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Chapter 45 输家（1 / 1）
她着将目光逃避向别处，却感受到那人琥珀色的眼睛里如利剑一样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问道。
“殿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米亚蒙站在树荫下，声音一如既往古波不惊，像是刚从极地挖上来的冰块。
“他向我炫耀的时候，不经意说出来的。”
俄娜无言的看着他，他微眯起眼，望着她身后繁华喧嚣底比斯城，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心底开始微笑。
“他已经知道我来找你，不会来的。”
日头已近午后，天边的云色正是绚烂，俄娜微微歪着头认真看眼前红发金眸的男人，真像是那些少不更事的天真稚气的小姑娘，又倏忽间朝他灿烂的笑了笑。
那么一刻，她就像个无邪的少女，披着雪白的斗篷，什么都不懂，纯洁而善良的普通女孩。
“我要在这里等他。”
“他不会来的。”他再次低声重复了一边，这是他手中的王牌。
俄娜终于面色冷冽，声音也是那样陌生而冷酷。
“来或不来，是他的事；等或不等，是我的事。不过什么都好，与您无关。”
此话一出，他怒极反笑，面容甚至有些狰狞，满是嘲讽，声音提高一倍。
“好，如果他来了，我就放你们走。”
她牵着狮子走到树下，微笑点头。
“你说的。”
“我说的。”
米亚蒙笑着，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这一面——或者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邪魅狂狷的不可一世，像是一头守候猎物已久终于逮到了契机的苍狼，连眼睛里都流露出异样的光彩。
云被风催动沉积到天边，然后不知道被谁点上了一把火，烧的艳丽非常，最后一点点的熄灭，沦落为死灰一样的乌青，烟尘四散在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上，只留下一道细长的暖橘色云线，像是天和海的界限。
日落月升，俄娜一点都不着急，她甚至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隔得米亚蒙远远的，静静的翻阅着那三张纸草莎书，里面的咒文古老而晦涩，她的指尖描摹过圣书体文字，心中却越来越茫然。
月上中天的时候，她细数着虫鸣的声音，有一声没一声的鸣叫使整个郊野越发空旷。
米亚蒙根本一声不吭，像是空气一样安静的靠着树闭目养神。
又好像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她端着盆子从旅店里走出来，打蔫的坐在他的身旁，事后多少年，他无数次回忆过往，都觉的那是最美好的。
要是那个时候他就告诉她，他喜欢她多好，然后一路上在小姑娘耳边默念过这句咒语，也许一百遍，也许一千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这个迟钝的姑娘，她就不会跟别人走了。
其实她要的不多，只是希望有人能单纯的爱她。
他完全符合她的要求，他甚至比谢纳更早的遇见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碍，只要他不停歇的对她好，说爱她，她就会把心交给自己。
那时候，王子和公主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每每想到，就会变得难以忍受的暴怒，想毁灭葬送一切。
那是的他才明白，这个人是他年少时当做种子深埋于心尖上的一粒石子，他包容隐忍一切的不快，只为等待一场刻苦铭心的疼痛，然而那个人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曾给过他，他却永远不敢重新挖开自己的心去正视绝望。
月亮爬上树梢。
米亚蒙一步步走到俄娜的身后，轻轻的环住全身冰冷的她。
“跟我回去。”
她摇头，笑声冰冷而残酷。
“殿下，我只跟我爱的男人走。”
说着，她脱离了温暖的怀抱，缓慢的站直了身子，对着远方同样缓慢前行的身影露出她特有邪魅而乖张的笑容。
谢纳的脸上也挂着笑，虽然一瘸一拐的，但满脸是胜利者对待俘虏的骄傲，他在不远处停下来，注视着自己一贯冷静从容的弟弟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颇为享受的站直了身子挑衅的朝他笑了笑。
“娜娜，过来，我们走。”
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他独自一人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辩护，他望向她目光一如既往深情而温柔，俄娜觉得心满意足，没有什么比这令她更高兴。
只要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放弃一切。
然而还没有迈出一步，惊讶错愕与不可置信出现在她的脸上，下意识的回头，但还没如愿看到身后红发金眸的男人，就轰然倒地。
“我后悔了。”
那是这一晚她听到最后的言语。
声音阴沉如地狱中走出来撒旦之王。
三日后，伊尔纳府
紧闭三日的大门终于打开，侍女们排着队低头入内默默无言的整理着一切，俄娜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拍了拍手掌让所有人都出去。
脸色苍白，眼底乌青，看起来颇为憔悴，然而已经好好收拾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笑出了声。
“殿下，请进。”
侍女们如潮水退却出房间。
米亚蒙站在房门口打量这如同灾难过后的房间，金属都被这个女巫用神力扭曲成各种诡异的模样。
俄娜毫无形象的坐在房间的中央，面朝着被打通的墙，对着温暖的阳光微微眯起眼，像是一只刚刚睡饱午觉的猫，看起来情绪已经平和下来。
侍卫们抬了另一张奢华的座椅放到一旁，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米亚蒙坐下凝视她的侧脸，俄娜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看他，甚至不睁开眼。
