不免有些酸，“夕林啊，真是对不住，阿姨家条件不是很好，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你要是想回家，阿姨这就送你回去！”
盯着‘丰盛’的果盘正在考虑要先吃什么，夕林就突然听到要送他回去，抬头被花玲她妈阮琴苦涩的笑脸给阻止了刚好要伸出去的手，于是他左右看看，房间有些小，被家具桌子凳子还有张大床一放，基本上就没多大的空余位置，如果再进来四五个成年人，基本上就拮据了，还好有房梁，屋顶又够高，隔着一定的距离，在上面，夕林终于又见到了柳老和花玲。
【看我做什么，想吃就快点拿，这慢吞吞的让花玲她妈以为你嫌她的东西不好！】
阮琴见夕林又打量起了家里，这眼神不仅又黯淡了不少……
“阿姨！这些夕林全部都可以吃么？？”夕林问的更是小心翼翼，他怕自己听错了，原来这些糖果自己可以随便吃的。
一副想拿又不好意思拿的摸样，这倒是让阮琴有些惊愕，心想真是错怪小孩了，想想肯定是夕林的家教太严了才让这小孩如此的有礼貌，于是了解到事实过来，阮琴把凳子又往夕林这边移了移，“当然了，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吃，带走都没关系！！”。
见夕林还是不好意思拿，于是阮琴自己伸手抓了一大把糖果，拉出他的两小手就塞了进去。
可怜夕林受宠若惊的赶紧拿出另一只手，两手兜着都捧不了，最后好多都掉在了腿上，就在夕林不知道怎么拿时，这时只听到两种声音传入耳吸引了他的注意。
柳老的叹气，花珑的咳嗽。
没去理会柳老为何而叹，反正夕林也不想明白，他只是盯着阮琴的一举一动，只见她仅有的笑容立即全失，一脸紧张害怕的凑到床头，一只手在那被窝鼓鼓的前端摸了摸，另一只手就在那鼓鼓的被子上又顺又拍的。
一会儿后那弱弱的咳嗽声便渐渐没了，阮琴的手停下，在那里又盯了一会儿，然后便出声轻轻叫了起来，“小珑，小珑儿，妈妈的小宝贝，醒一醒好不好，你看谁来看你了，小珑儿，妈妈的小宝贝，醒一醒好不好，有个超好看的小弟弟来找你玩哦，你再不醒，小弟弟说他要走咯，以后就再也不来咯，小宝贝，听见了没啊……”
此时，夕林的双腿中铺满了各类的糖果，连同脚边都滚落了好几颗，他双手无力分开的垂在腿上，眼中阮琴那对自己歉意一眼的面容和耳中他从没听到过的‘妈妈的小宝贝’，这一刻眼前的音容是夕林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且铭记在心的画面。
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的，被子中的小人没有什么回应之前，夕林多次的张嘴，同一个字的发音要叫两声，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叫出口，只是用着贪婪的目光看着阮琴，一动不动。
大约两分钟过后，带着痛苦的**声小小的替夕林喊出了他之前怎么都叫不出的两字“妈妈……”。
阮琴一听儿子应了自己，虽然花珑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她就这样的把花珑给扶坐了起来，后背给塞了好几个枕头才固定住花珑的身体不向下滑去，而同时，夕林正在一颗颗的捡着糖果往口袋里放，那些全是花玲和花珑的妈妈阮琴给他的。
脚下掉了五六颗，虽然沾了点灰，但是夕林就想吃那样的它们，于是两手撑着床沿慢慢下滑，脚尖才着地，他就掉了下去，面前就是那满满的瓜子花生水果还有糖，向下一点的就是木凳的棱角，就算双手已经挥出，可推开已经来不及了，夕林心冷惧的准备着，迎接他的当然是铁盘和凳子倒地的哐啷声，但是，没有脸磕在木头上腿也没有摔在地上，该来的疼痛，并没有来。
夕林清楚的看到有一个人用自己撞开了凳子，而他自己就栽在了她的怀中发愣。
阮琴没听到夕林的任何声音，吓的她顾不了屁股摔在地上的疼痛，赶紧抱起夕林爬了起来，把他放在了床上，“夕林，小夕林，哪儿摔到了，告诉阿姨，阿姨给你看看，乖，哪里痛，叫出来啊……”，这下可是把阮琴给急坏了，看夕林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家里肯定不简单，要是夕林有了个闪失，那肯定不是自家砸锅卖铁就能赔的起的，这可怎么办，自家的儿子再怎么糟，那也是自己养的，这夕林可不同，一天一地的，家里养的这么水嫩有教养又礼貌，在她家给弄出个什么事来……
“阿姨……疼不疼……”
阮琴六神无主思想飘的太远一时没回来听清，一回来就听到了最后的疼，于是一急就动手扒起了夕林的衣服，“疼？哪里疼？让阿姨给你看看，疼的厉害么？阿姨带你去医院……”
“阿姨！阿姨！！阿姨！！！”，不要脱夕林衣服啊……
