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来访(1 / 1)
方晓来听了,差一点直接从被子里跳出来。
丁平微笑着,走出房门,把穿衣服的空间留给他——方晓来是很会害羞的人,相处那么久,依然不能接受在他面前穿衣服,每次丁平都是将方晓来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看得出来,方晓来很激动,而丁平自己也很激动,只是再激动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只是站在走廊上,静静的等待,激动的方晓来估计套上衣服就会冲出来了吧,那样他才能光明正大跟着下去见白墨啊。
白墨,果然在魅惑酒吧等待是对的!他的少爷啊,唯一有可能知道并告诉他所求的答案的人啊!
按住砰砰跳的心,丁平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不曾放纵自己的心脏跳得如此的剧烈了,而且以他原来的那颗心脏,绝计也跳不了这般有力的。
方晓来没令他失望,五分钟后,一只手抓着外套、一只手扣着扣子的方晓来冲出门来,而后奔着楼梯直直的冲了下去。
丁平紧紧的跟上他,差着一步的间距,不让自己被落下。
已经是天光大亮了,酒吧的大堂还是开足了六盏吊灯,明亮的灯光下,一名穿着休闲、表情冷漠、动作优雅的帅哥翘着二郎腿坐在雅座中,一只手拈着块点心,一只手抓着只保温杯。翎未正狗腿的半跪在地上为他敲大腿。
挑眉斜眼的瞟了方晓来,不疾不徐的送了点心到嘴里嚼着。
果真是白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白墨,丁平的眸底有浅浅的光透出来。
白墨是魅惑酒吧的正主,修罗场主事小姐白桑最疼爱的也是最小的弟弟,只是世事弄人,他为了逃开成为杀手的宿命,完成他救死扶伤的悲悯大业,毅然选择了最受花家大家长疼爱的小儿子花绝爱,形成了白家与花家的联姻关系,得以以医生的身份四处的给人开刀动手术。他没想着呆在某一个地方,一来容易暴露身份,二来容易惹火脾气不怎么好的花家小爷导致一场又一场吃醋引发的灾难,三来他不确定自己家的老爷子的筋是不是彻底的搭对了,别干到一半他再派一杀手端自己的工作单位,那就太可怕了。
当然了,有了以上的非人类般的介绍,这位小爷也足够的不平凡了。
方晓来掠过他的面前,坐进另一侧的雅座里,白墨的视线也随着他落定位置,而后挑高眼皮盯着方晓来身后娇俏的女孩,眸光中透出一丝玩味的冷冽。
“白墨秘书,您还记得来看看啊!”方晓来冷哼了一声,不在意形象的倚坐在雅座里,眉头皱起来。
“其实,我真的没有记起来。”白墨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膀,灌下一口水,从腰带扣上摸出一柄手术刀,拎起翎未过长的一根头发,凑近了刀刃轻轻的割:“若不是我姐叫我回来主持大局,我还真想不起来呢。魅惑酒吧,有方管事你就足够了,为何还要再绑住我?!”
“这是你的地盘好不好?白墨少爷!”方晓来翻着白眼,冷冷的哼。
“不,你错了。”白墨语气轻挑的笑道:“作为本少爷的嫁妆,移交给绝爱了。”
方晓来撑着下巴,冷冷的扫了白墨一眼,心头浮起难以抗拒的紧张感:“花家小爷来了?”
白墨极认真的抬起头,微微一笑:“管事,你辛苦了,在我来之前帐都抹平了吗?”
“你能不能哪壶不开就不提哪壶?”方晓来不爽的冷哼,这么多年,他最头疼的就是帐目。一说到帐目,方晓来就想要咆哮!他最讨厌数字有没有!他最痛恨记帐有没有!他最烦把帐抹平有没有!
原本帐目就应该是白墨负责的,结果花家小爷脑抽来查帐,就接下了帐目的工作。但是花家小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老实又辛苦的守了近一年的场后,发现这样守场没发展了酒吧还失去了陪老婆的诸多机会,决定扔下酒吧追随夫人去了。自此之后 ,帐目名义上属于花绝爱的,实际上是方晓来打理。
“你们夫夫俩个全世界的逍遥去了,害我不但要照顾生意,还要帮你们两个抹帐,真搞不懂到底是谁在负责帐目,谁该守在酒吧里主持大局!”
