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前日的夜雨依旧带着些微凉，明府花园的轩窗透着淡淡的光，荷塘边上时不时的蛙鸣，在荷叶间起起伏伏，谁知道这该是个怎样的世界，谁为了谁伤心？石子丢进水里，溅起一阵水花，倚在栏上，只是为了听听石子入水的声音。
“怎么了？”纳兰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江田馨儿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纳兰容若正站在眼前。
“纳兰哥哥怎么过来了？不是还在和哥哥议事的吗？”
“没什么大事，讲完了，过来看看你，清儿说你心情不好，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没有啊！”江田馨儿满是不解的看着纳兰容若，自己从未与人说过郁闷烦躁类的话，也从未对谁发过脾气，怎么就心情不好了呢。
纳兰看着满是疑惑的她，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没有就好，外面挺冷的，早些回屋里，别着凉了。”
江田馨儿点头应好，一阵沉默，他的脸泛起微红，“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明府主宅了，早些休息。”言语间些许结巴起来，不像平日马上马下的满清骑手，更不像众人口中的才子纳兰,江田馨儿忸怩不安的站在原地，没敢叫住他，回头也许尴尬。有一个问题是该好好想想的，纳兰虽从未说过喜欢自己，可是感情的事，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彼此心知肚明。哪一天突然说破了，总该给个答案，或者就嫁入纳兰府，或者又该怎样给个伤人的‘不’字。
贞观先生的诗词总是高雅深沉，傅振哥哥则描述着众人前所未见的漠北风情，比自己曾经去过的戈壁滩，鸣沙山更要来的苍凉，雄美。纳兰哥哥的词则清新淡雅，韵律格调算是一绝。清儿姐姐在女子的婉约之中添进了傅振哥哥的些许豪气，也许是多年来，仰慕哥哥，所以诗风也随着改了，自己的就说不上了。众人说要将诗文整理成文集，以免日后丢失了，傅振哥哥拟了序言，本是说清儿姐姐，作为妻子，誊书上去的。清儿姐姐却推说书法不济，给推脱了，重担就自然而然的落到当妹妹的头上。馨儿倒是写得一手好字，不过是钢笔字，因为硬笔书法写得挺好，所以软笔就不再练习了。磨蹭了半天，推也推不掉，硬着头皮上去，握笔的姿势好像就是错的，跟着电视里的姿势摆弄了一下，依旧有些不顺手，一抖，墨笔从指间直接滑落，在白纸上染出一笔浓浓的墨迹。抬眼看了眼周围的人，不下几十，都盯着自己，谦和的笑容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太紧张了，可事实是明明写不好那软笔书法。上次傅振哥哥在诗会上替自己解了围，这次再仰仗哥哥，情理之间，定然是不对的。纳兰哥哥收去弄坏的纸张，墨笔，替自己换了张白纸，在桌面铺展开来。声誉关天，江田馨儿站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一副为难的小声说“我不会啊！”纳兰淡然一笑，拿起紫萱狼毫笔，清触了触墨汁，然后递过来。馨儿犹豫着接过笔，准备着大出一番洋相。笔尖在空上晃动着，迟迟没有碰触纸张。然后，身后一只手突然靠过来，将她微微颤动的手握紧，是纳兰哥哥。突然的温度，让她顿时松手，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握紧。”纳兰在耳旁轻声命令道。他的呼吸一张一合间，她的心跳不觉加快了速度，脸渐渐泛的通红，因为一个突然的转头就足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一次亲密接触，笔尖在纳兰的推移下慢慢幻化出一行行小字，局促不安慢慢变得默契十足，只是不远不近的隔着，馨儿随着纳兰的力道，将笔尖在纸上推移，峰回路转……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已按捺不住，铺纸作画，画里的女子惊慌的回头，略带了几分娇羞，局促而娴静的看着身边男子，默然相视，又像在诉说，说不清在诉说着什么。笔在他们的指尖游走，男子握着她的手，聚精会神的看着笔下的字，很是用心。
一序写完，他放开她的手，欣赏着是她或者自己笔下的文字，她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似乎已经成了纳兰容若的未婚妻，在这样的法制下，男女授受不亲，分的有多清楚，谁都明白。但是没有谁会觉得纳兰哥哥与自己共序有何不对，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似乎不久后的婚姻早就是不争的事实了，清儿姐姐知道，傅振哥哥知道，甚至索府二老，明珠夫妇都应该是清楚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可能就会操办自己和纳兰哥哥的婚事了。朱彝尊先生的画作引得众人围观，甚至高过了自己与纳兰哥哥适才的序言。好评如潮间，不少人又将目光直接投到画中人身上，大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
