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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我被侍卫们几乎脚不点地的拎着回了宫殿，随后，被扔在了地上。
“噢！”手臂着地的疼痛让我立刻跪起身子，用力的擦了擦手肘。
四周是一片叫人心慌的安静。
顿了一下，我抬起头看了看，通红的烛火里，王座上的人影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迪奥。他从王座上站起来，带着满脸寒霜走到我跟前，垂头俯视着我。
那眼神看起来可不妙。
阴沉，就像最深的深渊。
我得说，他的目光让我有点害怕。
“我尽我所能博你欢心，你却袭击我的侍女，放走了萨萨。”半晌，他开口打破了沉默，语调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那种怒气让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很响亮的耳光，莎拉。”
我盯着他，没敢说话，因为突然之间，他暴怒翻腾的血色眼眸让我觉得后脑勺冷飕飕的。
“你让我失去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铲除大患的机会。你知道，原本，只要等到天亮我就可以让他下地狱！但是因为你背叛，我失去了机会。”他依旧说的不快不慢，可是那种压抑的平静让人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畏惧。弯下腰，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莎拉！为什么？！告诉我！”最后的那一句，他忽然咆哮了一声，猛然拔高的声音吓的我抖了一下。
“为了亚汀斯？你愿意去死？！”
那一刻，他完全的褪下了往常的温与优雅，因为怒气而略显狰狞的脸让人心惊肉跳。我不由吞了口口水，“你知道的，迪奥，我一直的很艰辛的活着……”
扣着我的下巴的手指猛然收紧，拇指的指甲似乎插-进了皮肉，那种疼痛让我抽了口气，我不禁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如果亚知道我参与了处决萨萨，他会杀了我……”
“杀了你？”他重复了一句，“谁都可能会杀了你。”
“我救了你的儿子，迪奥。”
“是的，你救了我的儿子。”指甲更深嵌-进我的下巴，甚至还在用力的向一边扩展着伤口，那种疼让我呲起牙，差点叫出来。
“如果你没有救我的儿子，你早就死了，没有人能容忍背叛者。”
那句话透出的危险讯息让我的心猛然一跳，他的意思是要杀我么？
噢，我不禁更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哪怕这会让下巴上的疼痛更加鲜血淋漓。
“迪奥，我发誓。”
“发誓？”
“我发誓，我不会再逃了，也不会再打乱你的任何计划，我呆在这里……”
我望着他，恳求。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可嘴角的弧度却让他显的更加可怕。因为，那一丝笑冰冷而残酷。
“是的，你说的很对。”他轻轻放开我，顺手为我将一缕散落的卷发拨在了耳后，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更加惊惧的用眼角注视着那只手的一举一动。
“你不能再给我添乱了，你得呆在这里。”他直起身子，绕着我走了几步，从背后将双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而且，你最好记着，否则，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我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我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毫无预兆的，他的铁靴忽然恶狠狠的踏在了我的脚踝上。
咯啦--
那一刻，我清楚的听见了我的骨骼在尖声哭叫！
一瞬间的剧痛让我的脑袋轰响了一声，猛的栽在地上。
那种剧痛就像活生生的被剖开，最敏感的神经被一根一根的拔-出来！
“噢不！不~~~！！！”我瞪着眼睛尖叫起来，“不！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悲鸣与求饶却没有让铁靴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它依旧无情的践踏着我的脚踝，而且还在反复的辗碾。
咯啦咯啦--
我几乎能感觉到碎骨头在我的血肉里不断穿梭，那种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挤压，刺穿，刻骨铭心。
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的抽搐，它们在与我一同哭喊，放过我！
“放过我！放过我~~~~！我不会了！不会了~~！”
我扒着地面，发疯一般嘶叫，发疯一般挣扎，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脚从他的铁靴下挣脱出来。
冷汗滴进了眼睛，世界在刺痛里开始模糊。
“我会放过你，但是，你要记着！”终于，在我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我听见那个混蛋说了一句了。他的铁靴更用力的踩一下我的脚踝，才移开。
噢！
那一刻，我痉挛般的蜷起了身子，哭叫着在地上不住的打滚，直到“砰”的撞上了墙壁。
噢……
瑟瑟发抖，满身湿冷。
眼前一阵阵发黑。
伸出手，我想去握住被粉碎的脚踝，可是指尖刚碰上便带出了一阵翻天覆地的的痛，那种痛让我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
嘶叫，我只能这样徒劳的宣泄，直到喉咙里传来一阵带着血味的撕痛。
噢……
混蛋……
刻骨铭心的疼痛不断的驱散着试图靠近的黑暗，墙壁上绚丽夺目的烛台与通红跳跃的烛火让我不断的在光与影，清醒与恍惚间轮回。
救救我吧……
亚汀斯……
指甲在地面划出了无数道血痕。
救救我吧……
混蛋……
眼泪流进了嘴里，粘在咬破的伤口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救救我……
世界终于被黑暗吞噬。
是一阵清冷将我从最深的睡眠中唤醒的。
窗口暗淡的光线告诉我，天快要亮了。
