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溯回（1 / 1）
辜铭没有想到大摇大摆走进苏习律师事务所驻华施集团律师顾问团办公室的人会是司风，情急之下，他撑起身子，看了一眼白苏的办公室，乍了毛的猫般冲过来，将司风猛然推向大厅，什么杀手的技巧全然都没有了，鲁莽的动作漏洞百出。
司风随着他的力气退了七八步，示弱般的倚在墙壁上，辜铭站在助理办公室的外面，抱胸冷冷打量着他，但在那冰冷之后的热切却使司风懂得辜铭的冷静自持是装出来的！
“其实我想问你呢，你‘来’找我，是做什么？”司风意有所指的以大拇指示意肩膀的位置。
辜铭的脸色泛白，下意识的摸了摸伤还未愈的肩膀，却见司风无声的咧开嘴，笑得很自得，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上了当。
“这是华施！”辜铭生气了，压着声音低吼。
“我家管事在华施‘无条件打工’。”司风颇为无奈的耸耸肩膀，一步步的缓缓走近辜铭。
“你想干什么！”辜铭发现了他的举动，就在低吼声响起时，被司风一个箭步冲上来，牢牢的抱进了怀里。他开始挣扎，但是期待了一生的怀抱，又怎么舍得离开，半推半就中还不敢吵了白苏，被司风拖进了助理办公室。
司风咧了咧嘴，他不想在华施满是摄像头的地方抱辜铭太久，那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会让辜铭的自尊被伤得更严重。他也不想抱辜铭，当初是他丢下辜铭的，本就没有资格再拥抱对方、再招惹对方。但是，当他把辜铭半搂半推的压在助理办公室的墙壁上时，他却感觉到怀里的人那绵绵不舍的眷恋和花拳绣腿般的挣扎。这份情他从少年时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然得像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辜铭是真喜欢他，没有半分的折扣的在喜欢他，可是，他是标准的花心萝卜，对喜欢他的人总是很残忍，不懂珍惜。辜铭深切浓厚的感情，他半分都不敢要，生怕被缠死绑牢！
时隔十数年，再次接近这具身体，体味到的是那未减半分的情感。近二十年来的感受和记忆闪电般的掠过眼前，却是更深的了然伤了对方多少又多重，起了无法抑制的惜怜，司风心里狠狠的刮着自己的耳光，将颤抖不停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
就算是欺骗吧，他想要怜惜辜铭，一如还是少年时辜铭对他的怜惜和深爱。
辜铭抗拒不了司风的怀抱，咬着唇被牢牢的按在司风的怀里，明知道这怀抱不是属于他的，却还是推不开、拒不了。
“辜铭！”司风探手在辜铭刚刚摸上的肩膀轻轻的触了触，觉察到对方不同于伤口痛楚的颤抖，含着笑摸摸对方背，安抚般的轻轻抚摸着：“傻瓜！”
“司风！”反抱住司风，辜铭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你，求你，求你……”
“求我，求我什么？”司风埋下头，听着辜铭压得甚至听不清的声音，锁了眉轻声问。
“求你。求你，不要来招惹我，不要……放开……我！”此时此刻，辜铭的语言和行为是完全矛盾的，想要推，却舍不得，紧紧攀着对方的肩膀，无力的要求。
司风叹口气，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道：“是不要招惹，还是不要放开？”
听出了话中的揶揄，辜铭咬着唇，逼得半丝血色也无。埋在司风的怀里，被一双臂膀交在背上，嗅着那浸淫了酒吧特有的气息却掩不去熟悉的体香的味道，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推拒。但真正加诸在双手上的力量，却像欲迎还拒。
“干嘛还是喜欢我？我这么坏，这么花心，为了不喜欢我的人都不要你了，为什么还是喜欢我？”
听到司风低声的叠问，辜铭双颊火烫，羞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很是贱，贱得要命！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猛的颤抖，司风突然使力揽紧辜铭，眼神复杂的向传出隐约声音的门板扫了一眼，透出的字眼不外乎白家、修罗场、白桑，而与她通话的人被清晰的喊作白羽。是怎样失控的情绪可以使有着述情障碍的白苏直呼白家人的姓名，甚至是白羽的名字。