“没关系,你抹不平,叫绝爱抹。”白墨松开手中的头发丝,将手术刀挂回腰间,没心没肺的拍拍方晓来:“不过你放心,近期绝爱是没机会心血来潮的跑来向你要帐目的。绝爱不受约束惯了,懒得回来酒吧受拘束,与其让他守着产业过平安的日子,不如给他一包炸药抹平世界遗产。”
方晓来的心咚的落下,还忍不住拍拍胸口:“是因为‘凌迟’那件事回来的吧?白桑通知过我了。关于这件事,司风是比较了解的情况的……”
“那关我什么事?”白墨拍拍手,笑意中多了丝玩味:“我是听说有人主动去查了情敌的资料,才来看看的。”
“情敌的资料?”方晓来傻傻的一愣。
白墨扫了他一眼,垂眸用一种很忧伤的声音缓缓的道:“你一定嫉妒他能好好的活着,而且是用丁管事的命换来的。不过,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未亡人太少了,虽然打不过穆先生,还毅然决然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掌握他的动态,打算看着他活得好好的四处沾花惹草……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把花绝爱切了是有可能的。”
“丁平,到底怎么样了。”方晓来的心又是咚的一跳,他在犹豫要不要把事实告诉白墨,但,不等他决定,一个问了五年的问题就跳了出来,语气忧伤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不是知道了么?”白墨突然非常非常认真、非常非常严肃的,用极为沉重的语气叹息道。
“我知道个毛啊!”方晓来挥身一颤,他太了解白墨的性格。他们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学生会出来的人,当年对白墨的经典评价他还记忆犹新——“开玩笑时总是很严肃,很严肃时总是像在下医嘱,下医嘱时总像在开玩笑。”白墨严肃得吓人时,往往是他涮人涮得最开心的时候。五年来,总是刻意夸张的严肃回答他,却从不告诉他是死或是活,方晓来便不肯放弃丁平还活着的奢望。
丁平垂眸,他注意到白墨乌溜溜的眸子总是刻意的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满满的是露骨的兴味。
“是不是,终有一天,我告诉你,丁平正跟穆先生双宿双栖你才会死心?”
“那,看来他的确活着?!”方晓来窒了窒之后狠狠掐住话头:“不然怎么能双宿双栖?”
“穆先生的动态一直都是失踪,你知道。”白墨不着痕迹的扫了犹自低头,却用着一种不易被察觉的关注的目光牢牢的盯着他的女孩,淡然微笑:“但是,现在他没有在失踪中,白家的情报库应该更新了。”
“难道?!”
“唉,咱家丁管事心心念念的可全是你的情敌穆先生,你就不嫉妒么?”白墨挑开眼皮笑。
“别说傻话了!其它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方晓来有点生气:“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下落,什么情敌!什么嫉妒!”
“你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想什么呢?”白墨拍拍翎未,示意他离开,将身子倚进雅座里,并不像在等方晓来的答案,只是在沉思。许久后,才很轻很轻的用一种迷茫着的语气叹息:“那个家伙,心里或许有丁平的,但是没有你这般会念得死人都想从坟墓里跳出来——如果他有坟墓的话。”
方晓来白了白眼,刚想说花穆音关他什么事时,白墨挥挥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你完全不必在意别人的感情和想法。爱,就是爱了,是你自己爱了,跟司风、翎未、郁着他们有关系么?当初司风拼了命的要求你要认为自己很爱丁平,那是丁管事刻意营造的假像,我知道的。司风用情用心都要久一些,难免要强求你满足他的臆想。但是,现在呢?五年之后,谁还会强求你非要去表示自己喜欢丁平呢?那么,你现在念着他、想着他、惦记着他,真的只是因为我没有正面回答过你丁平是死或是活么?换句话说,就算我不无遗憾的告诉你,丁平已经死了,你就会真的放下了?”
