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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秦康惠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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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思思在床上这一躺,就躺了大半个月,如今伤依然没完全好,但已经可以下地走动。

这大半个月里,赵德芳几乎天天都来她这报道,从早待到晚,有时带几本书来她房间看,有时则让人准备好文房四宝在她房间里写字画画,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对此,有一日仇思思终于忍不住问他,“你都没事做的吗?”

“有事啊,陪你就是我现在最大的事。”赵德芳温和一笑回答。

仇思思默然,后来再也没敢问他类似的问题。

今天,赵德芳让人备好笔墨,又开始在她房间里练字。

仇思思自认自己没什么修养,所以实在搞不明白这样反反复复写几个字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个人兴趣不同,她不喜欢他人来干涉自己的喜好,也不会随便评论别人的爱好。

至于书法,人家怎么着都是中国古代四大艺术之一,总有它独到的魅力所在,只是她是个没文化的人,看不懂它的魅力。

说起仇思思的喜好,相较于赵德芳那些可以修身养性,她的其实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赵德芳的是养性,她的则是养身。

仇思思一直以来的爱好都很简单:吃。

显然,她现在呆的地方有足够的资源和条件满足她这个爱好,所以仇思思一方面虽然对自己的将来感到迷茫忐忑,一方面却享受着这天天被美食包围的小日子。

一边咀嚼着嘴里清甜多汁的荔枝肉,仇思思惬意的眯起了眼。

一声轻笑声。

赵德芳一张纸写完,搁下笔,揉揉肩正打算伸个懒腰休息一会,本是抬头下意识地去看仇思思,没想到就看到了这幅画面,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仇思思听到他的笑声睁开眼,以为他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物,环顾一圈四周,却没有任何可以与“好笑”划上等好的发现,于是疑惑地问他,“你笑什么?”

赵德芳思考了会,才回答,“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这字写得有些好笑。”

仇思思听着黑线。

见过瞎扯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瞎扯的。

与赵德芳大半个月相处下来,仇思思算是对这人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看似温和儒雅的秦康惠王,其实骨子里隐藏着些小恶劣,喜欢逗人,偶尔还喜欢弄些冷幽默。

这样的男生虽说不上十全十美,但性格无疑算是讨人喜欢的,何况人家还是个堂堂的皇子,还有绝世之姿。

只是再好又怎样,人家一心一意只有木儿,如果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做他人替代品的阴影下,还是识相点比较好。

仇思思决定不和他计较,自己吃自己的荔枝。

赵德芳弯弯嘴角,走到她对面坐下,拿了颗荔枝开始剥壳,边剥边嘴里念诵,“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仇思思自然知道这是杜牧写杨贵妃好荔枝的那句名句,但是她又不知道这原来的木儿到底有没有读过书识过字,万一木儿不懂这些,她现在突然表现出一副听明白的样子,不是不打自招告诉别人她有问题。

仇思思抬起头看着赵德芳,不说话。

“你不知道这句子?”赵德芳问她。

仇思思困惑,赵德芳会这样问,说明木儿是有可能知道这句子的,难道木儿真有读过书识过字?

想了想,仇思思还是摇了摇头,保险起见,被当白痴总比被当妖怪好。

“你是一个字都不识了,还是只是不知道这句子?”赵德芳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看来这木儿真识些字。

仇思思又想了会,才回答,“有些字识得,有些字不认识,这种句子都没有印象。是不是我以前都知道这些?”

仇思思那后面的半句反问本是想试探那原来的木儿文化程度到底到哪个级别,没想到赵德芳却摇头,“不知道,你以前是瞒着我你读过书这件事的。”

既然以前瞒着,他现在怎么就认定她一定读过书?