越来越紧的揽住颤抖个不停的辜铭，司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冽的低声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没有！”失声的截断司风的话，辜铭睁大一双惊惶的眼睛。
“别骗我！”司风更加肯定，他扯过椅子，坐了下来，将辜铭的双腿压在椅子扶手和自己的腿之间，胳膊锁着辜铭的双臂和身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暧昧，但坐在司风身上的辜铭却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他喜欢司风，疯狂的喜欢，但此时身体的亲近却是另有原因，这使他无法平静。
“我不介意使用其它手段，去问其它人，如果你肯！”司风冷冷的道，张嘴咬了咬辜铭的耳垂，引得对方身子猛颤：“你知道我人缘很好的。”
“嗯。”触了敏感部位，辜铭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情动，媚得入骨一般。
司风一怔，而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变的辜铭本能的抬手捂住嘴，涨红一张脸摇着头。
“说吧。”司风放柔了动作，扯开彼此的距离。
辜铭向白苏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被迫与司风面对面，躲不开他。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司风侧了侧头，凑近辜铭：“我不想什么事都是从大小姐那里听到。你知道，她不肯把你的事告诉我，不然我肯定会事先有所顾忌，不会让你看到我……你看到了我就伤心——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派你来给三小姐做搭档。”
“我……不是搭档。”辜铭摇摇头，满是愧疚。面对白苏的自制力和冷漠，却无法在司风面前撑起来。
“是，你该死的搭档是我，是我放弃了你。”司风锁紧了辜铭，仰头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都是中年人了，却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得紧。他只是怨自己没有好好对辜铭，但不后悔为了丁平放弃搭档：“所以，你之后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你要恨就恨我。”
怎么恨，根本就恨不起来！
辜铭挣扎不开的双手握住司风的衣襟，坐在人家的腿上发愣。
“做自己厌恶的事，一定很难过。”司风怜惜的低语：“那为什么不拒绝？是大小姐强迫你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里透出来的阴森冰冷，辜铭停止了颤抖，陷入了回忆般，愣了几秒，扭过头看着司风，眸子纯真而清澈：“白苏需要陪伴，而我……也需要。”
哪怕是白桑的傀儡，哪怕是没有自我的杀手，他也会感觉到寂寞，会想要守护一个人或被别人需要。
“她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强迫我做伤害白苏的事。”辜铭眨眨眼，侧过头，像孩子般的说：“我把白苏的事告诉她，在不伤害白苏的前提下为她做事。可是，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白苏，不论是谁伤害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可是……白桑加诸在白苏精神上的痛苦，我无能为力。是我……”
傻瓜！司风的心一拧。
“白家的事，你本来就阻止不了。”司风叹息：“大小姐答应你到这地步，已经高抬贵手了！”
司风怎么会不知道辜铭的无奈？他们不过是奴仆，白家个个是他们的主子。但是，主子也分个三六九等，同样有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辜铭是幸运的，至少他可以阻止所有对白苏不利的事情，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犯了错，可以努力的去弥补。白苏也是幸福的，至少有辜铭全心的照顾和保护。相较其它的主子和杀手来说，他们真的很幸运了！
“司风。”辜铭移动着腿，想要把自己从椅子和司风中间抽出来，却徒劳无功，只能低声的唤着。
