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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疼爱【修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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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言言,我们复婚吧。”

“复婚”两个字让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噩梦,原本因激动加速流动的血脉,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以前,我每天都会问他一遍,“你爱我吗?”我以为只要他说了,我就能相信,我就能有勇气和他一起面对生离,哪怕死别。

原来我错了。

如果你相信他爱你,你什么都不需要问。如果你问了,那么无论答案是什么,也不过是听听,图个自欺欺人罢了……

我抽回冷得颤抖的手,连声音都因为寒冷而生硬。“复婚之后,你就可以轻而易举拿到我手中的一半股份,是不是?吴总!”

“你?!”他看着我,眼中的温柔也在瞬间褪尽。“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不择手段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你花这些心思用在我身上,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你想要景天,可以,你演好你该演的角色,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至于和吴氏的合作,我也会认真考虑。”

弯腰拾起地上的文件放在我的包里,正好瞥见我早上顺路买的一瓶绿茶加香草味道的沐浴液,那时,我是真的想再闻闻这熟悉的味道,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了。

我拿出沐浴乳丢给他。“你不是说怀念这个味道么,拿去闻吧,你爱怎么闻怎么闻,但千万别让我闻到,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留下这句话,我头也没回走出了会议室。

沉重的门缓缓合上之前,里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如同空无一人……

……

路过金助理的办公室,我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看见金展鹏正埋首工作。

这两年来,我真的很感激他,在我刚进景天,被各种繁复的工作弄得焦头烂额时,是他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景漠宇是如何处理这些事,也是他陪着我每天加班到深夜,倾尽全力协助我管理景天。

也许,我不是个合格的总经理,但他绝对是最合格的助理,虽然他出卖了我。

他看到了我,立刻走过来为我开门,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景总,您找我有事吗?”

我点点头,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落下百叶窗,隔断外面探索的眼光。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

“没有。” 他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你为什么要出卖景天?”

“我没有做出卖景天的事情,公司内部的股份转让,并未侵犯公司的利益。相反,我认为吴总成为公司的大股东,会对公司的未来发展更有利……”他的答案显然早已准备好,说得理直气壮。

我累了,没力气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你什么时候被景漠宇收买的?”

他也没有跟我转弯抹角。 “两年前。他临走时送了我一套房产,他说只要三年之内,景天没有宣告破产,那栋房子就是我的。”

我自嘲地笑笑,“他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景天在我手里,撑不到三年。”

“他离开景天的时候,除了上亿的银行贷款,就剩下空壳的分公司和一份项目企划书,景天的员工纷纷辞职,再加上景爷遇到麻烦,他怕你没法应付,才让我留下来帮你。”

“帮我……”

我低头,指尖不自觉按住心口,想要阻止心尖被这个词激荡起的一阵心颤,无奈碰触不到。只听他继续说:“他说他只是暂时离开,三年之内,他必定会回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我扶着真皮的沙发扶手站起来,最后对他说:“从今天起,他就是公司的总经理了,以后跟着他好好做,你一定很有前途!”

“景总!”他犹豫了一下,说:“他让我帮他买下七位股东的股份,是我建议的……”

我僵直地站在门口。“为什么?”

“因为这两年,他们仗着自己是你的长辈,当着你的面指手画脚,背着你又说三道四,他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了景天的发展。”

“嗯,我懂了。”

我说我懂了,其实我到底懂了什么,懂了多少,我一时还理不清楚,只觉得景漠宇依旧是我的网,将我困得死死的,让我无法逃脱,更无法逃避。

自从走出金助理的办公室,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以为自己心脏病又犯了,去医院给爸爸取了药,我顺便去看了心内科的医生。

经过了一番细致彻底的检查,检查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医生说我的心脏病康复的很好,心脏功能也和正常人无异,只要心态平和,注意饮食起居,避免剧烈运动,我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的心脏病真的没有复发?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感觉心口疼?”

医生又为我做了一遍更彻底的检查,告诉我:“真的没问题。”

虽然他是个挺有名的老专家,可我总有点不太信任,所以强烈建议他给我开了几盒硝酸甘油,以备不时之需。

拿了药走出医院,我忽然想起了文哲磊。

景漠宇以为他为了报复,欺骗了我的感情,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当初也这么以为过,后来,我去咨询了几位医生,他们都告诉我,文哲磊当时的建议是非常正确的。我腹中的骨肉根本保不住,我勉强保胎,只会延误病情,到时候,孩子非但活不下来,我也会有生命危险。

不论如何,他无可厚非是个好医生,就像当初的景漠宇是个无可厚非好哥哥。

也许,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的身份和立场。

……

没了景天的重担,我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为了资金的事情烦心,可以有时间好好陪陪爸爸。

我回家时,爸爸刚吃过饭准备休息,见我回来十分欣喜,说是正好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非要我陪着他去院子里转转。

我给他披上厚重的大衣,挽住他出门。

这些年,很多东西都在改变,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是我幼年记忆中的景致,也是妈妈没有离开前的景致。

什么叫做至死不渝,我如今才真正懂得。

扶着被寒冬干枯了的树干,爸爸说,“我可能真的是老了,最近总是会想起你和漠宇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总喜欢粘着他,连睡觉也粘着他……我常常在想,要是漠宇离开你,你可怎么办!”

“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被病痛折磨得灰暗的眼底全是不舍和牵挂。“在爸爸眼中,你始终都是小孩子,需要人保护着。”

眼睛泛着酸,我急忙看向远方,不让他看见眼中的凝结的水雾。

“言言,你和漠宇什么时候复婚?”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当初的仓促的结婚已经是个错误,为什么那么疼爱我的爸爸还是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和景漠宇再重蹈一次覆辙。

我短暂的沉默引起了爸爸的忧虑。“怎么了?你不想和漠宇复婚?”

