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嗜血恶妖1(1 / 1)
曦华做事的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打定了利用微服出巡的机会一箭双雕的主意之后,她很快便安排好一切,踏上了计划中的行程。
一路的暗访的确效果显著,不仅揪出了一些表里不一滥用职权的贪官污吏,也发现了不少颇有才华,但因为个性过于刚直,不谙官场之道而没有机会得到拔擢的能人。这些情况,紧急的曦华就授意梅山芷以钦差的身份去处理,可以暂缓的,就先记下一笔,留待回宫以后交给吏政司办理,她自己尽量不显山露水,以便暗中观察,了解到最真实的情况。
他们每到一地,就会通过秘密驿站发一封信回京城报平安,这晚,落脚在冀安县临水客栈的曦华却是拈着手中的纸笔蹙眉忧思,久久难以落笔。
“小姐,我们事先不是都计划好了,您怎么……”
在看着她揉烂了第十三张信笺之后,梅山芷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梅山,你……了解我现在感受吗?我骗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我从小到大,一直把他当做亲哥哥看待的人……”曦华抚额苦笑,手中蘸了墨的笔尖在纸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小姐,话也不能这样说,您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才对朝中众臣隐瞒真相,并非刻意欺骗昭王爷一人。如果我们能查明真相,证明他的清白,那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梅山芷轻揽住她的肩膀,坐到她身边柔声安慰着,她知道亲自来调查假血晶矿一案对曦华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除却君臣关系之外,她对这个年纪尚比自己小上些许的女子也是有着姐妹般深厚情谊的,所以,此时此刻,她没有拿什么江山社稷的大道理去劝她,对她提及的,只是此行能对羿天瞻起到的正面作用。
“我明白,谢谢你,梅山!”惭愧而感激地瞧了梅山芷一眼,曦华深吸口气,重新铺纸蘸墨,飞快地写完了那封虚报行程的信。
☆ ☆ ☆ ☆ ☆
曦华出宫微服私访的同时,秋离彦和兵武司的人也依旧没有停下研制新式兵器的步伐。用血晶石强化兵器的杀伤力固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它毕竟产量有限,而且总有一天会用完,维护一个国家的安全,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种稀有矿石上,所以,曦华临走前授意秋离彦再设法改进一下机簧装置,争取在没有血晶石的情况下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秋离彦明白这个任务的重要性,自是丝毫不敢懈怠,日日全力以赴地忙碌着。这天,忙到深夜才回明方宫的他正要踏进宫门,却听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王夫殿下!”
“阑夜苑监?”听出对方的声音,秋离彦立刻停步回身,只见锦燏从不远处的假山旁走来,似是在那里等了自己很久的样子。
因为门口有值勤的侍卫,两人都得顾着规矩,锦燏神色自如地向秋离彦行了礼,秋离彦忙把他扶起,引着他进了清扬轩单独叙话。
“彦弟,我有事请你帮忙。我想离开王宫一段时间,需要一个对外交代得过去的理由,你可以……以王夫的身份给我一道手令吗?”屋里没有旁人,锦燏便不再客套,以平时朋友间叙话的口吻开门见山地对秋离彦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当然!”秋离彦想也不想便爽快点头,“什么理由,多少时间,你说,我照写便是!”
“彦弟……”虽然达到目的让锦燏心情颇好,但他还是忍不住看着秋离彦叹了口气,“你怎的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万一……”
“没有万一!”秋离彦摇摇头,唇边漾开了一抹柔暖的浅笑,“阑夜大哥,我信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算真的因此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手令是我写的,责任我来担,我心甘情愿!”
云淡风轻地说着,他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洋溢着明澈的光芒,目光清朗的眸中有着温暖,有着坚定,也有着义无反顾的豪情。
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少年,真的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主见,也越来越像……他的哥哥了。
心弦微颤地凝眸,锦燏的脑海中不知怎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虽然,他从未见过秋离俊,但就是有这样一种强烈的直觉。幸好,幸好秋离彦喜欢的人并不是曦华,否则,等曦华意识到他已不再是那个只知依赖她照顾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也渐渐喜欢上了他?
轻扯嘴角挥去纷乱的思绪,锦燏的心复归清明。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从听说曦华要微服出巡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要随她同行的主意——远离了宫里诸多让她顾虑困扰让她内疚不安的因素,她应该会比较容易面对自己的真心吧?
诚然,他可以凭着法术来去自如,白天出去找曦华,晚上再回到宫里,但这过分的神通不惹人疑心才怪。所以,他才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名正言顺离开皇宫一段时间的理由,免得被秋离兆和之类专喜寻人错处的家伙逮到了小辫子,一本正经追究起来,到时不免又要让曦华为难了。
“其实……是这样,陛下这次微服出宫只带了那么几名侍卫,外面毕竟是险山恶水的,我有些担心她的安全……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按理说没有资格参与此等重大之事,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
锦燏原本想寻个其他的借口搪塞过去了事,可秋离彦的至情至性让他不忍欺骗对方,同时,他也存了几分试探秋离彦态度的心思,所以最终还是把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是有所保留,注意了分寸的。
秋离彦目光微微一闪,瞬间的愣怔后,心底浮起了些许了悟和欣慰。看来,阑夜大哥是当真……喜欢姐姐的,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默默想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转身回到案前,用后宫专用的,有别于圣旨所用黄绢的青菱绢纸写了一道手令送到锦燏面前,正色道:“阑夜大哥,拿着吧。姐姐的安危托付给你,我放心!”
