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太湖烟波(1 / 1)
陈秘书安排好了船只,李姑姑便带着俩姑娘步行到湖边,一阵阵的风拂过,吹得绮玉鬓边的银线珍珠流苏如雨丝般的飘忽不定。
“小姐,上船当心啊!”李姑姑扶着绮玉登上船,打量了番船身:船不大,最多只能坐五六人,但是内里的布置却相当好。船蓬用红色绣花的缎面缝着,船内一只木质小茶几做工精细,四只凳脚上包着布。几把椅子也做得小巧精致,个个配了不同花色的软垫子,坐着也舒服。船头一只小炉灶,可以用来烧茶热酒。
李姑姑取出自带的龙井茶叶和茶具,取了茶壶烧水,第一壶水是用来洗杯子的。第二壶水才泡了茶端到小姐们和陈秘书面前。
湖心的风将绮玉耳侧的几缕发丝吹进了茶杯里,子薇笑着说:“绮玉从头到尾都是清雅的,连头发都想喝茶哩。”
绮玉脸一红,悠悠叹道:“若是天天能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李姑姑笑着说:“若是天天让您过这样的日子,您也会抱怨无趣找其他的乐子的!”
绮玉微楞,点点头说:“是我贪心不足了。”
一尾银鱼猛地自水中跃出,银白的鱼尾在半空中划过道漂亮的弧形,重又沉入水中,一时激得周边水花四溅,子薇望那层层涟漪直叹可惜:“这鱼又肥又大,清蒸一定好吃!”
陈秘书望着她笑道:“这算什么。今晚我在望烟楼定了菜,保管你吃得开心!”
子薇冲他嫣然一笑:“做秘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心细。”
陈秘书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正安静无语欣赏湖水浩瀚时,几人听到不远处有男子嘻笑的声音。绮玉不自觉的便将身子藏到了乌蓬内。
“子渊!唉!子渊我说你什么好!这么条大鱼就让你给放生了!”
“这个——纯属无心之过,敬亭兄就别再怪我了!”
“那可不行!离秋,我们要罚他!”
“呵,怎么罚?”
“罚他为我们各画一幅‘美人卷珠帘’!”
“敬亭,这你就强人所难了。要知道他那幅画是在爱恋无望极度失意的情况下才一挥而就的。如今是再也画不出来的!”
“哦,离秋说得有道理。”
“敬亭、离秋、你们——”
“算了算了,人不多情枉少年!敬亭,我们就别再笑话他了!”
绮玉听得微微心惊,那“子渊”的声音,竟然和许东城有些象。随即苦笑,怎会那么巧?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多得去了。捧着茶杯,寻思这几位定是这次参加画展的年轻画家,无事便泛舟垂钓,好不逍遥自在!
小船悠悠的荡过他们的争执,绮玉忍不住探头张望,烟波渺茫中只隐隐看到他们的背影,只觉得个个都是年纪轻轻的人物,口中不禁叹道:“人生几多少年时!”转而想到自己的处境,怅然低念,“烟波江上使人愁。”
那三人的争执声刹时停了。不会儿,听得有人大声问:“是谁在念诗?”
“不是我。”
“废话,知道不是你。”
“刚才有艘小船经过,好象是船上的人念的。”
声音渐渐的轻了,终至再也听不到分毫。子薇对绮玉道:“看,我们才女一句诗,就让那群小画家们附首了!”
陈秘书笑讲:“苏小姐名门闺秀,自是不同凡响。”
绮玉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说:“船到湖心,是不是有些冷了?”
李姑姑立时给她披上一件披风。裹紧了身体,绮玉望着江面风景暗暗心惊,适才一阵阵的烟雾此时竟弥漫了整个江面!几米开外的景色竟再也看不分明。急忙转头对撑船的人喊:“船家!”
