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17（上）（1 / 1）
Chapter 17
虽然还是早晨，但是由于是放假的最后一天，返校的学生多，所以校门前的大街上依旧车来车往。算不上嘈杂，但也绝不清净。
远浅站在车前，定定地看了辽望几秒，才往后移了几步，去拉后车门。
一下，两下，车门纹丝不动。
“不是赶时间吗？”她没好气地拍打后车窗，“你锁着干嘛，倒是开门啊！”
他从右方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命令般：“坐前面。”
远浅扬了扬手里的布箱，不满地提高声调：“我还有这么大包东西，前面怎么放的下！”
“东西放后备箱，你坐前面。”他头也不回。
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这么点东西，放在后排完全可以！”
“后备箱已经打开了。”他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的话，又重复一遍，“东西放后备箱，你坐前面。”
简直不可理喻。远浅敢怒不敢言，只能压着怨气，把布箱放到后备箱里。
后备箱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好像崭新的一样。远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洁的后备箱，再想起他的车里也是一尘不染别无他物，依照那个人的作风，不免怀疑他有重度洁癖。
她关上后备箱，走到前面，拉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好久不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是。”她努努嘴，也不看他，“快一年了。”
他终于扭过头来，盯着她的侧脸，不徐不疾道：“十个月零二十五天。”
远浅惊讶地转头看他，却刚好对上他的黑眸。让她不自在地又转回去。
这时他突然朝她俯身过来。她条件反射飞快地往后一缩，一只手往前一挡，另一只手就摸向车门的把手，脱口就喊：“别过来，你干什么？！”
辽望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双眼半眯起来，身子却更凑过去一些。
“你再这样我就下车了！”她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手足无措，往她脖子的方向伸出手，眼看她就要惊呼出声，他的手却从她颈边绕过去，在她颈后的位置扯了什么东西出来。
辽望把安全带拉扯到足够的长度，送到她面前，道貌岸然：“只是提醒你，系好安全带。”
远浅一脸窘态，回想自己夸张的言辞和动作，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难道要我帮你系上？”辽望见她不动，扬眉询问。
她闻言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安全带，摆正坐姿，将卡扣插好。
见她已经系好安全带，他便退回身子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动了车子。
很快上了机场高速，远浅一路把头向着车窗外，不看身边的人。
“身份证带了吧？”他目视前方，顺口提醒。
她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他专心致志地开车，过了一个分岔口后，突然问她：“你很不乐意是我送你？”
远浅把视线从窗外移向车内的他，如实回答：“对。”
他开车一向平稳，这时却猛然加速，超了好几辆车。
“原本辽展也订了机票，跟李丽说好是他今天来接你并且跟你一起过去的。”他面不改色，“但是今天我爸临时回国了，找他有事，所以换成我来送你，他改签了晚上的飞机再去那边。”
“我没说要你解释。”远浅冷冰冰道，“毕竟你哥和我姐那样的关系，我没指望真的可以从此不见到你。”
辽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缩紧。
“既然逃不了，”他说，“那就平静相处吧。”
远浅很想问他，你告诉我怎么样叫平静相处，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再说话，而他当她默认。
半个小时，抵达机场。
停好车后，辽望帮她拎出布箱，送她到机场大厅。
机场人不少，远浅排了很长的队，期间跟妈妈和李丽都打了电话，还给顾引翾和唐甜都发了短信说了情况。手续办理完之后，她握着登机牌，让辽望回去。他却不理会她的话，一直走在她的身边。
远浅无奈，只能随他送自己直到安检口。
眼看就要轮到她了，她转身催他：“你现在可以放心走了吧？”
他还是一贯的语调，平淡却强硬：“我看见你过完安检了自然会走。”
远浅虽有不耐烦，却懒得再管他。
“等会儿上飞机记得关手机。”辽望见她已到柜台前，嘱咐她。她却不领情：“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之前打完电话就已经关机了，还用你提醒？”
辽望往后站了一点，不再说话。
很快，她进入安检口，过完所有安检流程，她在传送带上拿了自己的布箱，将相关票据捏在手里。
这时辽望的手机刚好响起，他看了屏幕，是李丽的来电。
接起来的时候，远浅正好隔着安检口转过头来，对着这边的他礼貌性地挥了挥手以示要走。
此刻李丽的声音从手机里落入辽望的耳中：“我是李丽，刚刚给远浅打电话，她关机了……”
辽望看着远浅转过身去的背影，突然蹙眉。
“远浅。”
他挂上电话，以她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轻呼。
她回眸。
机场的外墙是玻璃的，阳光从外面穿透进来，照在远浅身上。在她的头发上形成金色的光圈。
她隔着安检口的距离，嘴唇动动，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辽望左手死死地捏着手机，右手朝远浅做了个过来的动作。
她站在那里，一脸疑惑。
“远浅。”他喉结有明显的起伏，“你先过来。”
她有那么几秒，怀疑他是不是又想搞什么过分的名堂。然而在她打量他的过程中，却发现他的表情不那么正常。
“有什么事情么？”她问。
他只是说：“你过来。”
阳光从她的背后一直射入他的眼中。她清楚地看到他不忍的眼神。
她突然隐隐约约地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她不敢想，更不敢跟他确认。
