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王兄雷人登场 王夫智慧爆发2（1 / 1）
事实证明，秋离彦没有让她失望。理清思绪后，他唤过敏毓非，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边说边在纸上勾勒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图形，敏毓非一开始不过是姑且听着，后来神情却是逐渐凝重了起来，瞥向秋离彦的目光中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敬意，等到秋离彦说完的时候，他那样子，简直是对眼前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敏毓大人，这只是我一点粗浅的设想，您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不足之处，还请您不吝赐教！”
秋离彦唇边一抹浅笑，还是那么细声细气地说着，但此刻在敏毓非的眼中，他浑身上下却是多了那么股子让人肃然起敬的气势。“不敢当，不敢当！”下意识地抹了抹汗，他满面愧色地叹道，“王夫殿下胸中万千丘壑，微臣望尘莫及，您这样说，实在是叫微臣无地自容啊。”
“敏毓大人真的太客气了。方才我想得仓促，其实还有几个小问题尚未解决，稍后还要再仔细想想，绘出正式的图纸，到时敏毓大人一定要帮着参详参详。”
敏毓非的夸赞让秋离彦腮染红晕，白净秀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妩媚，那可爱的样子看得曦华恍了恍神，随后，她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锦燏。
若不是他，秋离彦恐怕至今还自卑地缩在角落里，见了生人连话都说不周全，如今他虽然还是习惯性地害羞，却已能在人前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反击了别人轻视的眼光，为自己赢得了心悦诚服的尊重，这样的改变，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再说远一些，秋离彦病危之时，若非锦燏不顾一切相救，他怕是也没这个机会来展示才华了。
锦燏的出现，让她和她的家人受益良多，可那个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人，却在为她忍受了偌大委屈之后，被她万般无奈地冷落一旁，如此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回应他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给他别的，功名富贵，他那样的人又怎会看得入眼？左思右想，饶她坐拥天下，竟是寻不出一种可以报答他的方式来。
“陛下……”敏毓非过来请旨的声音惊醒了神思不属的曦华，定了定神，她发话道：“此事我已交于王夫全权作主，你与他商议便是，等有了结果再来报吧。”
秋离彦有些受宠若惊地瞥了曦华一眼，迎上的是她满含信任和鼓励之色的目光，他的脸又红了红，但也没有推拒，便与敏毓非一同领旨谢恩，接下了差事。曦华还有其他政事要处理，便由得他二人去商议，自行离开往御书房而去。
☆ ☆ ☆ ☆ ☆
接下来的几天里，秋离彦每日都是一大早便赶去兵武司和敏毓非商议设计新兵器之事，忙得日夜不分，废寝忘食，他这样子让曦华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他干劲如此之足，终于有了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可同时却又不得不担心他的身体。
这晚，到了就寝的时间，看到秋离彦还在灯下修改图纸，曦华忍不住走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劝道：“彦儿，太晚了，睡吧，明天再忙也不迟。”
秋离彦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试图逃离曦华的怀抱，察觉到她诧异地拧眉，他慌忙煞住了动作，红着脸一笑道：“没关系，我不累，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要是等到一觉睡醒，没准想好的东西就全没了。姐姐，你先睡吧，要是点着灯影响你，我就去别的房间画好了。”