“不是,”不想一错再错,也不想让爸爸失望。我想了想,景漠宇买景天股权的事情迟早瞒不过爸爸,我不如试探一下他的看法,“爸,你知道吗?他买下了齐叔姚叔他们手中的所有股份……”

“是么?”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他这次回来,别有所图。”见爸爸蹙眉,我赶紧强调说,“都是些无关的人胡乱议论的。”

“言言,别管别人怎么说。爸爸是看着漠宇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爸爸最清楚,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那个午后,一向不善谈心的爸爸拉着我的手,坐在长椅上跟我说了很多话,凉风习习,他的手却是极温暖。

他告诉我,他活了六十几年,虽不算什么大智慧的人,但绝对看得出什么人可以相信,什么人绝对不能相信,什么人值得他把最宝贝的女儿托付给他。所以,他当初才会不择手段逼着景漠宇娶我。

虽然那段婚姻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景漠宇回了吴家,但他从来没后悔过让我嫁给他。唯一让他后悔的是,他不该任由着我的性子,让我起诉离婚。因为我失踪的那段时间,景漠宇有多担心我,多在意我,他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离婚那天,景漠宇回家时的痛苦和悔恨,他也全都看在眼中。只可惜,他无力挽回。

现在,他回来了。和两年前比,景漠宇变了很多,但他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变。他希望我不要再错过一次唾手可得的幸福。

是他的好演技骗过了爸爸,还是我从头到尾都在自欺欺人?

我有点茫然了。

望着花园中凋谢的合欢树,我恍然又看见我离开会议室时,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真的没有变,和他离开之前一样,还是深切的不加掩饰的无奈。

58、

难道是我错了吗?!

当初是我借着红土山为由,引景漠宇回来,我以为经历了两年的沉淀,他会看淡许多事,淡然处理我们的关系,我也可以放下自己的执念,专注地和他共演一场戏,让爸爸可以走的安心。

之后,我是我,他是他,我们再不会有交集。

不曾想到,景漠宇回来短短两天,我平静的生活已被搅得天翻地覆。从第一次的“酒局”,到今天他在会议室提出的“复婚”,所有的假戏都偏离了我设定好的剧本,沿着他的编写的剧情发展下去,偏偏我不知道他设定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也许,生活本就不是剧本,没有人能把握故事的结局。

傍晚时分,景漠宇打电话回来,说是晚上有事情要办,会很晚才能回家。

爸爸等到他很晚也不见他回来,我费了很多唇舌才哄着他去睡,临睡前,他还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言言,这一次千万别再委屈自己了。”

我点头,回到房里却失眠了。从柜子里抱出上了锁的箱子,拂去灰尘,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他的旧睡衣,旧衬衫,还有旧相框,旧……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走时太过匆忙,一件都没有带走。

我不知道这些旧东西,他是否还在意,可我还是为他留着。

门口响起了车声,我匆忙收拾好东西,关了灯**。至于为什么要关灯,我也说不清,可能不想让他以为我在等他。

没过多久,门轻微地响动了一下。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夹着些微酒气的寒意渐近,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身上的被子轻微一颤。

他无声地坐在我身边,拉高搭在我腰间的薄被,围在我肩上。之后,他一直没有动,没有睡下,也没有离开,只是坐着。

而我,身边坐着个不知意欲何为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睡着,心乱如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因为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我的半个身子压得有点发麻。我正考虑着要不要翻个身,他终于有了动作,不过不是睡觉,而是开了床头的台灯。“既然睡不着,就别再睡了,起来给我煮杯醒酒茶吧。”

我真心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至少可以起来活动活动,免得半身不遂。

于是,我揉着麻痹的手臂从床上爬起来。

借着朦朦的灯光,我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底一片清明,看不出一点喝酒的迹象。“你喝酒了吗?”

“嗯,喝得不多,但足够‘乱性’的……”

不等他说完,我已飞速下床,直奔厨房。

“多放点蜂蜜。”他含笑的声音徐徐飘来,一如,既往。

我年久失修的技能却不是一如,既往,在厨房叮叮咣咣了好半天,发呆了不知多少次,我才煮好了一杯味道颇为怪异的醒酒茶,也不知忘了多少味作料,唯一记得的,就是多放些蜂蜜。

煮好了醒酒茶回房,满卧室都是绿茶加甘草的浓郁沉香扑鼻而来。

景漠宇已经沐浴**,正在讲电话。“……还要过段时间……嗯,我知道……您身体怎么样?……我会尽快回去。”

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差,不难猜出这个电话来自美国,也不难猜出,美国也有个人在急着等他回去。

讲完了电话,他接过我手中杯子,同时也顺势也将我拉进怀里,让我避无可避地被囚入熟悉的香气中。

熟悉的味道绕过鼻端,勾起了许多沉淀的记忆,我想起他第一次伏在我的颈窝,说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也想起我们毫无间隙地相拥着,他说:“我喜欢你的味道……以前闻着,心里很暖,现在闻着,越来越**……”

想到这里,我猛然反应过来,形势不妙,可惜……为时已晚。

他已放下手中喝了大半的醒酒茶,一翻身把我结结实实压在身下,细碎的黑发垂落在我脸侧,一滴滴冰凉的水珠坠落在我脸颊。

脑子一热,我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答得理所当然:“如你所愿――我演好我该演的角色,你自然会给我想要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不想再费力猜来猜去,我直接问:“景天,还是我?”