船夫应声说:“小姐,别担心。这雾很快就会过去的。”
绮玉略为安心,陈秘书安慰她说:“这位船家是太湖上的前辈了。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
船夫放下摇桨,蹲在船头上取出个烟袋,说:“这种烟雾每天都要有几回。不碍事。就是船行不了啦。”
正说话间,船身砰的记轻晃,荡得绮玉心惊不已,直问:“怎么了?撞船了?”
船夫苦笑:“大概撞上其他船了。”
果然,船尾有人大喊:“对不住对不住!这雾太大,我们没看见你们!”
绮玉眉心微蹙,似乎就是方才那几名画家?
“没事。”船夫验过船尾,便又坐回船头。
子薇素来热闹惯的,眼见船停在湖中动弹不得,不免无趣。想着花样找乐子,扭头问:“李姑姑,你那百宝箱里有什么好玩意儿吗?”
李姑姑警觉的瞪着她:“没有。”
“有没有带副麻将来?”
绮玉噗的声轻笑:“谁会带那东西上船?就算带了我也不会,三缺一更扫兴!”
这么一说,船尾的那条船上有人叫了起来:“不扫兴不扫兴,我们这儿都会打麻将!”
子薇笑得不行:“这群倒是自来熟的!”
李姑姑急忙提醒她:“表小姐,别招惹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吐吐舌头,子薇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向船尾喊:“你们钓到鱼了没?”
刹时,李姑姑的脸都白了。
踏踏踏几下脚步声,对方的船尾站上了一个年轻男子,笑容可掬的讲:“小鱼小虾倒是有不少。”
子薇见那男子身形圆润,一张脸笑咪咪倒挺和善。便说:“拿来我看看。”
那男子便从湖水中拎起个竹篓小心的递给子薇。子薇往里瞧了几眼,说:“真是小鱼小虾耶。这些东西还是放生吧,吃又不能吃,多可怜。”抬头时,那男子的身边坐着另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一双多情风流的眼,正略带疑惑的望着自己问:“刚才念诗的人是你么?”
子薇摇头:“不是。”
那男子的目光便往她的船里张望。只是李姑姑手快,已经放下帘幕,他什么也看不到。
子薇忍不住偷笑,缩回船里对绮玉说:“瞧,你可把个俊俏公子给迷住了呢”
李姑姑不满的喝止她:“表小姐!”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子薇想了想,突然间眉心一拧,再度探出船外对他们说,“你们都是画家吗?”
微胖的男子点头说:“正是。”
“那你们认得许东城吗?”
这话问出来,不止那男人吃惊,连李姑姑和绮玉一同面色大变!
绮玉暗暗心焦,不住偷瞧李姑姑的脸色,但又不便出去拉子薇回来,羞急得面容又红又白。
“许东城?”坐着的那男子笑了笑,对子薇说,“当然认得。”
“他有来参加这次画展吗?”
“嗯。他也来了。”
“听说他是画坛新人中的楚翘?”子薇很是好奇。
“他——”那男子一时迟疑,“姑娘为何提起他来?”
子薇漆黑的眼珠子溜溜的直转,笑道:“久闻盛名,好奇呗。据闻他即擅长绘画,又精通法文,是真的吗?”
“嗯。他在法国呆了两年,意大利也呆过一阵。”那男子淡淡的道。
“那他长得啥模样?”子薇问。
船上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那男子也忍住笑说:“这个……跟我差不多吧!”
船内的绮玉听到这句话,心头咯噔一记,扬起头满面惊异,肩膀微微一动便要起身,李姑姑急忙按住她说:“小姐,外边风大!”
咬了咬唇,绮玉无奈的坐靠在船壁上。
船夫此时喝了两句:“雾散罗!”重又摇起船桨。
两艘小船渐渐的划开距离,子薇坐回绮玉身边说:“看来许东城真的很厉害。我有些期待他的作品了。”
李姑姑担忧的望着绮玉,绮玉不动声色,只浅浅的抿了口茶水讲:“人外有外天外有天,也不见得他便是最好的。”
陈秘书看不透她们间的风起云涌。只笑着说:“他的作品明日就能看到了。”
半垂眼帘,绮玉低低的嗯了声,嘴角滑过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