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绝情穿心剑2(1 / 1)
曦华此时亦是心乱如麻,秀眉紧颦地犹豫一瞬后,她开口道:“相爷请稍安勿躁,待我再来问他……”与锦燏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心弦暗暗颤了颤,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正色问道,“阑夜苑监,你道是王夫自己要你对他施展法术,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他提出如此要求,所为何事?”
见曦华没有同意将他送入刑监司,锦燏心下稍慰,但她的问话却让他为难地迟迟未答。其实,他只要取出秋离彦留给他的两封信,立刻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他答应过秋离彦为他保守秘密,除非过了今日午时他还没有回来才能将信交出,现在还只是清晨,秋离彦还有解决了问题自己回来的可能,他怎么能辜负朋友的信任,违背诺言出卖他呢?
“王夫殿下……有私事要办,暂时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要臣用法术帮助他秘密出宫。”无奈之下,他只能含糊其辞地如此回答。
“真有此事?那么王夫去了哪里?”曦华的语气顿时变得急迫起来。她既希望秋离彦平安无事,也希望锦燏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因此满心急切溢于言表,但那因过于心急而显得有几分逼问嫌疑的语气听在锦燏耳中,却无疑又成了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
“请陛下恕罪,臣不能说!”深瞳微凝,他抬头注视着曦华沉声道,“臣答应过王夫殿下为他保守秘密,陛下若对臣还有几分信任,就请稍作等待,如无意外,今日午时之前,王夫殿下自当归来,如若不然,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的。”
“陛下,你听听,他这分明就是狡赖!”秋离兆和在旁听得怒不可遏,忍不住插言道,“王夫殿下是在他的妖法之下消失,如何能够自己回来?陛下圣明,切勿听信这贼子之言,让他拖延时间,等到王夫殿下性命不保之时,可就后悔莫及了啊!”
曦华本就拧起的眉头又皱深了几分,眼看着就快打成死结了。叹了口气,她沉声道:“阑夜苑监,事已至此,无论是为了王夫的安危,还是为了证明你自己的清白,都请你务必实话实说,若是事后王夫责怪你不守诺言,我来替你解释,定不会让他记恨于你的。”
“陛下如此说,就是不相信臣所言了?就连再等上几个时辰看看都不愿吗?”苦笑着瞥了曦华一眼,锦燏垂下眼,低声但决然地道,“臣既然答应了王夫殿下,纵有刀山火海摆在眼前也绝不可能食言,请陛下……恕臣不能从命。”
“大胆!”抬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在担忧与焦急之中受尽煎熬的曦华终于也失去了耐性,情绪爆发地提高了声音,“阑夜锦燏,是不是我一直对你太宽容了,以至于你无视我的旨意都成了习惯?今日我明白告诉你,你若不曾做过伤害王夫之事,就在这里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若是不说,便证明你心中有鬼,你就准备进刑监司受审吧!”
锦燏猛然抬头,视线再度与曦华正面相交,在彼此都没有让步之意的对峙中,迸出了无形无相却铿锵有声的火花。
浑身僵冷地沉默了片刻,锦燏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在满室惊愕的目光中,他心一横,自暴自弃地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了。没错,是我把秋离彦弄走的,我也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你……”曦华面上顿时血色尽去,紧攥着宝座扶手的双掌微微颤抖起来,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地狱,“原来……真的是这样?你……你到底……把彦儿怎样了?”
“你说呢?”锦燏神情冷酷地蔑笑着,彻底破罐子破摔地瞎掰起来,“自然是把他弄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见识过我的炽焰刀吧?我就是用它,把你心爱的王夫殿下一刀一刀剐成碎片,再一寸一寸地烧成灰,如果你听到他当时的惨叫声,我敢保证,你的脸色一定比现在还要有趣得多……”
“你这残暴的妖孽!”曦华尚未接话,秋离兆和已是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陛下,您听听,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您还不愿意面对现实吗?彦儿已经被他害死了,死得这么惨,您可一定要为那可怜的孩子做主,为他报仇啊!”