“我想要景天那样的公司,随便就可以注册个十个八个。”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从上到下绕了一圈,意图不言而喻。

我认命地闭上眼睛。

之后发生的情形可想而知,该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一室凌乱过后,他心满意足搂着我睡着,我在半梦半醒间依稀明白,他想要拿回的“失去的”指的是我!

我早该想到的……

…………

日升日落的平静中,一个月的时间飞快地流逝,景漠宇一直没有离开景家。

有天醒来,我蓦然发现,我的生活和情窦初开时的梦想十分相似。

我每晚与他相拥而眠,早上睁开眼睛总能看见熟睡中的他,晨光暖暖照着我们。我们一起吃早饭,一起去公司上班,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还是有很多琐碎的工作需要我来负责。比如,陪他应酬客户,给他整理文件,还有倒咖啡,买午饭!

景天的人见了我还要尊称我一声景总,可我知道,我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

……

偶尔闲来无事,景漠宇也会陪我看电视剧,特别是爱情伦理剧,他看得比我还要专注。

我印象中,他以前只看新闻和体育节目。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爱情片了?”有一次他特意带我去看一部爱情电影的首映,我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泛滥的迷惑,问他。

他斜倚在贵宾席的沙发椅上,面对着大屏幕淡淡回答。“从我被你抛弃开始。”

虽然对他的形容词并不苟同,可我还是被勾起一种莫名的恻隐之心。“看这种片子,会让你心里舒服吗?”

“不会,”他说。“但会让我学会怎么挽回喜欢的女人。”

喜欢的女人,如果他指的是我,那么:“……你好像,还没学会!”

……

有时候,他也会心血来潮带我去泰国的小岛泡泡温泉;或者带我去天山,在千年不化的积雪拥紧我冻僵的身体;又或者带我去西湖边喝喝茶,谈谈理想,谈谈人生,“顺便”问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复婚,爸爸已经不止一次催我了。”

我硬生生把一口滚烫的热水咽下去。“我们可以去**。”

我看我一眼,面不改色。“随你。不过宴会一定要办,我美国的爸妈和叔伯要来参加,届时可能会有些媒体要报道……”

弄得人尽皆知,万一被媒体爆出伪造结婚证,吴家的颜面往哪搁?“呃,我再考虑考虑。”

“嗯,你慢慢考虑。”他低头抿了口茶,问:“你这个月的月事好像推迟了几天吧?”

掰着手指一算日子,果然晚了五天。

我明明在危险期的时候逼他带了安全套,难道他……难怪他那几日带我去了泰国小岛,什么都不做,专心致志折腾我!

不安地抚摸一下小腹,想起曾经失去过的孩子,心中隐隐作痛。

…………

三天后,我的亲戚还是没来看我,我又拿起办公桌上的日历数日子,今天已晚了整整八天。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人叫外卖?”门外响起洪亮的询问声。

我的秘书大声斥责。“你别叫这么大声,这里没人订外卖!”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走错了。”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推开门,只见一个中年大叔提着两袋外卖正在东张西望。

细看他的样子,原来是曾经在绿湖公园救过我的那个大叔。

秘书刚要说话,我抬手阻止她。“没你的事,去忙吧。”

无视秘书的侧目,我接过大叔的外卖,问他:“大叔,是哪个房间定的外卖,我帮你送过去。”

大叔被我的热情弄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出他完全想不起我是谁,我只好提醒他。“大叔,你忘了,两年多以前,你在绿湖公园救过我……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你不记得了?”

“噢!小丫头,是你呀?!”

“是我。”送大叔下楼时,大叔油乎乎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格外关切。“你的心脏病治好了没?”

“好的差不多了,幸亏你救了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塑料袋上的店名,“好滋味”,如果我没记错,这家店是我们街对面新开业的一家小饭店。“大叔,你现在在这家店送外卖吗?”

“这是我自己开的店,前两天刚开业。”大叔笑呵呵说,“有空记得来给大叔捧捧场。”

“好啊!”

我用心记住店名,想着以后该怎么照应大叔的小店,一时未曾留意,身后定在楼道口的人影。

送完大叔回来,我去景漠宇的办公室想问问他午饭要不要订个“好滋味”的外卖尝尝,他的办公室竟然空无一人,我回头问秘书:“看见总经理了吗?”

“看见了,他刚才出去了,好像很急的样子。”

“哦!”我也没有在意,只交代秘书。“去告诉财务部,以后的午餐公司统一订外卖,就在街对面的‘好滋味’饭店订,一分钱都不要少给。”

“哦,好!”

…………——

60、番外之景漠宇

“你的心脏病治好了没?”

“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年都没有再发病。”

“你可要小心,你发起病来真挺吓人的……”

“是啊,上次幸亏你救了我……”

“……”

熟悉和陌生的声音渐行渐远,景漠宇站在已寂静一片的楼梯口,只觉得字字句句还响彻耳畔,还能刺穿耳膜。尤其是“心脏病”三个字,让他颤抖的指尖久久不能安稳。

无光的楼道恍惚间变成一片洁白,似有若无的浓重血腥气四处弥漫,他仿佛又看见记忆中最悲伤地离别,看见呼吸渐渐微弱的养母艰难地喘息着,温柔的眼中噙着泪水,纤细的手指无望般在空气中伸展,想要抓住她留恋不舍的世界,可终究是什么都抓不住,无力地垂下。

五仅岁的他,第一次品尝到生离死别的悲伤,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有一种疾病可以那么突然地夺走一个生命,纵然他的养父势力再大,也无法阻止爱人的殒灭。

那种疾病,叫做“心脏病”!