仇思思听得糊涂了,她怎么觉得木儿和赵德芳之间的牵扯不仅是情侣间的爱恋这么简单?每次问他木儿的事,他虽都有回答,但她总觉得他似乎还隐瞒了些什么,不仅是木儿的身世,还有木儿与他的关系。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恩怨纠葛?还有,木儿的自杀,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仇思思疑惑的看着赵德芳。

“刚刚那句是当年杜樊川写的句子,说的是前朝的杨贵妃和你一样爱好吃这荔枝。”赵德芳低头咬了口手中的荔枝,同时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仇思思皱眉。

“哦。”仇思思点点头,又拿了颗荔枝开始剥壳,对此不予评论。

一颗荔枝解决完,赵德芳站起身走到仇思思身边,彼时,仇思思正要把剥好的荔枝塞入口中,没想到赵德芳突然伸手来拉她的手,仇思思一吓,手一抖,荔枝掉在了桌上。

仇思思忙去拾,被赵德芳先一步拉起身往旁边走。

“我的荔枝……”仇思思哀叫。

“那颗都掉了反正也不能吃了,你已经吃了一下午,先休息一会,过会再吃。”赵德芳理所当然道。

果然是个不知百姓疾苦的天之骄子,这小子的人生里估计从来没在乎过“浪费”那两字怎么写。

仇思思想是这么想,但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两句,她现在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是识趣点好。

赵德芳将她拉到放着水盆的架子前,自己洗了洗手,又拉过她的两手帮她也洗干净,擦完两人的手便拉着她往书桌走。

“你要干嘛?”仇思思疑惑。

赵德芳拉着她走到书桌后才放开她的手,往砚台里又倒了些清水开始磨墨。

“木儿写字写得怎样?”赵德芳边磨边问她。

仇思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视线停留在赵德芳磨墨的那只手上,如玉素手执着纯黑的模块,在砚台上有规则的划着小圈,不快不慢,不急不缓。

这人浪费归浪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份优雅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无论做什么事,他似乎都能正确掌握好最合适的速度,让人看着既不会觉得急躁,也不会以为他磨蹭,印象中唯一看到他几次着急的表情似乎都是因为她胸口的伤,可见木儿在他心里的地位。

没等到仇思思回答,赵德芳于是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仇思思摇头,“我只是在想我以前会不会写字。”

赵德芳听着好笑,“这有什么好多想的,只要拿起笔,就自然会记起写字的手势和感觉。”

说完,继续专心磨墨。

直到那砚台里的液体开始变得粘稠,赵德芳才放下墨块拿起笔沾上一些递到她面前,“先写写看再说。”

仇思思为难的看着他手中的笔,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然清楚,还是太平点别丢人现眼了。

赵德芳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仇思思伸手接过笔,终于叹一口气,“木儿,你这总是小心翼翼的性子看来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仇思思还没弄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人已经被他突然拉到身前。

面对着书桌,赵德芳执起她的右手,将笔被塞入她手中,然后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移动到纸上,“那我带着你写。”

感觉到那贴着她后背的温暖,心跳突然快起来,仇思思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以前天天想着哪天遇上个绝世美男那该多好,现在真让她遇上了,还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给她吃豆腐,奈何她有贼心没贼胆,只是现在这样近距离接触就让她心跳加速,血压飙升,啧啧,万一哪天这个“正牌男友”再来个亲密接触,她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挂了。

仇思思一门心思在胡思乱想,压根没去注意赵德芳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了什么,直到头顶响起一声轻轻的,“好了。”

仇思思猛然回过神。

洁白的纸上,他的字就如他的人给人的感觉,温和而又优雅,却又隐隐透着股自得其乐的潇洒,让即使是对书法没什么研究的她看着都觉得眼前一亮。

欣赏归欣赏,无奈她只识得其中的几个。

从小到大她学习的都是简体字,现在突然让她看这些繁体,除了干瞪眼,仇思思实在想不到她还能干什么。

“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她不声不响看着纸上的字,赵德芳于是放开握着她的手,到她身旁问她。

仇思思侧头看他,干笑一声,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省得他老是瞎担心,“我只认识几个字,其他大多都不认识。”

赵德芳一愣,片刻之后嘴角弯起,并无嘲笑之色,而是理解与怜惜。

抬手,白皙纤长的食指点在第一个字上,“离。”

然后第二个字,“枝。”

第三个字,“离。”

第四个字,“枝。”

……

一个字一个字念过来,全部念完,又重复一遍,“离枝离枝鲜易失,千里红尘亦为新。不道阿瞒红颜劫,君为芙蓉吾为卿。”

“阿瞒是谁?”仇思思问他。

“唐明皇。”

“芙蓉呢?”

