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亚刹王子(1 / 1)
“陛下!”
“殿下!”
外交大臣和加穆同时惊叫起来。
玛嘉感觉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肩膀和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制着,心中没来由一阵慌乱。这种从心底生出的根深蒂固的恐慌,让她忽然间明白,加穆之前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她可能真的有男性恐惧症……
若换作是普通男人,她说不定早就大骂出口了,但眼下这位是鹰格兰的国王,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当权者——她只能咬紧牙死死忍住。
国王表情轻浮地低下头,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禁不住露骨地大笑起来。
被他看穿了,可恶……玛嘉懊恼地垂下头。
一旁的加穆急忙跪倒在国王脚边,紧张地大喊:“陛、陛下!这位是狮斑牙的公主殿下,是在全世界最纯洁的王宫中被精心呵护了二十年的王国珍宝,除了王子殿下之外,谁也不能冒犯她的身体,就连陛下你也……”
国王转过略带胡渣的英挺脸孔,冷笑着瞥了一眼加穆,简短地问:
“这是谁规定的?”
“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那是你们狮斑牙的传统,不是我们鹰格兰的。”国王丝毫不为所动,看着怀里的美人笑了笑道,“况且,你们国家最不缺的就是公主,就算是珍宝,也不过只是一件可以量产的商品罢了。”
瞬间,加穆勃然大怒,瞳孔放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就在她几乎忍不住要出手时,一个十分年轻的嗓音冷冷□□来道:
“父王,抱歉,我来迟了。”
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玛嘉感觉国王的手劲略微一松,连忙挣脱他的束缚,双腿虚软地着地,被眼疾手快的加穆稳稳地上前扶住。
“殿下,没事吧?”加穆用气声小心询问。
玛嘉强迫自己昂首挺胸,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心里却仍惊魂未定,全身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不得不撑住加穆的手臂才能勉强站立。
“可恶,这没用的身体!”她气得脸色铁青。
直到刚才为止,玛嘉都没有空余的心思去注意那个出声阻止国王的人,好不容易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才意识到,那个称国王为“父王”的年轻男子,毫无疑问就是鹰格兰的王子。
她立即绷紧神经,又恢复了先前的警觉。
这时,外交大臣引着王子向她走了过来,她用扇子遮住脸,趁机观察王子的外表。
王子继承了鹰格兰王室传统的高大体型,虽不及国王那么魁梧,却也比玛嘉高出整整一个头。相较于成熟的体格,他的脸却略显年轻,冷漠的表情中透出一股青涩。
他有一头略卷的金红色短发,皮肤细白,下巴和腮帮处很干净,几乎不见胡渣的踪影。一双眼尾微微上吊的蓝色眼睛看起来很漂亮,却不知为何始终盯着地面,目光闪烁,迟迟不肯与玛嘉的视线交汇。
外交大臣浑然不知玛嘉的心思,遵照礼仪向王子介绍道:
“殿下,这位是狮斑牙的玛嘉公主殿下。”
王子轻轻点了点头,还是没向玛嘉投去一眼,表现出跟国王截然不同的反应。
外交大臣又转向玛嘉:“而这位是英格兰的第三王子亚刹殿下。”
玛嘉本要屈膝行礼,这时突然停下动作,吃惊得瞪大眼睛。
诶?……第三王子?
这么说来,鹰格兰不止一位王子吗?那么她要嫁的究竟是哪一个?她暗恋的又是哪一个?