所以从那之后,他很担心身边的人还会再患上那种病,尤其是他最喜欢的妹妹。

幸好言言年幼时,能吃能睡,身体比一般的孩子都健康,只偶尔遇上什么感染性极强的流感,才会感冒发烧。每次送她去医院,他都会抓着医生的袖子问上很多遍:“我妹妹得的是不是心脏病?”

医生笑着摸他的头。“不是,只是感染了流感,打几针就会好。”

看出他不信,医生拿着刚打印出的心电图给他看,“你看看,她的心跳很正常。”

他根本看不懂心电图,但医生平和的微笑让他安下心。

后来言言长大了,身体越发健康,连流感也不得了。他也了解了一些心脏病的基本常识,知道心脏病的患病率并不高,有心脏病的人大都气血虚弱,容易疲劳,少量的运动就会呼吸急促。回头再看他的宝贝妹妹,活蹦乱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脸不红气不喘,他才彻底放下了心病。

不再担心她也会和妈妈一样,突然离开。

直到两年前,一场起诉离婚结束了他们的婚姻。不久后,他听说养父因矿山的违规操作被抓,上面直接派专案组下来调查,A市没人能说得上话,也没人知道调查的内情。

他知道许小诺没有这个能力,一定有人再暗中做了手脚。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是傅夏阳的儿子,文哲磊,T市医院一个很有名的医生,也是心脏内科的专家。

除了痛心涉世不深的言言被那个无耻的男人利用,欺骗,他也曾有过一丝忧虑,担心言言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让人翻查过言言在T市医院的病例,除了一张包括心律在内的一切正常的体检记录,就只有她在妇科做药物流产时的病例。妇产科的病例上清楚地记录着她在流产过程中大量出血,在急救室抢救了四十多分钟……而急救的家属签字栏,留下的是文哲磊的名字。

傍晚的残阳血一般的红,红得染尽眼底。他手中的病例皱成一团。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决绝地离开他,她的爱真的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哪怕她对他还剩下一点点感情,她都不会在生命垂危的一刻,还不愿意再见他一面,也不让他见她一面……

明知缘分早已走到尽头,他还是希冀着言言知道了真相,知道文哲磊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利用她,甚至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让他们误会重重,她也许会看清一切,不再执迷不悟。

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宁愿守着昏迷不醒的文哲磊,也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

然而,此时此刻,在楼梯口听到这样的对话,他不得不怀疑,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匆匆回到办公室,景漠宇打电话通知保安拦住一个送外卖的男人,大约四十几岁,他特意告诉保安,要他们一定要客气。

没多久,保安回电话,告诉他人已经请进了保安室。他挂了电话,马上下楼。

安静的保安室里,景漠宇取出一张名片,写上自己的私人电话递给他。“我听说是您救了我太太,我很感谢你……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不管您遇到什么事,只要拿着名片来找我,我一定会帮您解决……”

“你太太?哦,那个小丫头!这个……”不善言辞的中年大叔连忙摆手,“我也做什么……当初我也是看她可怜,把她送去医院,我没想图什么回报!”

“我知道。”景漠宇将名片塞到他手中,“不过人生在世,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名片您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

大叔看出他有诚意,迟疑着收下了名片,连声道谢。

景漠宇紧接着又婉转地询问了大叔当时的情况,大叔一向性子直,也没多想,凭着有些模糊的记忆简单地重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景漠宇沉默地听着,听他描述着那一夜的狂风骤雨如何的无情,寂静无人绿湖公园如何的黑暗;

昏倒在秋千边的女孩儿如何的浑身湿透,奄奄一息;

还有,大叔冒着大雨背她去附近医院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背上,是如何哭泣着轻唤:“哥,你来了……我知道我一定能等到你……”

还有,医院的大夫如何紧张地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末了,大叔发现眼前的气度非凡的俊美男人眼底已泛红,放在桌上的手也扭曲得快要断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有点多了,急忙安慰说:“不管怎么用,小丫头还活着,你们还能好好在一起……”

景漠宇干涩的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真的谢谢您!”

如果不是今天他无意中听见,不是大叔告诉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疾风骤雨的夜晚,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他却陪在一个无所谓的女人床前……让她独自承受病痛。

他的双手握得更紧,只有这种从指骨传来的剧痛才可以减轻一些心中的刺痛感。

大叔离开之后,他叫来了金助理,“你知不知道言言有心脏病?”

金助理一脸茫然,“心脏病?”

“当年我让你查过文哲磊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没告诉她有心脏病?!”

“不是体检的时候认识的吗?而且我查过病例,她的体检结果确实写着一切检查,怎么会有心脏病……”

景漠宇揉揉额心,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金助理跟着他这么多年,办事能力绝对没有问题,连他都没有查到,很明显有人在蓄意修改了病例和病人的资料。

是言言不想让他知道,还是文哲磊故意不想让他知道,引起他们之间的误会,他不得而知。

“你再联系一下T市的人,我要查一下文哲磊看过的所有病人的病例,还有,我要见一下给言言做药物流产的医生。”

“好,我马上去联系。”

…………

飞机穿梭过层层叠叠的云层,降落在T市。

景漠宇和金助理刚下飞机,便接到了电话,说是通过T市医院医政科的熟人,已经联系上了妇产科的那位医生,她现在正好有时间,可以见个面……

单独和那位妇科医生恳谈了一个多小时,又在文哲磊的病人资料中找到了一个叫“安然”的病人的病例,他终于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言言两年前患上了很严重的心肌炎,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且情绪起伏过大,病情非常严重,随时有心律停止的可能,根本无法进行妊娠。可是她却瞒着他,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为了顺利生产,她曾在医院住院一周。他来T市找她的时候,她才刚刚出院,他清楚地记得,那是的她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笑容极灿烂,神采飞扬,看不出一点身体不适的迹象。

