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乱花渐欲迷人眼(1 / 1)
秦母偷眼瞧着儿子,见他神色寻常,稍稍放心。耳边却听月非音调平平的说:“绮玉才和一个洋人定了婚。我想此时应该在他家里吧。”
冠鸿又惊又喜:“是吗?我妹妹订婚啦?我在国外留学多年还不曾娶个洋人回来,她倒嫁了个洋人!”
月非扯了扯嘴角。冠鸿又怎知月非的番话乃是他强自忍耐如绞的心痛,拼尽全力而出?
“我现在就想见她。月非,你能带我去吗?”
秦母的脸色刹时变了。忙道:“哦!冠鸿,不用急!吃过饭我再让司机送你去——”
“没关系。”月非向母亲扬眉示意。“我带冠鸿去。我知道法兰克住在哪儿。”他站起身,身形一时竟有些摇摆。秦关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不搭话,秦母却急得直搓手指。
冠鸿笑讲:“如此就有劳秦兄了!”
一路无语。
开至法兰克的别墅前,月非却没下车。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他淡淡声的讲,“我……不太方便。”
冠鸿楞了楞,心下疑惑更盛,但又不能多问。只道:“不用等我。也不知道要和绮玉聊多久。你先回去吧。多谢你送我。”
月非呃了声,算是回应。缓缓的倒车离开。
冠鸿站在门前按了门铃:“我找苏绮玉。我是他大哥。”
很快,铁门大开。绮玉在后院听法兰克说,有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找上门来,又惊又喜,疾步跑过大厅,穿过前花园,在香樟道下遇见了冠鸿。
“大哥?”绮玉怯生生的叫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们兄妹已有十年不曾见面,冠鸿留学英国时,绮玉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此时重逢,竟有种恍若隔世的迷离与茫然。
“绮玉?”冠鸿记忆中的妹妹还是穿着小短褂,缠着他吃糖的一脸婴儿肥的小孩儿,乍然见到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柔美动人,心下又是激动又是伤感。
法兰克在他们边上轻声说:“苏先生,我们还是到屋里聊吧。”这才把他们从各自的感慨中拉了回来。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冠鸿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将自己的来意告诉绮玉。绮玉听得泪眼婆娑,不停得用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珠。冠鸿又讲到父母年事已高,希望儿孙绕膝时,笑吟吟的瞅了眼法兰克。绮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脸孔一红,岔开话题问:“大哥,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冠鸿不以为意的道:“我去找了秦伯父。是秦月非带我来的。绮玉,秦兄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我见他精神很不好,人也憔悴。莫不是失恋了吧?”他只是随口调笑,绮玉听在心里,便有些把持不定,急问:“他很不好吗?”
冠鸿见妹妹问得认真,拧眉想了想,才道:“月非的状况的确非常不好。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完全没有精神气。一副空壳似的。”
绮玉心内大恸,勉力撑着望了眼法兰克,似在自我安慰般的强笑道:“过段时间便会好的。”
冠鸿对绮玉与月非之间的异样有所察觉。不禁瞧了眼法兰克,为缓和气氛,他笑问:“法兰克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会认识我妹妹的?”
法兰克一一答了,又聊了些其他话题,终将场面控制住。
这日,冠鸿留在法兰克家中吃了晚饭后才恋恋不舍的和妹妹告别。
入夜,绮玉辗转难眠。
哥哥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秦月非很不好……没有精神气…………
闭上眼睛,她似乎能看到月非满面憔悴的站在她身前问她:绮玉,给我个原因行吗?
是她太自私了。
这段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月非在无条件的为她付出,她却推三阻四不敢接受。好不容易决定拼却一搏,林雪倩又何其无辜?
屋内的壁炉烧得房间温暖如春,窗外的月色也格外明亮。绮玉即睡不着,索性推开被子,走到窗前抬头寻找夜空里的月亮,却连颗星星也不曾见到。那么刚才的亮光从何而来?