外交大臣误会了她的反应,笑着解释说:“公主殿下的未婚夫昂理王储殿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无法亲自前来迎接,所以从现在起到大婚前夜,都将由王储的弟弟亚刹王子殿下代为陪伴您,希望您不要介意。好了,公主殿下,王子殿下,两位请随我来吧,酒宴早已准备好了。”
聚集在门口的贵族开始鱼贯向大厅移动,玛嘉也在亚刹王子的陪伴下缓缓向前走。
虽然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说,但玛嘉能感觉到亚刹刻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她瞥去一眼。
————
由于旅途劳顿,玛嘉对丰盛的晚宴毫无兴趣,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汤。本来就失去了记忆,又远嫁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此时此刻的处境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双重磨难,就算她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无法自如地应对周围贵族的提问,所以略作应酬后,她便以喉咙不适为借口,拒绝再开口回答问题。
相反地,她开始留心观察各个贵族的神态举止,并从他们的八卦闲谈中收集有关国王和亚刹的情报。
国王赫瑞-都铎被称为“赫瑞六世”,现年三十九岁,是这块老不列颠大陆上最年轻的国王。自从两年前王后凯瑟琳病逝后,宫中各个派系便一直源源不断地将女人送到他床上,其他各国也不时派出使者提议联姻,但这些女人却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所以王后的宝座至今仍然空缺。
听到这里,玛嘉好奇地向坐在长桌另一端的赫瑞国王瞟了一眼,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
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意识到赫瑞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
觥筹交错之间,玛嘉又听到了一些她所关心的情报:
凯瑟琳王后为这个国家生下了三位王子。大王子阿德里安年幼时便出国游学,至今未归;二王子昂理被立为王位继承人,也即是她的未婚夫;而三王子亚刹,就是此刻坐在她右边的这位清秀少年。
令她意外的是,这位举止稳重老成的三王子,实际年龄只有十五岁。
他的一头红发给人以热情似火的感觉,但其实,他的性情却相当安静。晚宴开始后,他只有一次因为不小心碰到玛嘉的手肘而说了声“对不起”,其余时间一律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的餐盘,沉默而含蓄地吃着晚餐,完全当玛嘉不存在。
发现亚刹对自己没兴趣,玛嘉自然也想不理睬他,甚至连礼节性的寒暄也省了。她故意将头转向位于她左侧的某位贵族,装出正在专心聆听的样子——尽管她心里清楚,这个贵族关注的只是她身前那两团半裸丰胸。
“恕我冒昧……嗝!”贵族借着酒意,越发肆无忌惮地盯着玛嘉的胸口,口齿不清地嘟哝,“我听说,你们的大公主因为丑闻失去了联姻的资格,只能让你这个五公主顶替当代嫁新娘,这事是真的吗?”
玛嘉斜眼瞥他,冷笑着回答:“大公主是狮斑牙未来的女王,怎么可能随便嫁入他国?如果她答应联姻,你们的王子就是入赘夫婿,那么将来鹰格兰就会变成狮斑牙的附属国,难道阁下愿意那样的事发生吗?”
贵族没料到这位外国公主竟如此伶牙利嘴,不禁呆了一呆,尴尬地问:
“那……为什么那么多公主中,偏偏挑了你嫁过来呢?”
玛嘉不客气地反问:“既然鹰格兰已经接受了我,那讨论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贵族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地擦了擦嘴唇,转而与另一边的女人调情去了。
他的话本身没什么意图,却提醒了玛嘉一件事——她会选择代替姐姐嫁过来的原因,已经清楚了,可鹰格兰为什么会接受她这个代嫁新娘,却仍是个谜……正常情况下,考虑到财政利益,不会有国家愿意娶她这种排行十六的公主做王妃的吧?
难道这其中还隐藏了她想象不到的深层利益关系吗?
她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出头绪。
回过神时,冷不丁地发现,身旁的亚刹正以一种万分惊讶的表情瞪着她,好像见到鬼一样。
玛嘉不悦地迎向他的目光:“怎么了?”
亚刹犹豫了许久,才以稚嫩的嗓音不太确定地说:“你……你变了……”
玛嘉顿时皱眉,警惕地问:“你以前见过我吗?什么时候?在哪里?”
“……”亚刹睁大眼睛,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微微涨红脸,愠怒地低吼道,“算了!没什么。”
在这之后,无论玛嘉怎么向他打听,他都不愿再说一个字了。
玛嘉翻着白眼叹了口气。虽说小孩子的话她并没放在心上,可是空白的记忆仍然让她感到心烦气躁,总觉得冥冥中有种不祥的东西躲在附近,在黑暗处窥伺着她。
真希望快点找回记忆啊……
晚宴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玛嘉和加穆在一群贵族的簇拥之下,被领到一幢面向南侧的塔楼中。
公主的卧室位于塔楼一层,而骑士的寝居则在正下方的地下室里,两个房间并不相通,只是在隔墙上开了个小洞,垂下一条系着铃铛的绳索。倘若玛嘉有事,只要轻轻晃一晃绳子,加穆就能立即知道。
这对于玛嘉来说,倒是个十分便利的道具。当天夜里,她便拉响了铃铛。
打开门,忠心耿耿的加穆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问:“殿下,有什么事?”