后来,她失去孩子,病情加重,瞒着他去了T市医院进行治疗。

景漠宇之所以查遍所有的医院疗养院都没有找到她,是因为文哲磊帮她用了假名字办理住院手续,足见他如何处心积虑想要让他们误会越来越深。

直至无可挽回。

…………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晚了,华灯在远处辉煌。

他一个人走在繁华喧扰的街上,脚步些许凌乱。

辨不清方向,看不到路的尽头,从没有任何时候,他这么想抱抱她,用尽全力地抱着她,对她说:我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会用我的一生,好好爱你!

事实上,人的一生很短,没有一万年,甚至没有一百年,但没关系——

有现在,就足够了。

61、

一晚好眠。

第二天下午,景漠宇请来的心脏科权威为我做了全面的心脏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时,棕发蓝眼的权威脸色看上去很差。

“医生,我太太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景漠宇语气焦灼问。

权威瞥了他一眼,神色要多严肃有多严肃。“Vincent,我知道你很富有,也知道你很爱你太太,可麻烦你考虑一下我其他病人的感受,他们有些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有些濒临死亡,迫切地等着我去救命,你却十万火急把我请到这里,给一个心脏近乎正常的人看病……”

被狠狠数落了一顿的景某人貌似没听懂权威的意思,舍本逐末地问:“你的意思,我太太的心脏很健康?”

权威看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只能平心静气下来跟他讨论病情:“不能说完全健康,从目前的检查结果看,她的心脏功能正常,如果不过度劳累或者受到过度的刺激,不会有问题。”

“那如果受到一些刺激呢?或者怀孕生产呢,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景漠宇又问。

“一些情绪上的不稳,正常来说,会导致心律不齐,及时服药不会有太大问题。”权威翻了翻我的验孕结果:“至于妊娠,我不敢说完全没有任何危险,但以你太太这种心脏状况,目前为止还没有生产过程中心脏病发的病例。你懂我的意思吧?”

权威不愧是权威,果真比那些光会说“可能有生命危险,希望你慎重考虑,自己决定”的急着推卸责任的普通医生更体谅病人。

我连连点头,感激地看着权威:“我明白,谢谢你!”

转眼,我朝刚松了口气的景漠宇笑笑。“我就说了没事,你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他点头,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我才发现他的掌心全是湿热的汗水。原来一向沉稳淡定的景漠宇也有紧张害怕的时候。

权威确诊完我的病情,连我们安排好的饭局都没有参加,直接坐飞机回去赶一个手术。临走时还严正警告他的助手,以后千万要问清楚病人的情况,不要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我朝一脸坦然的景漠宇努努嘴。“听见没,说你呢?大资本家!”

“我认为,疾病不论大小,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

从机场回到家,景漠宇看似恍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的护照还在抽屉里吗?我拿去给你办一下美国的签证。”

“签证?你要带我去美国?”现如今爸爸的身体这样,我哪有心情去美国。“我们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们去登记结婚,不会太久,两三天就够了。”

“登记结婚?!”

我以为我和景漠宇的复婚会和结婚一样,景漠宇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跟我去民政局填个表,办个小红本,整个过程连话都不用说几句,就结为了夫妻。

哪成想景漠宇不但改了名字不说,还改了国籍,非要带我去美国结婚。

我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分明在中国也是能办手续的,只需要拿着大使馆出具他的中英文单身证明和他的护照,我们就可以重新办理个结婚登记手续。

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详细介绍给他看,结果他淡淡扫了一眼。“中国的婚姻太没保障了,离个婚比炒个员工还简单。依我看,还是美国的婚姻法靠谱点。”

“呃,你怎么能还没结婚,就考虑将来离婚的问题?!”

“以防万一。”

我怎么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错觉呢!不过,既然已经上了,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想了想说:“签证不用办了,我上次签的应该还没过期。”

“上次?你去过美国吗?”

我理了理没有一丝杂乱的头发。“没去!”

他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无法掩饰心思。“为什么?”

“我害怕离你太近,怕离你近了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我幽幽开口。

他刚离开的第一年,是我最难熬的一年。

我拼命工作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起他,可是听到有人叫“哥哥”会想到他,听见有人谈起“吴家”会想到他,听见有人提起“美国”也会想到他,甚至听见有人叫我“景总”,我也会忍不住先看看周围,明知不可能,还是幻想着他可能就站在我身边。

有一次我们需要去华盛顿一家公司订设备,我办好了签证想随行,以便有机会看他一眼,哪怕离他近一点。

最后,我还是因为怕打扰他,在登机前退了机票。

后来时间久了,思念渐渐成为一种习惯,我没有再刻意忘记他,他却好像真的走出了我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出爱情的牢笼,其实,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失神间,他已靠近我,很近,很近。“既然选择了‘打扰’,你就‘打扰’到底吧……”

是啊,既然选择了爱他,不论对错,都是自己的选择,爱就爱到底!

……

“我们明天回华盛顿吧。”

景漠宇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刚睡醒,牙齿还没刷,我稀里糊涂望着他。“你说什么?明天?”