“据说是杨妃的本名。”

乖乖,她就算语文水平再不济,也明白了这是首情诗。

仇思思觉得自己耳根子貌似有些热,费了好大力气让自己不要往某方面去想,“这诗是哪位诗人写的?”

“这种拙诗哪会出自诗人之手,”赵德芳笑,“只是我刚刚突然想到的,所以就写下来了,顶多算打油诗而已。”

仇思思自认自己没什么文学造诣,所以也看不懂这诗到底算不算好,不过就算打油诗也比她强多了,她是绝对没办法突然想出个七言打油诗来的。

既然诗是他写出来的,那自然是写给她的,确切说,是写给木儿的。

仇思思此时倒没了心思脸红,因为她在意的是这首诗的后两句,“唐明皇是爱杨贵妃的?”

“自然。”

“但最后是唐明皇下令缢死贵妃的。”

“因为他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一国之君,他当时肩负着整个天下,若不赐死她,六军不肯前行。”

仇思思嗤笑,“所以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就活该当替罪羔羊?这算哪门子的爱。”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那又怎样?

下令缢死她的时候,那人又何曾心软过?

赵德芳没想到她会嗤之以鼻,奇怪的看她,“那按你的意思是唐明皇并不爱杨妃?”

仇思思想起了自己那场如笑话一般的初恋,那个曾经许诺会爱她一生一世的男子,“我只是觉得倘若是真的爱,纵使有千万个理由,也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爱的人。”

赵德芳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点头,“你说的也对,唐明皇虽爱她,但依然把他的江山看得比她重,江山与美人,自古难两全,但怪不得他帝王无情,只能怪老天爷给了她个万人之上的丈夫。”

帝王无情,对于出身在帝王之家的他,自然看得比她更透彻。

仇思思不好再说什么。

跟一个从小被教导着凡事以江山为重的皇子讨论江山与老婆哪个重要,能得到个这样的回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一声叹息,却是来自于身旁的赵德芳。

“看来我这首打油诗是失败了。”他苦笑道。

“我没说你的诗不好,”仇思思以为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唐明皇对杨贵妃的感情算不上挚爱,但你这诗很好啊,读起来很朗朗上口。”

赵德芳摇头,“读起来朗朗上口有什么用,木儿不喜欢就不是好诗。”

“我没说不喜欢这诗。”

“但你不喜欢我拿唐明皇和杨妃作比喻,不是吗?”

仇思思被他弄得已经快神经崩溃,这和爱慕自己的人讨论他写给自己情诗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的囧,她刚刚怎么就会头脑一热把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现在好了,难收场了。

“也不是不喜欢,其实唐明皇的爱是很现实的爱,毕竟这世上能爱到至死不渝的不多。”

“那木儿追求的是至死不渝的爱?”

赵德芳笑着看她,漂亮的丹凤眼中有些温柔,有些促狭,有些热烈,有些期待,完全一副勾引人的模样,看得她浑身汗毛直竖。

“不知道。”仇思思慌忙转开头避过这视线,生怕自己再晚一秒就会不小心着了道。

姐姐她定力真的不好的啊,不然以前也不会看瞎眼被人花言巧语两句就将个花花公子当成宝,结果换来爱情友情的双重背叛,你老是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万一哪天她真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李代桃僵,你那死去的木儿要情何以堪?

两人之间开始陷入沉默。

终于,还是赵德芳先开了口,“木儿真的不打算写一个字?”

“我写的肯定不好。”仇思思摇头,眼睛继续在房间里四处乱瞟,就是不看他。

“不写就不写,”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扶住仇思思两肩,将她转过身慢慢推到书桌外,“稍微活动一下就好,老站着对伤口愈合不好,快去那坐着,不是还有很多荔枝没吃嘛。”

仇思思忍不住转头看他。

温和的脸上,笑意浅浅,那双丹凤眼看上去已经不像刚刚那般灼人,清明如初。

不是她不识好歹,只是她能怎么办,他想要的不是她能给的,她能给的却不是他想要的。

仇思思带着满肚子郁闷坐回到桌边,再看桌上的那一大堆荔枝。

啧,她的肚子现在突然感觉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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