玛嘉拨了拨蓬松的长发,慵懒地说:“哦,没什么,我只是想试试看这铃铛好不好用。”
“……”加穆滑下黑线,表情霎时跨下来。
“开玩笑的,我找你来有重要的事。”玛嘉揪着睡衣的领口,将头探出房间,小心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问,“你过来的路上,没有被人看见吧?”
“没有,这座塔楼的守卫不多。”
“很好。”玛嘉满意地称赞道。
“可是殿下,这么晚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玛嘉拿起衣架上的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走出房间,轻轻阖上门,随后蹑手蹑脚躲进走廊的阴影中:“我想要去见昂理王储一面。”
“诶?现在?”加穆诧异道。
“不错,就是现在。”
“可是再过七天,就要举行你们的婚礼了,到时候再见面不行吗?为什么要在半夜偷偷去见他?”
玛嘉在黑暗中扶着墙壁,边向前走,边轻声说:“你不觉得很可疑吗?明明要娶我的人是昂理,可是接待我的却是国王赫瑞和三王子亚刹,而且外交大臣还说,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大婚前夜……”
加穆紧跟在她身后,猜测道:“也许昂理王储最近身体不适,或者公务繁忙,不方便见客?”
“不,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玛嘉语气严肃地说,“刚才的晚宴上,那些贵族们的聊天内容百无禁忌,连国王的闺房秘史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却没有一个人谈论到昂理——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可是未来的国王陛下啊,而且还是即将大婚的新郎,为什么整个王宫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他的名字?”
加穆无法反驳,小声嘟哝着说:“但不管怎样,一个公主半夜三更穿着睡衣去和男性私会,终究是不成体统。”
“呿!又来了。”玛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纠结于这种小事?”
“这才不是小事呢,名誉可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啊!”
“别啰嗦了,明天他们就会把女仆送到我房里来,我能够单独行动的时间只有今晚,错过今晚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
加穆说到一半,突然,玛嘉回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加穆立即警惕地停下脚步,拔出佩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随后她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但玛嘉确定自己听到了一个低婉哀愁的叹息声,声音非常遥远,像是隔了好几道门,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听得到。
望向声音的源头,她眉头紧蹙,神情凝重道:“加穆,这个王宫里,一定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恐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加穆急促的惊呼,随后是短剑掉落地面的“哐当”声。
她瞪大眼睛转身,只见月光下,加穆被倒吊在半空中,全身缠绕着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粗大树枝。
“加穆!”情急之下,玛嘉拾起短剑,想也没多想,便朝离她最近的树枝用力砍了下去。
加穆的一只手霎时得以解放,她立即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将其余的枝条砍断,翻身落地,然后拥住玛嘉的肩膀,以最快的速度带她逃离植物的攻击范围。
“这是怎么回事?”加穆气恼地高声大叫起来,“卫兵!卫兵!快来保护公主!”
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整座塔楼竟毫无回应。原来她们之前都搞错了,这里的守卫不是很少,而是根本连一个都没有!
加穆见形势不妙,急忙改变战术,将玛嘉放下,转身背对她说:“殿下,你一个人先逃,我来为你断后……快!”
玛嘉却僵立在原地,一脸迷茫。
现在的她,能逃到哪里去呢?除了加穆之外,她在这个王国里举目无亲,也还没得到众人的尊重:国王不把她放在眼里,未婚夫避而不见,三王子更是冷若冰霜,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能向谁求助呢?
短暂的思考之后,她骄傲地抬起头,口气坚决地说:“不,我不逃。我倒想留下来看看,我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
天性中的执拗和好胜心直冲而上,使玛嘉霎时血液沸腾起来,她不但不后退,反而脱下斗篷,举起短剑向前方的植物一阵猛打乱砍。
“太乱来了!殿下,住手!”加穆吓得面无血色。
“别拦我!如果这就是鹰格兰的待客之道,凭什么我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我是担心殿下的安危啊!”
“有时间担心我,还不如过来一起砍!”
加穆胆战心惊地看着暴走的玛嘉,拖住她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跟她上前一起砍?就在她从背后抱住玛嘉,拼命想要阻止她时,巨大的植物却突然偃旗息鼓,明明之前还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枝条,转眼间竟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一时间静得不可思议。
许久,加穆低声询问:“要我去禀告国王吗?”