司风听了呼唤回过神，正对上辜铭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等他问话，耳边传来白苏的脚步声，门锁喀的响起来。
白苏掩上办公室的门的时候，辜铭看到她的眼眶泛着些许的红，发丝和衣饰却已经过了精心的整理，身体格外的挺拔。直觉的，他就想要迎上去。
白苏的眼神很冷，一贯的冷：“我去趟修罗场，你不要跟着我。”她想了想，补充道：“三少会和我一起去的，你留在这里，我的身边暂时不需要任何人！”
“小姐……”
“放心吧，现在没有谁会对我下手的。哼，一个失了白家势力的小小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有谁会瞧得起我！”说完，昂首踏步，一路高跟鞋敲着大理石地板的声音远去。背影孤高孑然，是多么傲的人啊！
他想要追上去，司风却已锁了他的腰，阻止他办傻事。
“我知道你做了几近背叛的事，想要弥补的心情。”司风故意的咬着他的耳朵，感受着辜铭忍着情动在他怀里颤抖，灌了一口热乎乎的气在对方耳朵里，接着道：“那么，你更要乖乖的听三小姐的话，留在这里。”
“可是！”
“很抱歉，现在我不能陪着你了。”司风将他按进椅子里，笑得温柔：“你知道的，我是魅惑酒吧的总侍，现在我家的管事的意愿就相当于给我下达的命令。”
双手按着的身子不断的颤抖，而它的主人努力的压抑着颤抖，听了他的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经历着怎样的人天交战。
司风恶趣味的笑了笑，接着道：“我家管事是丁平的……夫人，我在意丁平，也便在意他的夫人。所以，我必须在意他的意愿，所以，我现在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这件事……”
他提到丁平的时候，辜铭的颤抖变得剧烈，明显得教他的心拧拧的疼，他轻叹道：“而这件事，也是你最想要做的。你懂我的，做咱们这行的，是没有自我的。可是，再没有自我，我也是有感觉、有感情的，等我消息吧。我保证会帮你保护好三小姐的——大小姐可是很疼我的。”
“司风！”辜铭睁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司风。
司风似是无心的拍拍辜铭的腿，示意他安心，便从容的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助理办公室。
手握成了拳，紧紧的。
天知道辜铭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他差一点就凑上去亲辜铭了，但是不能。
是他放弃了对方，无视了对方，辜负了对方，即使辜铭从来不曾怪他，还一心一意的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忘记当初为了丁平放弃辜铭的事实！不可能忘记白桑绝决的话语。
十余年的岁月，苍老的是不知珍惜的心。等他回首的时候，才知道错过了太多，一声对不起毫无意义。同时又拥有了太多，才知道当初施予的伤害有多么重。或许，正是因为当年选择不要，今天才有重至千斤的愧疚，才真正的懂得什么是爱，真正想要去弥补对对方的亏欠。
是的……对那颗伤痕累累的孤寂的心，他只能弥补，不能逾越。
白羽在修罗场的门口等白苏，白苏走在那条被林荫掩去了阳光的路上，远远望着白羽倚门而立的模样，突然觉得把白羽做成标本搁在那里也是蛮不错的。不过这想法持续到她走到白羽的身边，之后就自动的被遗忘了。
白羽拉上她就冲着银白的主楼而去，呼啸的北风缠着地暖蒸润的气，一下寒一下热的扑在脸上，零碎的发丝乱飞。
白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白羽推了门直接进去。白桑正批着文件，听到声音便抬了抬眸子，扫了进来的人一眼。白苏被白桑冰碓冷漠的眸光一瞟，条件反射般的顿了顿，若没白羽拽着怕是已经冲出门去。
白羽的脚步在下一秒停下来，白苏这才注意到沙发中坐着一道娇小而熟悉的身影。
丁平合上手中的报纸，随手搁在一侧的几案上，起了身：“看来您有客人，那么，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
白桑点了点头，以示丁平可以离开了。
“子君！”白苏一把拉住正要走出门的丁平，并不能自如表达的关心之情自冷漠的表相下透出来。
“不打扰你和三少拜访白桑小姐了，请放手。”丁平盯着那只纤细却冰冷的手，话语中有极淡的冷漠。
“白苏！”白桑轻声唤她，听出其中的命令味道，白苏不情不愿的放了手，由着袁子君走出门去。