绮玉奇怪的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马路,寒冬季节,路上人车稀少,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亮着前车灯停在路边。车主是个年轻削瘦的男子,倚着车门,指尖一点火光那是香烟在静燃。绮玉心头一悸,双手按在窗玻璃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非?是月非吗?”
秦月非缓缓放低执烟的手,离开车门,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他抬头望着绮玉所在的窗台,低声喃语:“绮玉,是你吗?”
绮玉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泪水静静的滑落面颊。
月非露出欣慰的笑容,仿佛在说:不枉我在此等至半夜,终于见到你了!你现在好吗?
绮玉轻轻的点头:我很好。你呢?
月非摇头晒笑:差极了。
绮玉噗的声笑了出来,泪水肆虐:月非,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月非拧眉间,绮玉轻轻拉上了厚实的窗帘。
绮玉——
绮玉仿佛能听到月非的喊声,一声声敲打在她的心上,撕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即然早有了斩断情缘的决定,就该有斩金断玉的决心。宁愿将这份情深藏心底,待她老时,便可坐在春日的阳光下闭上眼睛,细细回味。曾经有那样好的一个男子,对自己用情至深。
雪倩开始频繁的出入秦家,每次来总带着新鲜花样讨秦母欢心。虽然月非对她不以为然,但她对月非却有着极佳的耐心。唯一的情敌已经顺利除去,她现在要做的无非便是等,总有那么一天,月非别无选择时自然会与她牵手,送上一枚情定今生的指环。
过了元旦,春节将近,家家户户都在筹备过年用的物品,秦家的各色年货堆满了厨房,其中不少便是雪倩送来的。
这日晚饭时,秦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两个多月的时光,绮玉的离开给儿子带来的伤痛应该已痊愈了吧?月非这几日精神也好了许多,看着雪倩的眼光似乎也不是那般冷漠了。她挟了块鸡肉送到丈夫的碗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秦关,前天我到雪倩家搓麻将,她母亲愁眉苦脸的对我说,‘雪倩年纪也不小啦,该嫁人了。’”说着瞅了眼儿子,月非果然拧了拧眉。
秦关也瞪了她一眼:“林雪倩才多大?你别跟着人家瞎凑热闹。”
秦母略显尴尬,笑道:“是呀。我也这么说。只是……”她目光定在月非身上,“我们也不好太辜负人家的心意呀!”
月非轻轻放下筷子。
“妈。”他语声倦怠,听不出丝毫波动。“再给我点时间。”
秦母温言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由你来做决定。你若不愿娶雪倩,我们自不会逼你。”
拭探至此为止。秦母虽未得到满意的答复,但已知儿子并非是铁板一块无处着手。还是雪倩的计策定得好:日久天长,滴水穿石!
平淡无奇的时光如流水般掠过,突然有一日流水化作洪涛,潮涨汹涌,发生了件幢令秦家人讶异震惊的事情!
那篇报导登在《申报》娱乐版的头条,《财政千金恋上男影星》,内容是讲大上海赫赫有名的男影星曲焰最近和一位名媛来往甚密,有人认出,那女子竟是国防部长的女儿林雪倩!后面的文字便有些无聊,无非是怀疑他们的感情能否长久、曲焰若迎娶雪倩,影视生涯必然报废话余余。
乍然见到这条新闻,连月非都不禁为之侧目。看清内容后他不由松了口气,暗想:是真的倒好了!免得雪倩再对自己纠缠不放。又想到母亲的一番心血恐怕枉废,估计会气得不轻,忍不住裂开嘴笑了起来。
谁知,这条新闻只是个开始,余波阵阵,高潮还在后边。
在记者的追访下,雪倩自是矢口否认。称与曲焰只是好友。曲焰也出来辟谣的同时,圈内的其他明星却玩起了烟雾弹,有人称他们确实彼此有情,有人说曲焰不过是为了炒作自己的新片而已。此起彼伏,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秦月非事不关己,自是高高挂起。顶多看看热闹。
就在满世界都是雪倩与曲焰绯闻的时候,一条爆炸性的社会新闻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震憾了上海滩。
《大画家许东城的妻子跳河自尽,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