方晓来愣愣的盯着白墨,嘴唇啜嚅了半天,却无法说一句话。
白墨很认真的看着方晓来,半丝微笑也没有,但接下来,却垮垮的落在椅子里,拈起点心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哼笑:“方晓来,你还是如此的有趣啊。呵呵。”
“你!”
“我回来,是因为我接到了一通电话。”白墨逗完人,该说的话也要开始说了:“程夕若打来的,他说,穆先生找到了他的哥哥,现在已经确定行踪了。抱歉啊,跟丁平无关。”
“这是你要说的话么,说完就走……”方晓来眼中的冷漠凝成了冰,半咸不淡的赶人。
“方管事。”白墨搁下手中的杯子,很淡漠的道:“这只是八卦。”
“是么,我真没听出来。”
“看来方管事跟程家兄弟来往不是很密切啊?”
“我跟他们,又不一样。”
“也对。”白墨突然抬起眼皮,缠绕上方晓来身后默立的人的双眼,颇为兴味的说:“穆先生的行踪我已经八卦完了,接下来请方管事跟我八卦一下最近教我姐头痛得要死的事吧,凌迟是什么。”
方晓来冷哼了声,很实在的道:“你来问我,不如直接问白桑。我只管魅惑酒吧的运营,管尸体干嘛——当然,查找可疑人员的命令我接到了,并且总侍们也知道了——还有调酒师。怎么查,或查不查得出什么,就不是我的事了。”
白墨刻意点点头:“我姐最近脾气暴躁不少,估计是跟穆先生回来了有关,再就是这起诡异的‘凌迟’……”
“真的是穆先生做的?”
“你的想像力实在太丰富了!”白墨以极凝重的口吻打断他的话,非常认真的道:“我宁可相信是丁平还魂,也不会相信是穆先生。你知道那个人懒得要死,别说拿刀子切口……”白墨一边说,一边做出握着手术刀切东西的姿势:“就是拿枪去崩他都嫌麻烦,他的传奇在于一颗炸弹毁掉半座建筑物,然后第二天有市民致电市长信箱反映半夜施工扰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越听越是凝重的方晓来狠狠的瞪着白墨:“丁平呢!”
“我怎么知道。”白墨摊摊手:“等他真的还了魂,你一定要把他给我看看。我觉得啊,他还魂以后,第一个要见的不是你就是穆先生,找不到穆肯定就会来魅惑酒吧找你。极有可能,你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呢!你比你的情敌幸福许多的哟!”
“我说过我不喜欢拿他开玩笑。”方晓来冷着一张脸:“凌迟这手段,除了他,还有人会吗?”
“白家和花家没有。”白墨很干脆的给他答案:“我也不能保证别的人一定不会。然而,在科技如此高超的今天,还有谁闲得无聊学一手凌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暗杀技来杀人?要在众多小刀口中牢牢把握好致命的几处的力度,你知道不知道有多难呢?比我动手术还要辛苦。”
“所以……”方晓来的表情难掩难过:“所以我才认为丁平肯定没有死!白墨,你一定知道,他没有死对不对,他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白墨的目光在丁平脸上扫来扫去,声音里是微妙的玩味。
方晓来垂下头,白墨是很爱逗他,但是也是所有人中最让他无条件的相信和依赖的,或许只因为白墨骨子里并不是杀手吧。
“您真的是位合格的未亡人呢。”白墨的口吻中满是傲慢,但是落在方晓来头上的手掌却轻柔得像抚摸最珍贵的宝贝:“穆先生哪有你对他这么牵牵念念的啊,那个人的心里啊,只有无阳而已。”
“哼。”方晓来逼出一声,切断了白墨的感叹。白墨若有所思的微笑着,抬手又拍拍方晓来的头,像在拍一只听话可爱的小狗狗:“两家向酒吧下的命令不必放在心上,增加的人员我也已经拒绝了。我回来好几天了,在修罗场确认‘凌迟’的那具尸体的情况,这事儿我作为魅惑酒吧的老板会去查的,有了消息就会告诉你。其实,我个人很委婉的认为,是使用凌迟的话,是在向丁平致敬。”
“你也在背台词吗?”方晓来又是一声冷哼。
“星爷说过话,不在电影里也算台词么?罢了。就是这个意思,太过仰慕丁平才会学他的招式。”白墨摸了摸下巴,突然翻了个白眼,有点点咬牙的道:“明明没有学到火候偏偏拿来耍,实在很丢人!真的很想致敬的话,来当个小工跑个堂,魅惑酒吧的待遇也很好嘛。”
“哟,您心里还有魅惑酒吧啊!”方晓来抬了抬腿,忍住想要把白墨踹出去的冲动。
白墨优雅的笑了笑,很真诚的道:“你果然没有丁管事那么谨礼持重,他到底相中你什么了,我想问他的问题太多了——最想问的就是这一件。”
“你觉得我配不上他?!”方晓来语气森冷:“是,我是比不上他……他若是能回来,这管事还给他做就是了,我自己也觉得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不,还要多……”