“是的,你的签证下周就到期了,重新再办一个不知道要等多久。”

“哦,没关系,我不急。”

“可我急!”他说:“而且,我爸妈也很想见见你。”

一听见这句话,我脑子里马上勾勒出偶像剧中灰姑娘嫁入豪门,备受歧视的镜头,我不安地问他,“你爸妈对景家是什么态度,他们是不是还在怪爸爸?”

“你放心吧,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有过几次的间接接触,我能看出吴瑾珉是个很有气度的男人,可我爸爸毕竟害得他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他们会怎么看待景家,看待我,我很难想象。

不过转念想想,景漠宇也不是偶像剧里弱智的男主角,他既然敢把我带回美国结婚,总会做些前期的准备工作,不会上让我受什么委屈。况且,我现在有了孩子,好歹也算母凭子贵,登堂入室。

想到这一层,我立刻爬起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问他,“机票你订好了吗?”

“不用订了,我爸爸派飞机过来接你。”

我想说:这年头油费挺贵的,还是客机低碳生活一点。

忍住了。

……

吴家的私人飞机抵达华盛顿的时候,那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隔着飞机的玻璃窗,厚重又洁白的一层帘幕为这个陌生的城市更添几分冷寂。

机舱门打开,我远远看见出口处站着许多人,看衣着都不普通,被众星拱月般站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很,更是气度非凡。模糊看去,男人的轮廓很像吴瑾珉。

在意外的情况下第一次见到公婆,还是闻名已久的吴氏家族的掌权人。我惴惴不安挽着景漠宇的手臂走下飞机,站到他们面前,接受着众人评审式的打量。

“言言,这是我爸妈。”我第一次仔细看传说中的吴夫人,她的确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美丽但不俗艳,高雅但绝不会让人感觉高傲。

“伯父,伯母……你们好!”

他们笑着点头。

果真没有伦理剧的狗血剧情,吴瑾珉和他的夫人对我的态度恰到好处的谦和,而且似乎不让人感到虚假。尤其是吴夫人,不用景漠宇介绍,便向前迎了几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亲切地唤了一声。“言言……”

她保养的极好的手有一种妈妈的触觉,很舒服,我一下就喜欢上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问。

看出她是真心的关心,我也没有虚假应付,“有一点,下了飞机好多了。”

“是不是飞机太小了,坐着不舒服?”

“不是,很舒服。”我急忙摇头,足以容纳十几人的飞机只坐了我们两个人,不小了。

“不是飞机的问题。”景漠宇替我说;“她怀孕了,最近妊娠反应比较明显。”

“怀孕!”

“怀孕!”

吴瑾珉夫妻异口同声地讶异声发出,然后惊喜地互看一眼,随即脸上笑意久久难消。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们很惊喜。

我讶然看向景漠宇,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你没告诉他们我有孩子?

他回我一个无所谓的微笑,又拉着我去见其他人,“言言,这是我二叔。”

那个想要害他的二叔吴瑾桦?我特意仔细观察,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内修外炼了一身十足的霸气。

吴瑾桦拍拍景漠宇的肩膀,“Vincent,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能因为他伪装的太好,我在他的笑容中丝毫看不出连自己幼年的亲侄子都不放过的阴狠,反倒有些亲切感。

62、

吴瑾珉的家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或者说比想象的更奢华。

依山伴水的别墅看来像个王府的宅院,亭廊水榭,听雨观澜,别样的雅致。众多哥特式的别墅群中,吴家的风景如同韬光养晦的美玉,罕见的瑰丽。

由衷地赞叹了句,太美了。吴夫告诉,这是吴瑾珉请他最喜欢的中国设计师为他设计的,当地政府原本考虑到整体的规划,不让他们建这种风格迥异中式别院,可吴瑾珉坚持要让这些西方见识一下中国意境悠远的建筑风格。为此,大费了一番周折,最终如愿以偿建了起来。

言罢,吴夫又说:“Vincent很多地方都像他,特别是这一点,只要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她似乎看出没听懂她言语中的深意,笑了笑说:“走吧,两年前也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把瑾珉最喜欢的设计改的面目全非。”

跟她身后走进景漠宇的房间,与王府风格迥异的温馨浪漫风格的卧室映入眼帘,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眼前分明就是她的房间,应该说,是她和景漠宇的房间。浅粉色的壁纸,浅紫色的镂花水晶灯,米白色的窗帘,纯白色的双床,还有柜子里各种珍藏的杯子,当然也有她最爱的夜光杯……

夜光杯眼前模糊。

吴夫轻轻拉着的手,“言言,瑾珉说两年前有一个女孩子发给他一份邮件,里面全是Vincent小时候的照片,她还告诉他VincentA市……那个女孩儿,是你吗?”

默默点头。

“以前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Vincent,舍近求远告诉们。后来听Vincent说因为误会坚决地离开他,还不惜起诉离婚,才明白,你是为了让他了无牵挂的离开……”

吴夫没有说下去,这一次听懂了她的深意,虽然做了很多,但景漠宇对景家的牵挂,从来没有放下。

…………

美国登记结婚,难得不是一点半点。

办事员审核得别提多苛刻,一会儿说的护照签证不对,一会儿说的移民倾向性大,好像多愿意这个破地方结婚一样。瞪了一眼身边的罪魁祸首:“这就是所谓的靠谱的婚姻法?结个婚比离婚还难!”

“……会解决的。”

幸好景漠宇有先见之明,带了律师来。

经过律师一番有理有力有节的举证解释,办事员才相信了和景漠宇是经历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今天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修成了正果。

怀着几分对真爱的尊重,办事员慎重地为们盖上了章,还祝福们,一定要幸福!