两人就这么在相隔不到二十米的空间中僵持着。
广播里响起远浅所要乘坐的航班的登机信息。
远浅拽了一下手里的布箱，试探般：“没事的话，我该登机了。”
辽望见她作势要走，再次喊住她：“远浅。”
远浅的脚步并没有迈动，这一次，她是几乎肯定，他有事要说，而且，她的不安那么强烈，她知道，那不是好的事情。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他，等着他说话。
辽望原本直视她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停顿几秒之后，他还是将身子往前挪了一点，有些艰难地跟她开了口：“不用去了。”
“什么？”她用口型问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不用去了。”他的喉咙一紧，“你关机了，李丽把电话打给了我……”
辽望没有说下去，而话已到此，已不需要再点破更多。
这一秒时间都好像暂停下来。远浅不笨，更不会装笨。她的瞳孔霎时放大，那么显而易见的悲痛感，全被辽望看在眼中。
远浅脸色惨白，木然地站在原地。周围人来来往往，让她瘦小的身子更显单薄，似乎随时都会被路人碰倒一般。
整夜未眠的她本就虚弱乏力，而此时支撑她的唯一的力量好像已被人抽去，只剩下一具空壳。她垂下头，长发搭落下来遮住她的脸。阳光让她头顶的黑发更加光泽，却灼得他眼中生疼。他想靠近她，却隔着安检口，爱莫能助。
他看到她把手里的布箱抱到胸前。
他看到她的身子慢慢地蹲下来缩成一团。
他看到她将头埋到臂膀中。
他看到她的双肩微微颤动。
阳光笼住她整个人。
辽望喊她的名字，她却纹丝不动。理智如他，竟然也慌了神，几欲冲进去，却被安检口的工作人员一次次拦住并且警告。
最后他抓住那个前来询问情况的机场警务，指着还蹲在那里的远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先生，那个女孩不登机了，麻烦你们带她出来。谢谢。”
警务示意看看他的证件，辽望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警务仔细看了半天，似乎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在电视上和报纸上见过的某位新闻人物：“你是那个……”
“我是那个女孩的家人。”辽望只是说，“请你们带她出来好吗。”
远浅被机场的工作人员带出来的时候，神色一直是苍白的。辽望看着两位工作人员进去跟她说话，扶她起来，而她几近站不稳。整个过程都是被工作人员架着走的。辽望看着她举步维艰的样子，眼神不由得沉黯下来。
终于她被带到他面前。
等那些工作人员都走开之后，他接过她护在怀里的布箱，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她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和表情不动。半响，才开口：“是假的吧。”
“奶奶不会有事的。”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她还没等到我去看她。”
“远浅。”他凝眉，“人都有生老病死，调整好心态，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身子一僵，突然怒视他，毫无预兆地吼起来：“为什么要是这样？！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昨晚不能让我过去？！你们家不是很厉害吗？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买不到昨晚的机票？为什么啊！”
他不会反驳她，甚至这时候也想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从来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能默默承受着，任她把所有悲伤和愤怒都发泄到自己身上。
周围很多人都向他们抛来了好奇的目光，而大多数只当他们这对男女是吵架的情侣在闹脾气，甚至还有人指着他们偷笑。
她吼这几句话，几乎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吼完之后，她往后一个踉跄，只觉得鼻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上一冲，头晕脑胀，身子也跟着晃晃悠悠。
辽望来不及多想，抓了她的肩就顺势带入自己的臂膀，右手稳住她的腰，将她支撑住。
远浅只觉得浑身发软，已没有一点力，她只能半靠着他，任他将自己带离机场大厅。
他一直搀扶着她到车上，让她坐好，帮她系紧安全带，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休息了片刻，他见她脸色稍好了一些，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才说：“你爸妈还有李丽他们在那边弄完了事情，办理完相关手续就会尽快回来。”
“爷爷还好吗？”
“李丽说，爷爷没事，在最后的康复阶段，他们还没将奶奶的事情告诉爷爷。等爷爷出院再找机会告诉他。”
远浅沉默。
“不要想了，你应该更坚强的。”他说，“我送你回去。”
她语气微弱：“回哪儿？”
他不假思索：“回学校啊。”
“不想回学校。”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怎么去面对室友，怎么去面对顾引翾。
“那送你回家。”他转动车钥匙。
她靠上车窗：“爸妈都不在家，我回去做什么。”
他端详她的侧脸，良久，他才说：“那去我家。”
她回头看他，他在她开口拒绝之前作出解释：“你现在这样，回学校不妥。回家又没人照顾，不如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会儿也行，等你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想什么时候走，我随时送你都可以。”
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他挂上档，松开刹车。车子缓缓前行。他知道，她没有反对他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