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相助(1 / 1)
到中国的船票并不好买。绮玉托人等了半个月才拿到船票:因为战火,法国到中国的航线两个月才有一班。
拎着沉重的行礼回望客厅,绮玉心中不舍。住了两年多的屋子,连小小的花台都已注满她的心血。手指抹过熟悉的墙角壁画,她低低叹息:家人全在香港,回国对她而言并无多大意义,何况国内战事正靡。一切,全是为了东城啊!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他竟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ELSA她们自然早已知道她要回国的消息,那天ELSA泪眼朦胧的拥抱她,祝她好运。还把自己的幸运宝石——一枚嫣红的红宝石挂坠送给她。绮玉含泪收下,许诺:“我还会回来的。”
“走吧。”东城轻轻拉住她的手。
“嗯。”绮玉觉得莫名的伤心,似乎她人生的每次离别,都是因为许东城。第一次和他私奔,第二次则是为他避难。
以防万一,他们没让朋友送别。只在前一晚在NICO家搞了个欢送宴。席间大家又唱又跳,到最后个个泪眼唏嘘,追问他们为何离开,东城只以一句“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应对。也不知他们听不听得懂。
汽船鸣笛,码头边人声鼎沸。绮玉正要进候船室,突然几辆黑色的轿车横冲直撞的朝他们开来,东城大惊失色,攥紧了绮玉的手直发抖!
绮玉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叫:“东城,快跑!”
许东城这才回过神,拉着绮玉一块奔向码头。只是他们两人又怎么跑得过汽车?绮玉想起NICO那晚所说,这些人穷凶恶极,稍有不顺便会狠下毒手!若是东城让他们捉回去,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心头又惊又急,对东城喊:“我们分开逃!”
东城眼见情形险恶,只好松手道:“你要小心!”快步疾奔逃上了汽船。
轿车上走下七八个年轻的男人,一色的黑衣,眼神冷酷。为首的男人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但却如冰冷冽。眉角一道刀疤,更添了几分戾气。
绮玉跑得慢了些,只差几步就被他们阻截在码头边。步步逼近下绮玉已知逃不过,反而平静。神色淡然的望着他们,大声问:“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吗?”
刀疤男浅淡的眉毛轻轻上挑,似乎惊讶于眼前女子的胆色。他冷笑两声,说:“你应该问问你的男人。”
绮玉冷笑:“用诡计陷害我丈夫的人就是你们?”
男人上下打量番绮玉:“许东城有你这样漂亮的妻子还不知足!不过男人嘛,来者不拒也很正常。”
绮玉脑中哄的声炸响了一只惊雷,许东城陷入的,竟是桃色陷井?!
嘴角挂上了然的冷嘲笑意,男子的威胁在绮玉听来格外的惊怖:“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让许东城跟我们回去。否则,我就把那一晚你先生的照片交给报社!”
绮玉的心渐渐沉至谷底:竟然让人拍下照片!若不跟他们回去,东城难免身败名裂!可是跟他们回去。这辈子就再无自由可言!至此,绮玉已知自己身陷囹圄,难得善终。
耳后有海浪击起的浪花声,有海鸥掠过时清亮的鸣叫声。绮玉面沉如水,心寒如冰。她忽的一笑,沉声说:“后边就是大海。”
那男子一楞,反问:“什么?”
秀长的颈项坚挺如斯,绮玉一字一字的低声讲:“中国有句古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绮玉淡然轻笑,与其让他们用自己要胁东城。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她决然转身冲向大海——
那男子一时不明情况,眼看绮玉的方向竟是一片汪洋,神色也立时变了,大喊:“拦住她!”
同时从上方传来惊声疾呼:“绮玉,不要——”
海水的味道从未如此清晰,绮玉迎风闭上双眼,正欲纵身一跳,身体忽的一沉,竟被人拦腰抱住。耳边一声急切的呼唤:“绮玉!”
是谁?这个声音陌生中带着那么点点的熟悉?绮玉张开眼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庞,浓长的眉毛紧紧纠在一起,浓眉下一双如海洋般深遂不见底的眼睛,忧急万分又心疼无比的看着自己,“你怎地那么傻?”
秦月非——竟然又是他救了自己!
绮玉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齿不清的问:“你、你不是回国了吗?”
秦月非这才松开紧抱她腰间的手臂,浅笑着说:“两月前的船票没买到。”
绮玉悲喜交集,突然想起适才似乎听到丈夫的叫声,急忙四处寻找,却见船梯上疾步奔下一个男子。不是东城是谁?但他双脚才着陆,立刻被那帮人围住,动弹不得。
“绮玉,”他冲她大叫,“你别犯傻!”
秦月非迅速的瞥了眼许东城,将绮玉藏至身后,望了眼为首的刀疤男,冷冷的问:“老佛爷身体最近还好吧?”
那男人立时神色一震,疑惑的问:“你是谁?”
嘴角一丝冷笑,秦月非的视线落在他们控制住的许东城身上。淡淡的说:“你还没资格问我是谁。”缓缓的脱下手套,露出左手中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戒指正中镶了一枚方形的黑色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如人的眼珠般光彩暗溢。
那男人的脸色一紧。口吻顿时变得客气无比:“既然是老佛爷的朋友,您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
秦月非点点头,毫无还价余地的道:“放他们走。老佛爷那边我去解释。”
绮玉又惊又喜,没料到秦月非竟然和这个帮派的首领颇为熟捻。而许东城更是激动,柳暗花明,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刀疤男望了他半晌,终于点点头:“好。就请你跟我们回去复命。”
绮玉登时急了,忙捉住他的袖子喊:“不能去!”
秦月非微笑道:“没事。我跟他们首领是老朋友了。你和许东城先上船,看来这趟船我又赶不上了。绮玉,我们上海再见。”
绮玉焦虑万分,但见秦月非这般笃定,也只能点点头。转身看到东城正向她走来,心底一个激灵,几步扑到他怀里抱紧他喊:“东城!”
许东城拍着妻子的肩膀,又是内疚又是羞愧:“没事了。救你的先生是谁?我要好好谢谢他。”
绮玉的眉稍染了层愁意,低声道:“他、他就是秦月非。”
许东城的身体顿时僵住了。面孔有几分难堪、几许尴尬。他缓缓的望向秦月非,一身灰呢大衣,面目俊朗英气逼人。忽然间不得不佩服苏还山看人的眼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难怪执意要女儿下嫁!若不是他当年不肯娶绮玉,自己绝无胜出的希望。
秦月非也正回头望他,心里叹息:难怪绮玉会跟他走。许东城一表人才且才华横溢。如不是惹上这次麻烦略显狼狈,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两个男人朝对方轻轻点头致意,便各自转身走了。
“绮玉。”许东城低声说,“这次我们欠他秦月非一个人情。”他吸口气,“我一定还他!”
绮玉担心秦月非的安危,但在许东城面前又不能频频回头张望,只默然不语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