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浑水（1 / 1）
桃子大惊失色，自然不听他的,只红脸低头骂骂咧咧,吵吵着怪不得她，要怪也只怪那骗的刘先生。
道是他能妙手回春，原来瞧走了眼,老头儿技不如。
骂几声顿了会儿，耳畔呼吸却又起。
那厮竟还睡着，桃子猛擦脑门上的汗，服了他！梦话也能一抓一个准，还馋成这样。
桃子悄悄挪开他的手，把被子给师兄掖好了,潜出屋子去，欲封那紫苏的口。
她笑两声乐呵乐呵罢了，她那小王爷，岂是省油的灯？编排她兴许不至于，他俩打小就认识，待师哥醒了，还不定怎么遭他编排。
虽说项宝先头甚护着桃子，可这会儿头这样了，她胳膊肘自然是朝里边拐的。
往项宝那屋子张望了眼，小王爷金贵，喝了药汤已然休息了，到底刚解了毒，不比平日那样生龙活虎，还得养。
紫苏却不见，桃子没事干，把个宅子里都翻遍了，最后，连屋顶上都寻了一通。结果她屋顶上，不想正瞧见家正杵后院的一口井旁，呆呆立着。
桃子以为她这模样是要寻死，悄无声息跳下去，得意且纳闷着有日子不练，每日同侯遇厮混着，轻功竟然精进了。
三两步猫到紫苏身畔，打算一把捞了，离井远远的。
不料刚搭着家点儿衣裳皮，就教紫苏一手掀开，往后摔了个大趔趄。
桃子闷哼两声，又“哎哟哟”地叫唤，紫苏拍手笑：“遇哥哥自己的身手那样了得，竟娶了个纸糊的媳妇儿。改天臊臊他。”
桃子坐地上“哼”一声：“了得？躺着的可是他。”
紫苏“嘿嘿”笑：“刘先生都同说了，他那是恐怕遇哥哥作得体力忒不济，回头不好恢复，这才被逼的下了猛药。”
桃子气得用手捶地：“猛药便猛药，怨他的也不是。这老儿还真是好讲闲话，还有谁跟前他不曾说去的！”
紫苏一屁股挨到桃子身旁坐了：“师妹不肯起，也陪着坐会儿。”
桃子嗤笑：“不用上小王爷屋子陪着去？苏苏师姐，项王爷跟前，装得同个低眉顺眼小媳妇儿似的，原来这般痞气。”
紫苏咧嘴笑：“低眉顺眼？那混账懂得什么。”
桃子斜眼望她：“混账还当真好福气，有眼通通红衣不解带日夜照料着。”
紫苏“呸”一口：“别血口喷，谁衣不解带了，姐姐宽衣解带时可关门儿！”
桃子口上虽怒骂，心里头对这口无遮拦的姐姐，反心生多少好感。好一会儿俩吵消停了，才正正经经说了会儿体己话。
话是当真体己，桃子除却功夫比差些，俩吃货出道的女娃娃自来熟，没了男旁干扰，倒聊得更投契了。
桃子打小好奇心重善发问，这才聊多少句，话题已然被她打冬河镇大火那天夜里，延展到了紫苏同小王爷那头一夜，她心里头究竟怎么盘算的。
她琢磨，她还山上时，就没这胆子。
哪怕师哥赠剑那回，心思怎样活动，内里掀了多少朵波澜，也没敢来个敲门夜闯硬上弓不是？
“切，家师哥唠闲话的也不比那郎中差么，什么都同说全了。觉得能有甚盘算，横竖得了再说。那混账既不认得，便也不认得他，苟且着看呗。”
“他认不认得，如今还有什么要紧。他为了命都不要。”这样的福分又不是都有。
紫苏的脸善变，眼眶登时又红了：“这认死理，他不认得，就不要他。等他好全了，还是要走的。他不要命，也可以不要啊，有机会还他一命值什么，又不是没救过他。死了一了百了没什么，活着就不同了，没的委曲求全，等他浪子回头？这不是自求不痛快么。”
桃子默然不语，琢磨紫苏这席话。
紫苏却擦了擦眼角问她：“小丫头知道这些做什么，被这么呵着哄着，还有什么不顺心。”
桃子轻哼了声，依旧没吭气。
又默了会儿才皱眉道：“苏苏师姐，除了不乐意那样叫师哥，别的，还真挺喜欢的。”
紫苏瞧她额头：“嘿，臭丫头，借唤一声少块肉怎的。就叫就叫。”
桃子也不气，接着道：“这话还真没同旁的说过，师姐是头一个。打九岁就惦记那厮，换了旁保管不信，不过知道信，同小王爷定终身，那可比早。”
紫苏“嗯”了声，哎哟哟，也不害臊，她还真信。
桃子咬咬唇，把同小八一道，与侯遇过往的那些过节讲了一整遍，直直讲到又京城遇见了小八。
紫苏一捶拳：“还真是傻丫头啊，小八那小子也能信？”
桃子探问：“师姐认得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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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道：“怎不认得？离开武当时八岁，那小八和同岁，三岁看老，他鬼心眼子打小就多。臭小子显然对存了心思啊，怎么后之后觉的。而且小子的做法也不地道，显然故意嫁祸的遇哥哥，欺他守信老实，故意害得他说不得实话编不得假话，就那么百口莫辩这么些年。”