接过结婚证明,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吴毓”,“Vincent u”,再看看身边的,是他,爱了八年,等了八年的男,才放下心,挽着新任老公的手,走出婚姻登记部门。

因为登记处耗的时间有点长,天色已晚,天空还下着小雪,又不太熟悉华盛顿的路,是以景漠宇将车停一片漆黑的广场前,为打开车门时,完全不明所以。“这是哪儿?”

“下车就知道了。”

刚走下车,广场的灯光一瞬间亮起,一片绚烂的灯火黑夜中绽放,才看见广场上铺着红地毯,艳丽的红色直通向神圣的高台,神父站上面,等待着他们走上去,接受上帝的祝福。

红地毯两侧站满了身着正装的,许多路上的行也停下脚步,凑过来看。

对面的酒楼不知何时也亮起了闪烁的华灯,落地窗前站满了等待见证们爱情修成正果的。

乍然的惊喜让她不知所措。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的手,感觉并不像景漠宇,回头,竟然看见满脸笑意的爸爸。

“爸?!怎么会来?!”兴奋的无以复加,扑向他的怀里。

“我的宝贝女儿结婚,怎么能不来?!”笑着拍拍,他将拉开,把的手交给了景漠宇。“这一次,是真的放心了!”

“我说过,我不会放开她的手……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景漠宇执起的手,还是那只精巧的铂金戒指套的无名指上。

“言言,我爱你!”

婚礼进行曲不知从何处飘来,焰火天空炸开,一片璀璨。

仿若将天空的雪花都点亮了,一片片飘下,如一颗颗多彩的水晶,洒向这凡尘俗世,只为见证他这一句“我爱你!”

…………

典礼结束,晚宴开始,景漠宇拥着像宾客们一一敬酒。宾客中的,几乎没有认识的,除了Bill,还有站宴会一角的白色倩影。

Bill看着的眼光还是那么有穿透性,避开他灼的注视,望向角落处的影。

起初,以为看错了,凝神细看,还真的是阴魂不散的许小诺。

再次婚礼上重逢,景漠宇依旧是新郎,依旧是新娘,而她,倾城的容颜变得憔悴不堪。初见时,她心上留下的那根刺不复存。挽着依旧颠倒众生的新郎,才彻底明白,这一段爱情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女主角,没有可以取代。

“是我让人带她来的。”景漠宇的声音耳边响起。

不解地抬眼,看向景漠宇。“为什么?”

“不是很想让她看一场好戏吗?怎么样,我的场景布置的不错吧?”

环顾华盛顿最豪华的酒店,岂止是不错而已。

他垂脸,温润的唇落唇上,舌尖果断趁着惊得半启的齿间探了进去……

很久以后,每每响起婚礼上火辣的热吻,都会脸红心跳,足见那一晚们万众瞩目下,吻得是何等的激~情似火,何等的少儿不宜。好在美国都很开放,他们看得津津有味,乐再其中。

吻到他的眼底混沌一片,他才松开了,帮理好衣领。“真可惜,身上还是不太方便,不能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销~魂~蚀~骨的激~情……”

“让她活到今天,不会是为了让她看‘销~魂~蚀~骨的激~情’吧?”想当初不过是一时赌气,才说出那么刺激的话,要让上演真秀,跟景漠宇……还真做不到。

“一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想的美。”

…………

许小诺黯然的背影消失宴会的大厅,一个服务生给送来一封信,染着属于许小诺的香水味。

打开,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景安言,从第一眼看见,

就知道,除了你,他眼中从未容下任何女,

最悲哀的,就是所有都看见很幸福,唯独自己看不到!

……

拿着信,追了出去,许小诺与一个高大的背影一起消失华盛顿的雪夜。

景漠宇也追了出来,帮披上厚厚的大衣。

“你知道,我一直怪对她太仁慈,其实只是觉得她太无所谓,无所谓到经常会忽略她才存……”

“可她从来没有忽略。”

“放心,这一次她会彻底离开。不会再看见她,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就算她横尸街头,也与毫无关系。”

茫茫的冰天雪地,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可还是希望她活下去,生命的最后一刻,能看她自己的幸福!

…………

作者有话要说:就剩下结局的内容了,我要好好构思一下,不能保证日更了。

59、

回到办公室,我始终定不下心工作。看一会儿文件,又忍不住抬眼瞟一眼日历,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担忧,总之就是很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终于按耐不住,我药店买了几种品牌的验孕笔,一回到公司就迫不及待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我看着几个全部清晰显示着两条红线的验孕笔,意料之中的结果却让我呆了很久。直到手机在狭窄的空间里骤然响起,我才回过神。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有些着急地告诉我,景漠宇约见的客户已经来了,可他的人却找不到,手机也没有开机。

通常情况下,他都会如实向我汇报行踪,可今天貌似不是通常情况。

“金助理在吗?你问问他知不知道。”

“金助理也找不到了,我刚打过他的电话,也关机了。”

一向以工作为重的景漠宇玩失踪,怎么看都不像他的处事风格。“他的私人手机你打了吗?”

“打了,也关机了。”

“也关了?!”他除了确实不在服务区,私人电话不会关机的。

没时间猜测他去了哪里,我告诉秘书:“你先带客户去我的办公室吧,我马上就到。”

“哦,好!”

“还有,把他下午的日程表给我一份。”

匆匆赶回办公室,秘书马上递我一份排得密密麻麻的时间表,看得我有点眼晕。“嗯……通知徐总监,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好!”