思念混着伤感,明知道白墨只是在开玩笑话家常,方晓来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墨没有理会他,拈着点心填进嘴里。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方晓来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使他一下子止住了涌至嘴边的自暴自弃。
诡异的宁静突然间出现。
“一直都没有问,她是谁?”白墨侧过头,露骨的打量着正不着痕迹的移开放在方晓来背上的手的丁平。
“零。”方晓来随口道:“我的助理。”
“是助理吗?”白墨伸手到口袋里,越过方晓来递过去一张名片:“零,有空可以考虑一下为我做助理。”
双手接过,丁平将笑容挑到最完美的角度,恭敬道:“若是能为您做助理,实是我的荣幸。但是,一仆不事二主,我已经是方先生的人,只能拂您抬爱了。”
“是吗?那太可惜了。”白墨懒懒的伸出手,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递给丁平。
“白墨,不要太过份!”方晓来不假思索的拍向那只手。但比他更快的,是丁平的手。一只柔滑的手与白墨的触在一起,很有礼貌的握了握,另一只手则压在方晓来作势抬起的胳膊上,软下那只半抬的胳膊。
“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很高兴,难得咱们方管事身边能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士。”白墨松开了手,直视着方晓来燃着火焰的眸子:“对了,我想你很快会接到邀请的,有一场规模蛮大的商业交流会要开幕,你我都在邀请之列。”
“你也被邀请?还是商业交流会?”
“是。”白墨拍拍手上的点心末,了然一笑:“你当我白家少爷只是挂名的么?老爷子实在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劳动力啊,到时候你能看到的‘熟’人恐怕会比你想的还很多呢。”
“真的?白家的少爷小姐们我还没见全。”方晓来点点头笑得有些傻气。
“你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就惦记着见全白家的小姐少爷们。”“不!”方晓来别过头,皱眉道:“我还真不打算见到除你之外的白家人,因为有你一个就够我头痛的了。”
“能令方管事觉得头痛,白墨实是荣幸之至!”灌了一口水,白墨突然挑眉道:“我姐说的没错,你要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全。给白家打工,可是要冒生命的危险的!真的死掉了的话,很难向丁管事交待,我会很困扰的!”
“放心吧,算命的说我能活很久的!”方晓来扭过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道:“我有一笔生意,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与苏三小姐做。”
白墨乐了:“三姐么,怕是没空哦。”
“哦!”
“其实,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们生意人的想法的。”白墨摇摇头,感慨道:“直到现在我才发觉,丁管事铺了条多么长的路给你啊!”
方晓来白白眼,他不想要什么路,他只想要丁平!
动作僵在半路,方晓来为自己不经大脑的想法雷住,呆呆的望着茫然的一点,无法回神。
他,只要丁平吗?只是想要丁平吗?是这样吗……
忽然,一阵悦耳的水晶铃声响起,白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默默的挂掉,看了看还在听雷鸭的方晓来,起了身向丁平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照顾好方晓来。”
“方先生是我的金主,保护他是我的责任,请白先生安心。”丁平欠了欠身,目送白墨匆匆离去。
当白墨的身影消失时,丁平弯下身子,轻轻的在方晓来的颈子上啄了一下,方晓来的身子一颤回过神来。丁平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畔吹着气道:“白先生吩咐我好好照顾你,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么?什么……都可以……”
方晓来从座位上跳起来,收拾好情绪却收拾不好晕开至耳根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