“刚才我就在想，我要是个普通的姑娘，我现在立马死了给谢纳殉情。”
“他没死。”米亚蒙殿下的声音不冷不热，有时候俄娜感觉这个男人身上的血都是冷的，尤其是在被他敲晕前的一个刹那。
这时便想狂笑一番，啧啧，他们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爱情，在这个人看来一文不值，鄙夷的像是看到臭水沟里拥抱在一起死去的两只老鼠，真是她选中的继承人，完美。
“快了。”她抿唇笑的坦然。
两人沉默了片刻，短短的三日便变得如此陌生而疏离，彼此间似有若无的暧昧温存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不是普通的姑娘。”
“废话，不然老娘早就一头撞死了落个清静。不过，如果老娘的男人死了，老娘立刻去死。”
终于，开始爆粗口了。
人好像就是这样，一旦生起气来，什么气质啦形象啦全部丢光了，蛮不讲理无理取闹轮番上阵，提起裙摆穿上十三公分的高跟鞋走到大街上掐死个人都行。
况且她是什么人啊！
俄娜*赫路斯连命都不要的女人，跟她讲脸面，她能刷新你对不要脸的认知度。
“说起来我真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蠢事！我跟谢纳远走高飞有什么不好的！他再也不能威胁到你了不是吗？你干嘛就不能放过我们呢？”
“以企图玷污摄政王子妃的罪名将他抓回，他一样会一无所有。”
他冷静地对答如流。
“然后呢？说来听听吧，您伟大的计划，我的殿下。然后要我脱离和他的关系，对外全然公布是他对我的死缠烂打，我是无辜的小绵羊，咩咩咩。你看，我多无辜啊，殿下。”俄娜转过头，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冷嘲热讽，还故意恶心人一样眨眨眼，最后刻薄的唇里蹦出两个字——
“做！梦！”
“你要抹黑把我们一起抹黑好了，我从来不介意这种东西的。”她分外诚恳的笑了笑。
笑容刺目的米亚蒙恨不得当场就掐死这祸害，然而的面色依旧雷打不动，甚至连动作都未曾改变。
大约是从小被逼出来的，他这个人越是生气脑子里就越冷静的出奇，下一步该做什么在来之前的路上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他应该告诉她，那个男人撇下了她，为了保命，诬陷是她勾引了自己。
对，就这样说。
然后谢纳会被放逐，她会死心，在她的绝望中完成他们的婚礼。
反正他已经一步步将他们三人都逼迫到了绝境，按照计划开口，不需要再酝酿什么。
已经深深抓入木扶手的指尖忽然疼的出奇。
俄娜却不再看他，望着自己手上的托特神戒，声音低沉而沙哑，分明什么哽咽啊，抽泣啊都没有，却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的悲伤。
“我知道王想要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殿下，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无非是祭司院的支持，无非是娶到神使的光环。
“我要他好好活着，他从今以后不再踏入底比斯一步，但要保留作为凯姆特王子的尊荣。”
“凭什么？”
他冷笑。
“米亚蒙殿下，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只是在说我的愿望，您同意皆大欢喜，您不同意，大家等着一起玩完。不要以为我只会养养鹰，写写公文，其实我还会玩玩别的。”
“你在威胁我。”
俄娜点头，继而笑了，双手一摊。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神力对王室无效，您可以活着看着底比斯城化为废墟，或者现在把我掐死，最快捷最简单的制止一切，我打不过您……”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力气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涨红了脸，却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人狰狞的面孔。
其实她真的舍不得死去，也舍不得谢纳死去，轮回转世，都不再是彼此，她不想要来世的未知，现在的谢纳就让她最为满意。
但如果得不到最好的，她又宁可就此死去，至少如今她保留下了最好的。
那么一段看似短暂，而对米亚蒙来说又犹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的时间里，他是真的起了杀死眼前这个姑娘的念头，已经不能再继续了，他快要疯了。
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疯狂，不顾利益驱使的谋划，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让自己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也要留下一个人。其实她刚开口的一刹，他的应允就要脱口而出，然后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原来他已经无法拒绝她了，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思。
所以他愤怒，他憎恨。
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他的软肋，却又是不属于自己的软肋，他似乎已经开始预见，终有一日他会因她而毁灭。
无法容忍！
若是这样他宁愿就在现在就在这一刻，毁灭。
最后的最后，俄娜睁开眼，对上那对通红的眼睛。
原来属于她的胜利的喜悦，在那一眼对视里四分五裂，粉碎的彻底。
膈应。
米亚蒙闭上眼，全身脱力。
“我答应你。”
很多年后，伊对俄娜说：这么多年，你能数清大殿下为你放弃了多少，但你永远不知道米亚蒙为你淌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泪。
因为，你从来不回头看他。
卷二×凯姆特之鹰 END
我终于从广州杀回来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