……

忙了一下午的工作,又撑过了一场劳心劳力的应酬,勉强算是把景漠宇日程表上的工作计划都完成了。

月色遥遥,灯火没有尽头,越发衬托出黑暗的妖娆。

我走出饭店,没有他的路忽然变得很长,脚步听来也有点单调。

才叔为我打开停在路边的车门,问我去哪。我说:“回家吧。”

在疾驰的车上,我蜷缩在真皮座椅中,手轻轻探向小腹,那柔软的触觉让我所有的疲惫和彷徨消失殆尽,嘴角完全不由自主地翘起。

一想到爸爸听说这个消息,开心的样子,我的嘴角翘得更高。

然后,我很自然地想起孩子那个心机深沉的爸爸。

这一个月来,景漠宇几乎每天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远,不近,若即,若离。有时候会霸道地把我搂在怀里,让我连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有时候他又会很温柔地为我拉高衣领,遮住寒冬的冷风,有时候,他会温柔地吻我的眉心,有时候又会直接把我压倒在床上,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我知道他走了九十九步,在等我迈出最后一步,可我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曾经的绝望和痛楚,总让我感觉自己站在被雾气环绕的山巅,我小心翼翼试探着走每一步,总怕一个不留神,又会跌进深渊。

可是现在,我忽然特别想他,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今晚几点回家?还有,我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

拿出手机,我满心期待拨通了他的电话,回答我的还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全被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咽不下。心情骤然低落了下去,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躁,就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心心念念,总想找回来。

这分明就是我十五岁时对他的感觉……

难道戏演得多了,也会成为一种习惯?还是,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我早已入了戏,一直在“本色演出”?

……

不知不觉中,家就在眼前,客厅的灯依然亮在孤独的黑夜里。

爸爸仍旧坐在窗口的位置,原本浓密的头发又落了许多,脸色一日不如一日。也只有看见我和景漠宇回来的时候,紧蹙的眉峰才会舒展开。

“言言,你回来了!是不是很冷,快喝杯热水暖暖。”

“爸!”我走到他面前,屈身半跪在他的坐椅前。“爸,告诉你件好事……”

爸爸一见我笑弯的眉眼,灰暗的眼睛乍然亮了。“难道是……”

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我,怀,孕,了。”

他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笑了半天,憋出一句。“是漠宇的?!”

弄得我哭笑不得。

自从爸爸生病,我很少见他这么开心,说是要给孩子取名字,叫:“景……不,孩子要姓吴的……”

“你喜欢孩子姓景,就姓景好了。哥他不会介意的。”

“不管姓什么都好,叫我一声爷爷就行。”

“好!”能看见他这么开心,什么都不重要了。

兴奋地聊到很晚,我才哄睡了爸爸。一个人下楼,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换着台,无意中抬眼,一脸阴沉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眼睛盯着我,一张脸灰白得有点瘆人。

我吓得几乎跳起来,不禁怨怼地瞪他:“大半夜的,你站在那里想吓死人啊!”

大概我的反应有点过激,他以为把我吓坏了,一脸的紧张和关切,“我吓着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你以后可别这么吓人了,会出人命的!”我半开玩笑说。

他非但一点没笑,眼中的隐瞒反倒越积越厚重。我感觉出他的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怎么了?你下午去哪了?为什么手机都不开机?”

“我去T市一趟,在飞机上不能开手机。”

“哦!”一瞬的沉默,我再也沉不住气,笑着告诉他。“你知道么,我怀孕了!”

“怀孕!”

在他的眼神中,我没有捕捉到如期的兴奋,虽然他好像努力想作出一点兴奋的表情捧一下场,但终究看起来太过勉强。

“到底放什么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用尽全力将我拥入怀中。“言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心脏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心功能不全,不能生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流产的时候,心脏病发,差点死在急救室……”

我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问我,“我如果没有在楼梯口听见你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我……”瞄了一眼楼上爸爸的房间,“我们回房说吧。”

拉着他回到房间,锁了房门。

他告诉我,他在楼梯口听到我和大叔的对话,知道我得过心脏病,还一直瞒着他。然后,他马上想到文哲磊是T市医院的心内科医生,一定知道我的病情。所以他立刻坐飞机去了T市,在T市医院找到了文哲磊隐藏的病历,还有当年给我做药物流产的妇科医生。

他才知道我们结婚的那几个月,我经历过什么。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经历什么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对他还有感情,还有爱。现在,我们又有了孩子,不管将来的结局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再放开彼此的手。

“言言,我们可以不要孩子……”他看着我,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的病已经好了,医生说我可以要孩子。”看出他不相信,我有些急了:“这次我真的没骗你,这两年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我刚刚请到一个美国心脏内科的权威,他明天会到A市,给你做全面的检查。”

虽然我认为自己的病情不严重,没有必要请什么权威来看,可是他语气中的紧张和在意还是让我感觉心里暖暖的。

静好的夜晚,默然相对,他不用再说什么,我已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不一样情感。以前每天都要问一遍的问题,忽然习惯性脱口而出:“你爱我吗?”

“嗯……”又是一样的答案,我意料之中。却不想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爱你!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我早已经爱上你了,早在结婚之前……”

“你,说真的?”意料之外的变化让我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虚幻,我要努力揪着他的衣袖,才觉得踏实。

“真的,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从我答应会永远陪着你的时候,我的世界好像只有你一个女人,我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致。每天都要惦记着你,担心你被人欺负,担心你晚上做恶梦没有睡好,担心你只吃肉,营养不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分开,生活会变成是什么样。”

眼角被水珠浸湿,他托起我的脸,吻去我的眼角的湿润。“言言,经历了这两年,我更加确信,我不能失去你……”

我用力点头。“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有他这番话,不管将来如何,我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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