诗会散开的时候，傅振哥哥找她谈话了，单独谈话，这是江田馨儿回索府后的第一次。
“你是真的决定要与纳兰在一起吗？”他的神情透着她从没见过的严肃，似乎这是一件政治事件一般。她默默的站着，看着他，没有说话，好像一切都无从说起。
“怕什么？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上纳兰容若，哥哥自然是赞成的。”见她有些紧张，他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会阻挠或是不赞成。
“没有！我……不想……嫁人”她支支吾吾的说道，言语里却满是坚定。
傅振看着她，不解的笑了笑，“不想嫁人？”“现在不想，以后总归还是要嫁的。”
“以后也不要嫁人！难道就不可以吗？”江田馨儿神色有些激动，她多希望他给的答案是肯定的，可是怎么可能。
“不可以！哪有不娶不嫁之理。如果你不喜欢容若，你可以选择不与他在一起。但是日后你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那个时候也是该嫁的时候了——”哥哥回绝了，和她讲着道理，让着个不懂事的小女生早些明白大清朝男婚女嫁是件多么正式而不容更改的事。
“——一辈子都遇不到呢？”
“哪里会一辈子都遇不到？如果遇不到了，等你再大一些，爷爷也会给你挑到合适人选的。”
“——哥哥！”馨儿看着他，满是无奈。自己怎么可以嫁人，如果某一天突然回去了，那自己究竟是有夫之妇，还是风靡亚洲的女神级人物呢？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傅振又伸出手抚着她的发丝安抚道，“不要想太多了，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哥哥……我是真的不能嫁人！”她委屈的哽咽着。
“怎么又说胡话？哪有不嫁人的!真要把你搁在家里让我日日看了心痛啊！那还是嫁出去的好。”
“不可以的！——”
“你怎么了？”傅振看着眼前的她泛着泪花，越来越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
“哥哥——你可不可以让我不嫁人？”她哭着央求道。即便眼神不悲怨，也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如果你不满意与纳兰府的婚事，你可以说出来，日后再另择人选的就是了。”
“不是不满意，我只是不要嫁人，至少再过上两年也好。”
“现在不嫁？过上两年，纳兰已是二十出头，早该有家室了，就算他喜欢你，以后也不一定是你做他的福晋”
“没关系的！”她像是听到了希望一般，露出半时灿烂的笑容。
“不行！”傅振转念一想，立马又打消了她的念头。
“可以的，哥哥。”她拉着他的衣襟，央求着他的同意。
“会害了你的，知道吗！不管是作为你的哥哥还是喜欢你的那个人，我都不会让你这么去做的！纳兰容若是个不错的人，他会对你好的。如果你是喜欢他的，就不要再去想些其他的，早些嫁过去。”傅振对于这个说不通的妹妹有些愤怒了，或者说关心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现在的他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好，无论她会在谁的身边。
“哥哥！我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要嫁。自己做的决定，绝对不会后悔。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你告诉我怎么办好不好？”她快步追上去，拉着他的衣袖，请求着。傅振回头看着她，心里满是不忍，那如花的女子，每一滴泪似乎都浇在了他心上，痛的厉害。
“朝廷六月会选秀，八旗的子女会有不少参选，除了已婚配的。一般的能避也可以避，如果你不想避，哥哥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那哥哥和纳兰哥哥怎么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
“可以吗？”她有些不安的问道。
“可以！”傅振转过身握着她的肩看着她，“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到哪里都要让自己过得开心。哥哥已经好久没看到最初的那个你了。”江田馨儿满是感动的点着头。“宫里的日子可能会很累，如果受不了，就告诉哥哥，哥哥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不清楚路该是怎么走的，跟着感觉，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该婚嫁，至少深墙里的两年是该等待的。无缘回去，再为人妇，安安心心过17世纪自己该过的的日子，忘却那个曾属于自己的年代，这个世界没有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