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她的病来的急，去的时候却极为缓慢，待到有些起色的时候，三贝的第一场初雪已然慢慢飘落在王府的各个角落。

他掀了帘子进门带了点雪意，先把手放在暖炉上烤热，脱去了裹身的外衣。善醒靠在床头见他穿着朝堂的正装，知是从宫里出来。他坐在床旁问道：“今天觉得怎么样了，可还好？”

“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低头拉着掖在自己身下的被子。因着她在病中，便移出了老王妃的园子，暂住在正园的厢房中，靠近他的屋子极近。近了也就隔三差五的来看看，时间久了仿佛成了习惯。每日他回府，总要问问她身体可安好，有时闲聊几句。在外的时候也想着今日的病该是比前日要好了。

他自府中亲人过世之后，独自一个居住在这偌大的王府中，一屋子的奴才。此时有个像她这样的病人住着，让人照顾着，到让他想起幼时生病的情景，老王妃看护着他。大吵着不愿吃药，耍着小王爷的脾气，闹着吃稀奇的玩意。

那时当差的厨子是三贝有名的好手艺，却还是不入他的口。祖母总是自己做好了亲自拿来，陪着他，哄着他。小时候的记忆他原本记得的不多，仅有的一点也被世俗的人心湮灭。他眯起了眼，脸色慢慢沉下来。

善醒看着他，只当是生气她的回答，便用了更轻快响亮的口吻道：“医官早晨来瞧过，说是并无大碍了，只是近来入冬天不好，总要等到开春才能见分晓，千岁爷不必挂心，添了这许多烦心之事，善醒自觉过意不去。”她说话用了点力气，此时便有些喘上来，头不觉向后仰去，那红木的乌沉乌沉的刻有四喜报春的框子在她脑后着实顶了一下，“科”的一声响，她吃痛的低下了头，用手捂住，哑口无声。

她磕的动作快且精准，还未等易墨凉做出反应之时，已经发生在眼前了。见她没有声响，到也着了慌。易墨凉上前扶过她，掀开了手道：“磕在哪里了，让我看看。”他的声调异常柔和，靠的近衣服上的熏香微微窜入她鼻尖。手抚上她敲磕的地方，已是突起了一个大包。

“李德才”。他大声叫道，“快去宫中叫医官。”

刚进门的李德才看见自己的王爷一手扶了相府二小姐的头，一手搂着肩，到有些没了主意，呆在房中。

“老奴才，叫你找医官。”易墨凉的声调提高了一些，有着明显的不满。

此时天已黑透，宫中向来只留一位医官当班，如无圣旨，不可随意离宫。

“王爷，已过戌时，这宫中…”李德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该死的奴才。”他用手揉着她的头，这样大的力道到更是疼了。

稍微的离开了些，她开口道：“只是些许磕了，用冷水敷了便可，不用费这样的功夫，现在也不觉得怎么疼了。”他看着她，干净的眼中有着皑皑白雪的明亮纯净。她低下了头，一手仍旧捂着脑后。

“还不快去院子里取雪来。”

她定定的望着焦急的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为她着急过。八神的流言想必传入了他的耳里，即便没有这样的流传，他也会知道。千岁府本就是三贝的传奇。他这样恭敬柔和的对待她，想来他也相信了，连千岁爷也认定的事情，这世间的人也会笃信为真的。

她温柔的笑了，眼里有着哀伤的神色。易墨凉一手拿冰替她敷着道：“生病受伤了，二小姐还这样高兴。”

他一直唤她二小姐，多喜一直叫她“醒姑娘”，自小长在一块，庵堂里没有贵贱，只有弱肉强食。她比谁都明白生活带给她的意义。

这屋子远比其他的地方要暖，当地又摆着火炉，手上的冰一会便化了，他喊人再去拿时，善醒阻止他道：“小女好了，千岁爷不必费心。”屋里的炭气隐隐传了来，她皱眉低着腰咳了起来。

易墨凉站起低头看了她道：“药吃过了吗，怎么还是这样咳。”他端正的问话总带了三分隐忍的怒气，叫人不由得凝气惊慌。

“多喜已去煎药，吃过了便休息。”她恭敬的淡然道

那天晚上的雪下了一整夜，待到天刚亮个头的时候，园子里就有扫雪的声响，虽是极力的摒着声，但善醒自病中到现在，晚上一直咳着，也是不敢大声怕吵着其他人，捂着嘴“空空”的匐在枕上，胸口背后疼得睡不好，她急速喘息，大口大口困难的呼吸，发出轻微响动，外屋中有人在走动，多喜悄悄的到了床边唤着：“姑娘可是醒了。”

她撑着手用力的仰了身子，多喜低身去扶她，惊了道：“怎么这样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