曦华闭了眼沉默不语,只觉喉头一团灼热涌动着,那锥心刺骨的痛,似乎随时会化作尖利的爪牙撕裂她的身体。许久,她才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望住锦燏,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为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锦燏突然站了起来,朝曦华的宝座前逼近过去。
秋离兆和见状立刻大喊“护驾”,梅山芷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走上前去,拽住锦燏的衣袖轻声劝道:“阑夜苑监,你忘了我的话吗?不要冲动……”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此时的锦燏犯了蛮劲,哪里还会记得梅山芷的那些忠告,不待她说完便铁青着脸振臂一甩,梅山芷纵然身手不弱,又怎能是他这有着数千年修为的天界神族的对手,当下便被震退数步,其他侍卫想要上前,也都被锦燏随手挥出的无形气劲挡开,无一人近得了他的身。
旁若无人地走到曦华的宝座前,锦燏伸掌抓住扶手,弯身把她逼入座椅一角,眯起眼眸俯视着她恨声道:“谁让他霸占着王夫的位子横在我们中间?我可以不在乎你把我藏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却无法容忍你……连我们的亲骨肉都不承认,甚至想打掉他!我恨他,我要夺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不可以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屋子的人几乎都被惊掉了下巴。孩子?谁和谁的孩子?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尊贵的女王陛下,竟然已经怀上了这个男人的孩子吗?看曦华哑口无言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假的。
这孩子本就是曦华心头最大的纠结,她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面对,便猝不及防地被锦燏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而且,她的公爹秋离兆和还在旁边,这叫她情何以堪?身为女人的矜持,身为国君的骄傲霎时间化作烧毁一切理智的羞愤怒火喷薄而出:
“阑夜锦燏,你该死!”
怒吼声中,一直贴身收藏的潋影剑倏然滑出袖筒,挟着寒光刺向锦燏,剑尖抵上他胸膛时,心底莫名的钝痛让她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不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暗力忽地袭上了她的手腕,带着本已要往回收的潋影剑重新以穿碑裂石之势刺了出去。只听一声哧然轻响,锋利的剑尖不偏不倚地扎入锦燏的左胸,又毫不停留地深捅下去,一剑刺穿了他的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锦燏的思维停顿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柄,他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地拧眉,随后,慢了一拍的反应才霍然恢复,贯穿心窝的剧痛顿时排山倒海地涌上了脑门。
“你……居然……杀我?”视线模糊地瞪着眼前呆若木鸡的曦华,锦燏英气而纤美的长睫如中箭鸟儿的翅膀般绝望地扇动了几下,然后死气沉沉地垂落,“好,很好,你要替你的丈夫报仇是不是?真是个情深似海的好妻子,我再助你一臂之力便是!”
话音未落,他蓦地抬手,抓住剑柄朝着自己身躯的方向用力一送,原本已深陷在他胸腔内的潋影剑顿时连刃带柄整个穿透他的身体,从他背后飞出去钉在了门口的廊柱上。鲜血如泉水般从他胸前和背后的伤口里喷涌出来,溅得曦华身上和她座前的地面四处猩红一片,他冷笑地看着曦华,随即晃了晃,虚弱地栽倒下去。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血溅当场的地步,所有人都惊呆了,曦华却在怔了一怔之后疯了似的冲出去,把锦燏即将坠地的身子揽进了怀里。感觉到他的血如决堤的洪水般一汪汪涌出迅速湿透了她的衣裳,她只觉四肢冰凉,浑身发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满意了吧?你这……狠心的女人……”
眸光氤氲地抬眼望了望曦华惊恐的脸,锦燏唇边的冷笑依旧未改,却有一弯殷红的血线滑出嘴角,衬得他绝望的笑容分外凄艳。仿佛划过天际的流星燃尽了最后的炽热,那一眼过后,他眸底爱恨交织的光芒渐渐散去,头颅一侧阖下眼睑,静卧在曦华的臂弯中再无声息。
“锦燏!不……”曦华眼前金星一晃,体内如被兽爪撕挠般的牵痛再度汹涌泛滥。因为心痛,因为焦急,因为惊慌,她早已把一国之君的仪态抛到了九霄云外,伸去探锦燏鼻息的手颤抖得几乎摸不准地方。
她亲眼见识过锦燏的能耐,因此心里仍执着了抱了几分希望,只盼他有法力护身,那穿心一剑不会当真要了他的性命,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她冒着冷汗的手指所触摸的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他的性子,就如他一直喜欢的服色,火一般激烈而决绝,一旦认定了什么,便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哪怕明知这样走下去会毁了自己,毁了一切。
头脑空白地盯着眼前那袭因染了血而红得更加炫目的朱衣,曦华只觉自己的身体如被驻空的朽木般一寸寸崩塌瓦解,灵魂的温度,也仿佛随着那大片的猩红流失净尽,直至世界一片黑暗,再无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