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欧阳楠进了房间，把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脚上那双新买的高跟鞋，对一向只习惯军用制式皮鞋3.5cm跟的她来说可算得上是有相当的高度。她在床上蹭着，把鞋子蹬到了地上。
林雨桓，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照例引起心底某处的一阵钝钝的刺痛。
他有了女朋友，也许是妻子，但是刚刚为什么没替她引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不是正好可以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吗？
一阵门铃声响起，欧阳楠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被人打扰，她从床上跳起来去开门。
“古人倒履相迎好歹还是穿着鞋，你这么光着脚跑来迎接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季承看着欧阳楠笑着调侃道，“是不是看我特意赶回来见你感动得热泪盈眶？”
“说得好听！你哪儿是特意回来见我啊？是顺便好不好？！”欧阳楠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床头柜，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穿上。
“本来是想顺便的，可是因为航班延误没赶上老板的寿宴，所以升级为特意回来见你了！”
“我以为你搭的军用飞机。”欧阳楠端着水壶走向洗手间。
“哪儿有那么多军用飞机可搭啊？国航航班！唉，国航因为航班晚点特意向谢娜道歉，像我们这种平头小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错过了老板的六十大寿，自怨自艾。”
“您这样的还平头小百姓？26岁的少校，将门虎子，年轻有为，前途似锦……如果您都是平头小百姓，那我们就不用混了。”欧阳楠瞪了一眼略带倦容的季承，突然醒悟似地说，“哎，不对啊，你这么说不是特意等着我夸你呢吧？幸好我语文学得不好，会的形容词少，要不然还真让你得逞了。”
季承笑着坐到沙发上，“怎么着？工作不愉快吗？”就算是坐在沙发上，他依然是挺着笔直的后背。
“那倒不是，只是每日墨守成规、按部就班，我似乎现在已经能展望我六十岁退休时的情景了。”
“那就试着变一变啊？”季承盯着欧阳楠，“不然……”
水壶“叮”了一声，提示着水烧开了。
欧阳楠起身走向小茶几，“喝什么？”
“水？”欧阳楠问。
“水！”季承说。
俩人为他们的异口同声相视一笑，欧阳楠说，“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没变。”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况且……”
“知道，白开水是最佳饮品嘛！只是别把生活过成白开水就行！”欧阳楠倒了水放在季承面前，然后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袋绿茶，给自己泡上。
“你看起来……越发的闲适了。”季承盯着欧阳楠白晳的手指，她的动作像弹钢琴那么优雅。
“你不如直接‘夸’我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随遇而安来得更直接一些。”欧阳楠迎着季承的目光，解释似地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其实我只是喝不惯水里的味道。”
季承拿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吹了吹，小心啜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着欧阳楠，“听说他回来了。”
短暂的沉默。
欧阳楠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嗯，我见到他了。”她见季承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于是苦笑着接着说，“还是那么的英俊潇洒、帅气*人。时间可真是不公平，在某些人身上，似乎根本看不到时间的痕迹，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沉稳了。”
“飘泊了很久终于要定下来了。”季承突然笑了笑，“我那颗游荡的心也要安定下来了。”
“嗯？”欧阳楠不解地看着他。
“我有女朋友了。”
欧阳楠一愣，略有些酸涩，“是唐佳妮？”唐佳妮几年如一日追随在季承身边，全然不理会关于季承跟欧阳楠暧昩的传言，也不在意季承的冷淡，甚至为了季承不惜托关系走后门留校，看来她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要修成正果了。
季承不置可否。
“恭喜！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唐佳妮，但是……还是要祝你幸福。”
“谢谢！”季承抬手看了一眼表，“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起身，看着欧阳楠，“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你忙你的，不用送我。”
“想送也送不了，明天上午有进藏的军用飞机，借首长的光，我要搭飞机回去，不能送你了。”
欧阳楠打开门，送季承出去。
“保重！”她向季承伸出了手，季承却视而不见，张开双臂拥抱了她，那么用力，那么久，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答应我，欧阳楠，你一定要幸福！”
季承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林雨桓已经回来了，如果他不在时，他都不能让她爱上自己，那么他回来了，自己的存在只会成为她心里的负担。为了让她心安，为了不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他选择离开。其实做朋友也不错，起码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欧阳楠看着季承离去，转身进屋，坐在床上，想着季承的话。说实话，说一点失落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就像小孩子的玩具，明明放在那儿，几乎从来都不玩儿，真的哪一天另一个小朋友要玩，他就会立刻去抢过来，不行我还要玩。大人也是一样，把有些东西打上标签，自己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一直把它束之高阁，可真要是别人拿走了，心里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
呆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出声说，“季承，你也一定要幸福！”然后起身换了睡衣准备休息。
刚换好睡衣，门铃又响了。她不禁失笑，又不是曹*，怎么这么不禁念叨。
“是落了什么东西……”她一边开门一边说，在看清来人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站在门外的竟是林雨桓。