感受到秋离彦毫无妒意的一腔真诚,锦燏心中最后的那点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好,我定然不负你所托。这些日子我和陛下都不在,你自己也要一切小心。”接过那张手令放进怀里,他又抬手一弹指,将一道金红色半透明的光符按进了秋离彦的眉心。
“阑夜大哥,这是……”秋离彦从不知锦燏会法术,见他如此施为,不觉有些惊异,但凭着对锦燏本能的信任,他并不认为对方是在对自己不利,只是奇怪他为何要这样做。
“护身符!”看着那道光符如水*乳*交*融般完全渗透到秋离彦的身体里,锦燏的唇边浮起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 ☆ ☆ ☆ ☆
在客栈虽略嫌简陋但也干净整洁的床铺上躺下,掀起被褥时飘出的淡淡棉布清香让曦华心中一动,往事悠悠浮上心头。
当年,她还是王储的时候,父王为了让她增加阅历,锻炼能力,也曾派她微服出宫办过案子,那回,和她一起出宫的除了几名近身侍卫之外,还有已经和她订婚的秋离俊。
记得那时他们在路上也住过一家与此处相似的客栈,小门小户,陈设简陋,但在店主夫妇的精心打理下,每一个角落都干净得让人舒心,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店里只剩下最后三间房了,而他们一行,则足有十几个人。
他们所处之地甚为偏僻,附近也没有其他客栈,只能将就着住下,那些侍卫男的合住一间,女的合住一间,还有一间,便是她和秋离俊二人入住。
他们虽已是未婚夫妇,但毕竟尚未成亲,秋离俊是个规规矩矩的君子,当然不会打什么“近水楼台”的主意,一进房间就自觉收拾被褥打起了地铺。当时已是深秋,入夜后颇有几分寒意,她有些过意不去,便红着脸道:“俊,地上凉,要不就……”
上来一起睡吧。
她虽是个聪慧大气的公主,但在儿女情*事方面还单纯得很,其实,她的意思不过是两人一起和衣而卧将就一夜罢了,并无其他“不轨企图”,可因为脸皮薄,那句很容易引起误会的暧昧话语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看着她双颊微绽桃花的娇羞样儿,秋离俊眸光柔暖,轻勾起嘴角道:“不打紧,习武之人哪有这般畏寒畏暑?这床太小,两个人睡挤得慌,还是地上宽敞些。”
他到底是不肯到床上睡,她只得罢了。不过这晚,自躺下之后,她就一直心神凌乱难以成眠,时不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盯着秋离俊瞧。
他们都是从小受着良好教育的守礼之人,订婚至今,并未有过彻夜同处一室的经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秋离俊的睡颜。嗯,没想到,他不止笑起来好看,眼波温柔时好看,就连安安静静闭着眼睛也这般耐看,这样一张脸,她就是日也瞧,夜也瞧,瞧上一辈子都不会乏味,反会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心动呢……
看到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下意识地眉头微皱揪紧了被角,她忽然有些心疼,舍不得他躺在地上受凉。虽说他武功底子不错,可前一阵去边关时才受过伤,身体多少还是有些虚弱的吧?不过,要是就这样喊他上来,他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于是装出做了噩梦的样子,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发出了几声惊悸的“梦呓”。
秋离俊果然如她所愿的惊醒了,外衣也来不及披就跳起来冲到床前,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抚。她本以为,借梦撒娇把他拖到身边,再抓着他的手不放,他便会顺势在她身边躺下了,可这个让她又气又心疼的傻瓜被她拉得整个人半身前倾,却兀自吃力地挺着腰,半点不敢沾上她的身,暗叹一声,她终于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抬手圈住了他的颈项。
“俊,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你就不能……陪我一起躺一会儿吗?”
彼时,裹在被褥中的她仅着一袭亵衣,凝脂般的玉臂雪颈和全身完美的曲线皆玲珑而魅惑地凸显在朦胧的月光下,又因她的刻意表现,柳眉微颦,羽睫轻颤,水眸迷离,平日里总是挂着干练果决之色的脸庞多了几分专属于少女的娇憨柔媚,轻蠕的红唇弧度柔软,像是在温柔地摩挲着什么,那样子真是要多勾人有多勾人,只要是个男人,恐怕都无法不为这惊艳旖旎的春&色怦然心动,更何况,这春&色还是来自他本就深深爱慕着的女子。
“曦华……”沙哑地呢喃着,素来冷静自持的秋离俊面染酡红,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情动如水的温软迷离,被他揽进怀里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热力似要将她生生融化,随后印在她唇上的痴迷一吻,更是炽烈得让她心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所导致的后果似乎将超出预想,她不免有些紧张,可她并不害怕,更多的反是隐隐的期待。于是,她美眸流转地迎上去,将一吻之后有些害羞想要退身离开的秋离俊反困在自己怀里,大胆而热情地加深了那个吻,这让原本还有些怕她气恼的秋离俊得到鼓励,抛开了顾虑更加痴迷地沉醉在她的清新甜美之中,直到更深的渴求让他们身不由己地沦陷。
共赴巫山的前一刻,那向来敬她如天人的傻男人又一次迟疑了。满头大汗地用双肘支撑住微颤的身体,他艰难地压抑着欲望涩声问道:“曦华,你真的确定,我……可以吗?”