“不用了。”玛嘉思考了一会儿,蹲下身在地上四处摸索,却连一片树叶也没摸到。她喃喃道:“这不是普通的植物……会不会是法术制造出的幻影?”
加穆收起短剑和匕首,苦笑着说:“这个世上可没有法术那种东西,只是有人故弄玄虚,想要吓唬我们罢了。”
“是吗?”玛嘉却有些怀疑。
失去了记忆,并不代表她会连常识也一起忘记,就好像人一出生就懂得呼吸一样,在她的认知里,法术也是一种如同呼吸般普通的常识。但加穆却说这个世上没有法术……
怎么回事,是她的思维错乱了吗?
“殿下,还是回房间去吧。在这样的黑暗中,我没有十足的自信能保护你。”
“不,现在回去就输了,我才不会向这种只会躲在背后暗算的家伙低头呢!”玛嘉露出一脸倔强的表情,不甘心地说,“有人不希望我刺探这个国家的秘密,我就偏要追究到底给他看看!”
“唉……”加穆头疼地扶额,像是早就料到玛嘉会有此反应,“那你想要怎么做?”
玛嘉想了想,决定道:“先陪我去一个地方,跟我来。”
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一旁窥伺着自己,又得知整个塔楼没有一个守卫,玛嘉索性大方地点起油灯,和加穆两人正大光明地在塔楼里走动起来。
凭着之前模糊的印象,玛嘉循着那道哀伤的叹息声,谨慎地向塔楼上层走去。而那个声音也像是在指引她一样,她离得越近,叹息就越频繁。
奇怪的是,加穆却完全听不到。
最后,两人在塔楼的顶层找到一扇阖拢的小门。玛嘉二话不说,抬起脚就要踢门,吓得加穆惊慌地制止道:
“呜啊啊啊!不要乱来,你可是公主啊!”
“公主就没有脚吗?公主就不能踢门吗?”玛嘉若无其事地一脚把门踢飞,“看!这不就踢开了吗?”
“……”加穆扶着墙壁,无言以对。
玛嘉弯腰进入小门,沿着一条狭窄的石阶盘旋向上,绕了大约三、四圈后,终于找到了位于顶层之上的隐秘阁楼。
阁楼的四面点着蜡烛,虽然烛光微弱,但比起楼下几层的黑灯瞎火,这里显然明亮得多。
一走进阁楼,玛嘉便明白自己找对了地方——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裹着绷带的男人,而他所发出的声音,正是她之前隐约听到的叹息声。
玛嘉微微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钻入鼻腔,她急忙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强忍着刺鼻恶臭,远远地问他:“你是谁?”
裹着绷带的男人□□了两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回答:“我是昂理-都铎……鹰格兰的王储。”
蓦地,玛嘉瞪大眼睛,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一时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方面,她为自己被鹰格兰王室欺骗而气得发抖:这个昂理王储明明就已经病入膏肓,身上的肉都腐烂得差不多了,他们竟然还敢厚着脸皮向狮斑牙提亲,还卑鄙无耻地想要隐瞒到大婚之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若不是她今晚坚持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七天后被送进婚房时,她可能还像个白痴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忽视胸口揪心般的疼痛:假如失忆前她真的爱过这个男人,那么如今这个凄惨的画面,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为了他,她舍弃尊严,顶着众人的非议和流言蜚语,一意孤行地代替姐姐嫁到陌生的国家,可结果,她却得到了什么?
可恶,这样实在是太悲惨了,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昂理再次开口,虚弱地问:
“你是……我的未婚妻?”
玛嘉蹙眉瞪着他,犹豫了一会,才十分不情愿地承认道:“我是。”
“可以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这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玛嘉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过去。
“等等。”一旁的加穆却拦住她,小声说,“还是让我先过去吧,等确定不会有危险以后,你再过来。”
说完,她便大步走到床边,举起油灯,往昂理的脸上照了一照。
那张同样包裹着绷带的脸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两颗暴露在外的眼球瞪得滚圆,像是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玛嘉连忙扭开脸,不忍再多看一眼。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她想这样问,可正准备开口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异样。
她猛地转头,惊愕地发现国王赫瑞不知何时来到她背后,此刻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俯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