一瞬间，夕林其实想错叫成另一种他从没叫过的称呼，只是最后冒出嘴的还是这么客气礼貌的“阿姨，夕林哪儿都不痛，夕林是问阿姨痛不痛，阿姨对不起，夕林害你跌倒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一身凌乱，声音却存着冷漠沉稳的夕林，他那令阮琴惊讶的双眼中，阮琴看到了自己，忽的她举得心里不是很舒服，这小孩的成熟表现让她心疼，突然想到，夕林能记得在乡下玩的一个小伙伴，那么在大城市中生活的他并不一定有自己想的活的那么开心。
其实阮琴长的算不上好看，有些臃肿的身材，加上辛苦持家和不辞日夜照顾儿子的憔悴让她的眼袋看起来跟眼睛一样的大，甚至整个人看起来比花玲奶奶还要枯槁，虽然是典型的农妇，可是夕林就是觉得她的一眸一笑是他目前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因为，他现在的心，是暖的。
阮琴吧夕林的衣服重新整理好，碰到夕林的脸时，她才感到不对劲在哪儿，伸手在顺着夕林的脸攀上了他的额头，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本来快穿好的衣服，又给阮琴给扒了，边扒还边摆着脸轻斥道：“我的天，这孩子发烧了也不说一声，虽然不高，怎么你家人都没发现呢，还让你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脱下夕林的小黑靴时，阮琴立即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脚……，夕林忍忍，阿姨这就弄热水来……”，皱眉不再多说，阮琴把床尾的被子给夕林盖上就露出双脚，然后跨过满地洒落的瓜子糖果之类的赶紧出了房门。
夕林的袜子在昨天走那一段路时，因为他从来没走过那种雪路，时不时的小坑，时不时的小洼，时间一长有些雪渣就侵进了靴子里，也就湿了里面的袜子，脚冻的早就没了知觉，何况夕林一直被其他东西吸引着注意力，一件接着一件的，早就忘了自己冻坏了的小脚，而在有知觉的时候，是在被零西上过身后，浑身一阵温暖，从头热到脚，而当零一走，靴子里的湿感出现，夕林也才知道自己的袜子湿了，所以在走往花玲家的路上时，凡是跨过小水洼小水坑时，夕林就会担心的往零西看去，一是怕零西不小心踩在了水里，脚会变的跟他一样的冷，二是怕零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走了，而直到零西真的走了时，他才想起，零西跟自己不一样，零西是没有，肉体的。
用热水为夕林擦着脚，阮琴就在疑虑着夕林这么个小小的小孩是怎么一个人找来这里的，这么丁点大家里人就不怕半路上被拐去卖了，要是大人带来的，可是小孩这么有教养，大人不可能没礼貌的来了招呼都没打一声丢下小孩就走了吧……
突然一突出的电话铃声把阮琴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给打断，惊得她回过神来，把夕林好好的裹进床尾的被窝里后，再看看自家儿子又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电话的铃声显然是吵到他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显的很不舒服，阮琴赶紧又给他哄拍了两三下。
“夕林等一下，阿姨接个电话就来！”说着分别给花珑和夕林掖好被窝后，这才转身快步走向对面靠窗的书桌那儿拿起了电话筒。
“喂……”阮琴接起电话就发出这么一个字，而显然对方是知道她是谁，没给她再说第二字的时间。
夕林转头看见的也就是阮琴她那厚暖的背影，只是有些奇怪花玲的妈妈怎么拿着话筒不说话，这段沉默无声的是时间并不长，三分不到的时间，最后就听见阮琴说着“哎？哦在呢在呢……不客气不客气……没事儿，承蒙您看的起……没有没有……哎好……好的您忙……哎再见……”
一会儿后，阮琴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夕林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而这时夕林都快忘了某魂存在的声音岔了进来，柳老那年老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说出的话却让夕林不仅害怕还发抖，因为那句话的内容是【刚才的电话是你爸爸打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