“俊,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要你……成为我的男人!”
她星眸含情,几分霸气几分娇媚的邀请终于击垮了他最后的理智,早已深深渴望着对方的身与心在瞬间交融,刻骨销魂,抵死缠绵……
“曦华,从此刻起,永生永世,我都是你的,就算死了,我的灵魂也会永远追随你……”
她永远不会忘记,与她融为一体时,他眸色如醉地在她耳边道出的温柔誓言。那一刹,爱与痛的一并爆发让素来坚强的她眸染轻雾,他身上淡淡的书卷香夹杂着被褥的棉香将她环绕其中,绚烂与清新、炽烈与温暖交织的旖旎幻梦,让她甘之如饴,无悔地沉溺。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实际意义上的洞房之夜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但在她看来,那样发自内心的真情交融远比一个华丽却程序化的仪式更深得她的心。彼时,虽然在她身下的只是坚硬的木板床和简陋的粗布铺盖,但她却觉得,那是她有生以来最惬意也最满足的一夜,就像倦鸟归巢,船舶入港,她那颗骄傲却寂寞的心,终于寻到了命定的归宿……
百般不愿地从甜蜜回忆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曦华怅然一叹,唇边一抹凄笑惨淡而苦涩。眼前情景如此相似,可曾经温暖了她生命的那个人却再也不会轻吻着她的唇,温柔而决然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永生永世,我都是你的……
难掩落寞的同时,她盛满凄伤的心底却又划过一丝异样波动,随之闪过脑海的,是锦燏那张总是让她神驰目眩的流丽脸庞和他攀着妖娆莲印的美好身姿。
那晚,她虽然醉了,可也还依稀记得他情动时夹杂着羞涩的矛盾渴望。她本以为,生得一副勾人桃花相的他该是久历情场了,却没想到,在闺房之事上,他虽比热情中仍不失温文的秋离俊更加大胆,更加魅惑撩人,但说到底也还纯情得很……或者有可能,自己还是他生平的第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竟是烫了烫,莫名的有些欣喜。不管那一夜的缠绵是缘是孽,可他毕竟是自俊走后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在漫无尽头的孤寂黑夜中给过她温暖,让她一潭死水的生命再次燃起火花的人。她可以痛恨自己的放纵,对他,却惟有深深的感激与愧疚,感激他曾经毫无保留奉献给自己的美好,也惭愧,无法给予他一腔执着的真心同等分量的回应。
片刻情不自禁的恍惚之后,她面红如火地恨掐自己的掌心,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去撞墙。
该死!她在想什么呢?怀念俊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那档子事来?
“俊,我也想让自己永生永世只属于你,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做到……你会怪我,不如你爱我一样的爱你吗?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单纯的心绪,在那个炫目得让人无法忽略的艳红身影闯入之时就全乱了,虽然她始终不愿正视,但还是无法否认,不知不觉间,她确是为他心动了。
无法解释的,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那种遥远朦胧却也深刻鲜明的熟悉感竟与第一次见到俊时如此相似,尽管,俊带给她的是轻柔如风、安心宁静的归属感,而他,则是让她带着罪恶感却又难以抗拒的酣然欲醉,凌乱迷离。
愁肠百结着,难以面对自己的曦华羞愧地埋首枕间,不愿再想下去。别忘了,她是出来查案的,怎么可以大事未办,就这样没出息地纠结于那些缠缠绕绕的儿女私情之中呢?不该,不该,真是不该啊……
就在她不停自责着的时候,耳边忽地响起了一个幽远空灵的声音:
“你没有错,再折磨自己了好吗?安心睡吧,睡吧,睡吧……”
这是谁?好熟悉的声音,似他,却又不似……
曦华心头一跳,紧张地撑起身子游目四顾,随后却觉浓重的睡意莫名袭来,她的眼皮渐渐变重,头脑也渐渐空白,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室静谧中,异风陡起,一个虚渺的白影幽幽飘到曦华床前,现出了长身玉立的青衣公子身形。有那么片刻,他半透明的脸庞上目光灼热却神情痛苦,稀薄的身影透出似要随风化去的虚弱,但终究慢慢稳定了下来。
“傻瓜,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他的出现,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我已经给不了你的幸福,他若能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如今的我,只求能多看你一眼是一眼,多伴你一刻是一刻,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温柔而凄伤的呢喃中,他悄然卧于曦华身侧,抬手环上了她的纤腰。尽管他虚幻的身躯根本碰触不到她,与她相交的只是一个投射在她身上的影子,而她,也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苍白的俊脸上还是浮起了满足的笑意,就好像,这一刻的他,已经幸福地拥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