门板喀的被锁上，白桑丢下手中的摇控器，颇不耐的拧了拧眉，习惯性的向窗外扫了一眼，将不悦的目光落定的弟弟妹妹身上：“白苏，你有意见？”
白苏看了白羽一眼，眸光落回白桑身上时，白桑已经了然般的转向白羽：“因为袁子君的事？”
“我说过她是我的！”白羽显然气势上比刚进门时弱了一截，心下不甘的冷哼：“为什么！我必须让着那个花穆音！”
“把你的手放下，态度放端正！”白桑不悦的哼了一声，倚进椅子里，道：“公平竞争！”
“公平？！在她十岁的时候我就订下了！等了这么多年，居然用四个字打发我！之前是零，之后是子君，那个姓花的凭什么！”白羽抓抓头发，恨恨的道：“我真没想到！背后阴我的是我大姐！”
“我没有阴你。”白桑推了推眼镜，索性摘下来，揉揉紧张得发疼的眼睛：“袁子君选择的。你、罗宸遇还有穆先生，是她自己选择了穆先生，没有人强迫她。换句话说，即使是有人强迫她，那个人也不是穆先生。白羽，你没有强迫她吗？明知道她并不喜欢你，还使尽了手段的纠缠，以华施作为筹码。当然，我也不齿咱们当家的，居然收买罗宸遇！我是派了白墨做说客，可是，真正做出选择的是她。假如她选择了你或罗宸遇，我也会坦然的接受并祝福她！”
“哼！就算她不喜欢，聪明的话也知道选择谁最有利！白家真正的当家、花家最有名的少爷以及最受花家当家宠爱的少爷的夫人，加在一起……这砝码还不够重吗？！”
“白羽，你觉得我真的有能力左右她的想法？”白桑并不开心，她垂下眼睑，声音冷冽得吓人：“白羽，你真觉得我想要把花穆音拱手送人？白羽，你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白羽突然想起，白桑是非常喜欢花穆音的，这在白家是公开的秘密。如此爱着花穆音的人却亲自找最疼爱弟弟做说客，为心爱的人牵线搭桥，这本身就是非人的折磨。想到了这一点，白羽敛去了愤怒，有了些许的无措和不安：“大姐？”
“我说过，是她自己的选择。”拧起了眉，白桑望着窗外雾蒙蒙的修罗场：“我想我说出来的话你们都不会相信的——真正要让华施灭亡的，不是白家，是袁子君。”
“我不懂！”白苏冲口而出。
“我也不懂。”白桑眯起眼睛，似是陷在回忆中许久，才淡然的道：“身为白家的人，当知道白家重视信誉，暗地玩阴招的损事白家是不屑做的。可是，利在眼前不图不占的是傻瓜。而对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我也没必要说谎。”
“大姐，我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接受。”白羽痞痞的摊了摊两只手：“照你所说的，她为什么要自己家的产业灭亡？”
“信与不信由你。”白桑并不想多谈，只是道：“她对穆先生也不是没有诉求，这更像各取所需吧……单就保住华施这筹码，怎么可能打动她！”
丁平要的，从来都不是财富。
白羽看了看白苏，白苏眉心皱在一起，若有所思。
“白苏。”白桑突然扬声唤她。
白苏挑起眉稍，她刚刚被剥夺掉白家产业的管理权，想要有多么好的态度当然是不可能的。加上述情障碍给她带来的情感表达无能，使得她的眉宇间更形冷冽和冷漠。
“既然接到了我的决定，就好好的想一想吧。我也不指望你能想明白，但是！”白桑绕过桌子走到白羽和白苏面前，白羽本能的退后一步，白苏一动不动的任由白桑停在与她只有几厘米之遥的地方，淡淡的香水味盈在她的鼻息间。
她喜欢的是冷水，像她的个性，自持冷冽而矜傲，淡而持久。
白桑的远比她要浓烈要热情，有一丝甜腻的味道，显得高贵而霸道，大气又不失韵味。
不是今天才用的，味道不是那么的完满圆润，趋于淡化。
“大姐？”她的眸子有些迷蒙，近距离的对望，她看到白桑淡淡的黑眼圈和爬在眼周的细细的纹路。
“但是，你要牢牢记住，我们是白家的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不会伤害我的兄弟姐妹！”
白苏眨了眨眼睛，亲缘感情对杀手世家来说究竟有多深，白羽或白墨都不敢托大，何况是自小就有着述情障碍的她。可是，白桑的注视下，她信了。就给白家一个证明亲情的机会吧，这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么！
白苏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白羽抬了抬手，声音终是没有发出来。
“白羽，该放手时就放手。”白桑扫了白羽一眼，感情最是心头难，能劝得了放手的就不是真感情了。
对白羽，她有同情、有怜惜、有无奈，甚至还有一点期待，若是他能将袁子君拐走了，至少除了花穆音身边唯一可能存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