桃子呸了声：“他老实？这事许是小八奸诈，可小八也是对他存了深恨，才办得出这样的事。换了，许还狠些呢。”
紫苏摆手：“哪狠得过他？他恨遇哥哥，瞧着也未见得有什么事可恨。他是晓得惦记谁，心里嫉妒着，横竖要跑路，编通瞎话，一头拖惦记着他，一头又能让遇哥哥跟前得不了手，那是阴险得很呐。对他可没成见，就事论回事，不说别的，就说他家七姐同遇哥哥花前月下那出，保准有猫腻。”
桃子不屑道：“什么猫腻，他那时候不过十三岁的。”
紫苏嘿笑：“怎么没。可知道，他那七姐打生出来不久就得了一种怪病，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家有钱有势，好脸面，不乐意随便往外说道。可他同这般好，怎不说与？”
桃子着急问：“怪病？又是打哪里知道的？”
紫苏正色道：“也就是这事关系到同遇哥哥，才说与听。不然好歹也是别家的私隐，说了伤苏苏阴德。”
桃子催：“这时候还卖关子，急死了。”
紫苏总算道了她知道的内情：“同小八家的五哥是好哥们儿，他不着家，喜欢外头闯荡。少时随义父，同他一道倒腾过两年买卖，四年前他告诉的，说他七妹妹那要死的怪病发了，命不久矣。后来不久，五哥又告诉，他七妹妹真挂了。”
桃子听罢身子都颤了颤，却还是不置信地直摇头。
紫苏苦口婆心劝慰：“小五没必要骗，以为他七姐患的是相思病罢？猜遇哥哥多半压根不知，教那小子给栽了赃。明白，好哥们是那么个主，心里是不咋好受。可要想想，他诓好，还是遇哥哥十恶不赦对来得好？”
桃子听着有理，苦笑着点了点。
“可他不曾害了七姐姐又怎样，几时判他十恶不赦了。可他对，又几时说过几句实话真话，连他成天忙活什么，都不知。这厮的心思，横竖是摸不透的，也不打算摸透。”
旁的哪里知道，解了一个结，打开看里头，不光不是荡荡坦途，居然更有千万个结等着。让她释怀不得。
紫苏沉吟了会儿方道：“小桃子，琢磨着……”
桃子瞥眼紫苏：“琢磨怎样？”
紫苏笑道：“琢磨一年一年胡混瞎玩，没省过家师哥的心。说，又是个滑头的懒丫头，又想操那么许多心，是要作甚？知道，里头那个王爷，是个浪子，摊上了多少能体会着，遇哥哥瞧上一疯丫头，是多么不易。自然了，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命，合该操心劳力。侯遇那样的，就算一夜间转了性，凡事不消他操心，反为他想妥贴了，办稳当了，还晓得他下一步的盘算，这厮都未必受用。有钱难买乐意，这样的男求且求不来，且好生消受着不好么。”
桃子拳头捶地：“教这么说，合着他那么古怪，只因为不是个省油的灯。”捶红了拳头，她也不嫌手痛。
紫苏摆手：“这就小器了，男有男的事情，他们看重的，未必看重而已。”
桃子急了：“可看重他！又不指望能帮得上忙，好歹同他合着拍，除了卿卿花前月下的，也有话说。”
紫苏了然地笑：“盼着长长久久，如何不同他说？道他不盼着么？”
桃子握紧了拳头：“五岁的时候，娘骗，说要带了去寻哥哥，寻到了，一家长长久久一起。结果哥哥不及寻到，娘便离了世。世上哪有什么朝暮长久，抓牢了眼前才是正经。”
紫苏伸手抚抚桃子头发：“桃子，的心思明白。这样，若信得过师姐，夜里随，一道去个地方。若信不过，守着遇哥哥，只当没说。”
桃子脑子不浑，师哥之前告诉她过，紫苏两次三番救过项小王爷，也获罪下过冬河狱。紫苏这妞，决计不简单。
她更知道，这趟师兄同小王爷为救紫苏双双挂伤，与那太子脱不了干系。
错综复杂的关系，错综复杂的。
桃子却紧紧盯了紫苏眨巴闪烁的眼睛，给她使劲点了点头：“信，去。”
她没问究竟去做什么，为谁办事。师兄能玩的，为什么她不能。
桃子深知，这一着冒险且鲁莽：豁出去玩一把，当不了他的同谋，弄不好便成他的对手。
尽管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师哥许是不想她桃子放着阳关道不走，硬往那浑水里淌。
可他既早浑水里，她一个疯丫头，若能跋山涉水，赴他的浑水里去同他惊鸿遇一遭。从此爱怎样折腾便都由得他，又如何。
心中唯一有谱的，就是她押一车黄瓜，赌眼前这个直言直语的师姐，不至存心害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