“你还活着？”脸上的冰冷停住了。目光转了回来，昏暗中，那双猫一般的眼睛让我用手肘微微撑起了身子，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让我缓了好半天，才叫出了她的名字，“希苏？”那嗓音嘶哑的出人意料。
她拧了一下眉，将枕头斜了过来，让我靠在上面，“你最好别乱动，你在发烧。”
是的，她说的一点也没错，皮肤下那些无法散出的热几乎要把我烤干，烤焦，“我想喝水。”
她倒了一杯过来，冰冷的液体滋润了嘴唇，顺着食道流了下去，舒服极了，可是，那一线冰凉却根本不足以扑灭血肉中的火焰。
“还要。”
接过银杯，她无奈的摊了摊手，“天亮之后，我再去要一些吧。而且，或许，还要找一个医师，我一点也不在行。”说着，她指了指我的脚。视线移了过去，血迹斑驳的包扎与肿胀不堪的脚趾在一瞬间唤醒了我全身的神经。
直入骨髓的疼痛。
“噢……”抽了口凉气，我不由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床单，脑海里回放的记忆让我微微发抖。
她在床沿坐下，将绒毯向下扯了扯，“……他真可怕，昨晚我看见的时候，都吓傻了。”
“你看见了？”
她胃疼一般的看着我，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词，“全部。”
我不禁拧了一下眉，“……我想，我的脚废了……”
她皱着脸咽了口口水，“你真的那么爱亚汀斯么？为了他这样铤而走险？”
“如果我不这么做，踏碎我脚踝的也许就是他。”
那双猫一般的眼睛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她压下了嗓音，“凡蒂在迪奥手里，山林里还有多弥人，他腹背受敌，你太高估他了，也太信任他了，所以，你现在倒霉了……”
“但是，他会回来。”
“回来？”她重复了一句，忽然将脸凑到我面前，似乎在发笑，“他为什么要回来？怎么回来？”说着，她用那双猫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满眼的无可救药，“他会为一个女人耗损自己的存粮？你的脑袋真的坏了么？你以为在他眼里你真的是什么东西么？亚汀斯的妓-女？你……”
说实话，她的话真是让人恼火，可他-妈-的偏偏都是大实话。
“闭嘴！混蛋！”我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打断了她，“或许我他-娘-的是不算什么东西，”说着，我忽然停住，向门口看了一眼，直到确认并没有人影才重新望向她，将嗓音压到了最低，“但是，他的儿子呢？他被预言遭到天谴，不会有子嗣，那么，他会放着他的骨血不管么？噢……”眼睛很酸涩，高温让它们一阵阵的发热，我不禁伸出手揉了揉。
“戚---”半晌，她不屑的将目光移向了他处，“他们确实没时间逃出去，可是，至今我也没有听说他们落网了。”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回来？呵，你最好祈祷你能活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祈祷？”那个词让我忍不住失笑，可是浑身的疼痛又让我立刻咬起了牙，“特蕾莎该向谁祈祷？向我自己么？”
我确信她那个样子是想奚落我两句，可是，门口忽然越来越近的铁靴声让我们一齐闭上了嘴。
相视一眼，她立刻撤去枕头，让我躺了下去。
“她醒了么？”欧斯卡的声音响在门口。
“是的。”
希苏的回答让我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但是她在发高烧，神智不清。”
后面那句还像人话。
我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线光明中，我隐约能看见一个身影靠近了床沿。
“噢，真凄惨。”欧斯卡低声嘟囔了一句。
“您有什么事么？大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天亮之后，陛下要向凡蒂的城民们宣告萨萨与亚汀斯的罪孽，让她换上这条裙子，务必出席。”
“是。”希苏回答，在离去的脚步声里她又叫住了他，“大爷，能让人为她包扎一下伤口么，另外，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些水？不然，”说着，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不然，我怕她活不到那个时候。”
我得说，迪奥想的可真够周道，摇曳拖地的裙摆将我脚上的绷带遮的严严实实，而脸上的那层铅粉也一定有效的掩盖了我的憔悴。
非常炎热，正午的太阳下没有一丝风，而汗流浃背的人群却孜孜不倦的拥挤在高台下，他们眯着眼睛遥看着我，不住的交头接耳。
脚步声从台阶那边传了过来，越来越近，眼角的余光告诉我，那是迪奥。
他正望着我，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而虚伪的笑。
三步之外，那个身影恭敬的向我躬下身子，“很抱歉，莎拉，”他亲吻了一下我的手背，随后抬起了头，眼眸里闪出了非常诚挚的光芒，“我为我昨晚的鲁莽向你道歉，我将请最好的医师来医好你的伤，我发誓。”
发誓？！
我很想冷笑。
那一刻，我很想告诉他，他不需要再做出这种虚假的温柔，当他踏碎我的脚踝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他恨入骨髓，我也很想告诉他，他这种打一棒子再给一块糖的伎俩对我并不适用。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他转头看向了一边，“水。”
我并没有拒绝银杯，因为那一句话已经让我的喉咙疼痛难忍。
“你的声音真嘶哑。”盯了我半晌，他再一次低声开口，语调里饱含着歉意与自责，“真抱歉。”
再一次，我想冷笑。
因为此刻，他的伪装根本毫无必要。
他不会不知道，身体上的摧残足以让我就范，不然，昨晚他也不会做的那么完美。
“对不起……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双手，我的双腿都在我的意识之外……”
眼角扫过高台边刑柱上的尸体，我的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可怕的预告，“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盯住了他的眼睛，他也回望着我，眼神的胶着一瞬不瞬，“……你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