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似乎过了很久，林雨桓上下打量着欧阳楠，她穿着件墨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衬得她修长的脖颈越发的白晳诱人，他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欧阳楠注意到林雨桓扫视着她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急忙将身体闪向门后，“太晚了，不太方便吧。”
她的举动愈发惹的林雨桓不快，“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她转身向屋里走去。
“楠楠，这些年，我很想你。”他的话像定身咒，将她定住，再也动弹不得。
他走上前，轻轻环住她，湿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她的泰然自若瞬间倒塌。
他轻轻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他的目光灼热，烧得她不敢抬头。他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他对视。
那样长久。
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心底。
“楠楠……”
他俯下身，将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久违了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先是试探着轻轻吻她，然后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住，是不是他们的爱就可以永恒？
“楠楠，跟我在一起！”良久，林雨桓在欧阳楠的耳边低语。
“不行。”林雨桓的这句话突然拽回了欧阳楠飘走的清明。
“为什么？”
“你说呢？”欧阳楠一阵酸楚，她很想质问林雨桓，你身边已经有了金发碧眼，你凭什么跟我在一起？
“是因为他？”林雨桓想起刚刚看到季承深夜造访。
欧阳楠默不作声。
“可是你的身体明明告诉我你愿意！”林雨桓固执地坚持。
“可是我的心告诉我不行！”
林雨桓心头一震，她果然已经跟季承在一起了！怪不得他深夜来访，怪不得她穿着睡衣。
其实，刚刚他是跟着她回到宾馆的，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季承来了，他站在窗前，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直到季承离开。如果不是季承那么快就离开，他以为他们没什么，他是绝对没有勇气来敲门的。
林雨桓不由的黯然神伤，沉默了很久，他终于勉强开口，“对不起。”然后颓然转身离开。
林雨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乘了电梯，来到楼下，他的胸口有强烈的情绪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是立刻，他掏出电话，“琳达，帮我订下周一返程的机票。”
电话那端，他那金发碧眼的漂亮的女秘书应着，“好的，林总。”
欧阳楠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林雨桓离开。“林雨桓，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不管我有多开心，听到你的名字就会让我立刻失去笑容，也许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我真的可以放下了。”
欧阳楠疲惫地仰倒在床上，视线所及是房屋中央的顶灯，洁白的灯罩上有一块灰蒙蒙的斑点，她极力想分辨那究竟是落的灰或是飞进去的小飞虫，却终是被刺目的光灼痛了眼，她闭上眼，却依然挡不住眼前眩目的白，她随手扯过枕头挡在头上，试图挡住刺眼的光、蠢蠢欲动的心，却怎么也拦不住四处游散开来的思绪……
“楠楠，”林雨桓在她耳边低喃，轻轻舔咬着她的耳垂，顿时一阵酥麻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他，将头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脏剧烈而快速地暧昩地跳动。
他稍稍将她推开一点，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他黝黑的眸子像黑洞，她身不由己地被吸进去，无法逃脱。
“楠楠，”他轻轻地吻住她，先是辗转缠绵，继而是无休止的攻城掠地，强取豪夺。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想推开他，却猛然发现周围哪还有林雨桓的影子，她置身水中，浑身冰冷，正漫漫地往下沉，她好像突然想起自己不会游泳，想要大声呼救，“雨桓，救我！”却赫然发现，李可心挽着林雨桓的手臂，在岸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顿时心如死灰，也罢，沉下去也罢。
岸上突然传来的一阵笑声惊动了她，她突然不甘心了，“不，我不能就这样沉下去。”她伸出手脚使劲儿扑腾着，一脚踏空……
欧阳楠从睡梦中惊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激灵打了个冷战，心下一片茫然。
看着怀里的枕头，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枕头，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抬手关了空调，扯过被子，又随手关了灯，躺回床上。
怎么会又梦到他？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怎么可以这样？一直肆无忌惮地占据着她的心，就算她对所有人说她已经忘了他，甚至连她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她却仍是无法骗过自己的心，她怎么可能忘记他？！
了无睡意。
欧阳楠索性起身，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洗了个澡，然后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改签航班，退房结账，只身前往机场。
她无法在这儿多停留一秒，她从心眼里鄙视自己的怯弱，但是她真的无法面对，甚至只要想到跟他在同一座城市，同一片天空下，她吸进的有可能就是他呼出的空气，她就觉得紧张，于是，她只有仓皇逃走。
在机场，换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厅，她拿出手机给宫奕发了条短信，告知航班信息，然后又给一众走得近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发了短信告罪，尔后登机。
坐在座椅上，她松了一口气，似乎直到此时，她才觉得安全了。
“阿嚏！”欧阳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定是半夜吹空调着凉了。
善解人意的漂亮的空乘小姐走过来问她，“请问需要毯子吗？”
她微笑着点头道谢。
拥着毯子，看着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各种形状的云在飞机下面一朵朵飘过。飞机飞得很平稳，让欧阳楠觉得，他们不像是在云上走，竟像是云在空中游。
飞机以超音速飞行，欧阳楠曾经以为忘却了的那些往事也飞一般在眼前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