见他边说边站起来整理桌上的图纸，曦华只得按住了他的手，妥协道：“行了行了，坐下吧你！去别的房间，我更不放心，还是在这儿干吧，实在累了就睡，别硬撑着，知道吗？”
“是，陛下，臣遵旨！”秋离彦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以玩笑的态度欠了欠身，又坐下埋头忙碌起来。
按照正式场合君臣对答的规矩，王夫对身为君主的妻子应当自称“臣夫”的，可秋离彦说这话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略去了那个“夫”字，曦华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觉又是微微皱眉。
近来，彦儿可是有些奇怪啊，似乎总是刻意逃避她的亲近。从前，他是曾因为难以接受和她行夫妻之事而和她有过些许尴尬，但如姐弟般相处时，普通的亲近他是从不抗拒的，甚至还很喜欢，可现在，她不过是触碰一下他的肩膀和手背而已，他就像被蛇咬了似的忙不迭躲开，甚至，就连个“夫”字都不愿提起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秋离彦心地纯净，又向来敬曦华如九天仙子，一旦想通自己确实对绵绵动了真情，便觉得不该再昧着良心亲近她，否则就是在欺骗、侮辱她，那与她温存的机会，应当留给将来在她身边的，真正能爱她一生一世的人才对。
有了如此的念头，他便拘谨得连亲人间的亲近都不敢接受了，可他不知道，曦华同样对他心存愧疚，又因为对他的父亲有了承诺，已是下定决心要努力好好疼爱他，补偿他，无奈他却不给机会，如此一来，两人单独相处时的气氛就又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了。
曦华猜不透秋离彦的心事，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是那场大病的后遗症，她已劝过他无数次，叫他不必再为那事内疚，可总不见改观，想想这心结并非一日两日能够解开，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先由他去了。
在敏毓非的配合下，秋离彦经过几个昼夜的努力，终于把比雷腾国更胜一筹的新型战车的设计图稿定了下来。此车除了外壳更坚固，车身更轻捷之外，车内还装有三种机簧，包括可成批发射羽箭的机械弩，可发射石块的飞石炮和可发射液体的水箭筒，以水箭筒射出的液体水流细，压力大，其劲力不亚于弓箭。后两种机簧，保证了在箭矢不足的情况下，能够就地取材，以石块和水作为兵器继续攻敌，不至因缺乏武器而落败。
秋离彦还另外提了个建议，打造机械弩所配的箭矢时，可以在普通原料中加入少许血晶石成分，这样制作出来的箭矢穿透力极强，再配合□□机簧的发射力，雷腾国的战车再坚固也是抵挡不住的。
说起这血晶石，还颇有些来历，它是日圣国特产的稀有矿石，而且只在洛襄盆地出产。
洛襄盆地是日圣国内的少数民族——浅泰族的领地，浅泰族因为人口少，实力弱，自几百年前起就依附于日圣国的主要民族日圣族生存，但他们又有自己的特殊习惯，不愿完全按照日圣族人所定的国法行事。
因为两族的关系向来友好，当时日圣国君主就定下了一个比较宽松的规矩：浅泰族人只要在大局上服从朝廷的管治，不造反谋叛，不杀人劫财，除此之外，他们族内的事务都可由其族长自行做主，一切收入也归他们自己所有，不必向朝廷交税纳贡。在特殊情况下，两族都可要求对方人力财力的援助，也有责任援助对方。
血晶矿正是出产在属于浅泰族领地的洛襄盆地吴虞山内，浅泰族人较少接触外界，见识不广，对这珍贵的矿石也未加重视，只当一般铁矿使用，用来打造锅具菜刀等普通生活用品，直到十年前，朝廷的一位巡察使去洛襄盆地查访民情时才发现了血晶矿的存在。
这位巡察使很有眼光，觉得血晶矿对改良朝廷兵器，提高军队战斗力应该会有相当大的作用，就将此事上奏了朝廷。当时，刚刚亲政不久的曦华得知此事，便派人去与浅泰族谈判，高价买下了血晶矿的开采权。
不过，血晶矿的数量本就不多，之前又被浅泰族人随意用掉了不少，所以朝廷得了血晶矿以后，定下了严格的规矩，由专人负责开采、运输、保管，平时轻易不用，只有在有重大用途时方可动用。
若完全用血晶矿打造兵器，十年的开采量加在一起也仅够装备一支军队而已，但以它的强度，只需以合适的配比在普通铜铁矿中加入少许，造出的箭矢就足以穿山破城所向披靡了。
曦华对秋离彦的建议深以为然，就命兵武司铸造监照办，不料，在试制兵器的过程中却捅出了天大的篓子——第一批试制出的箭矢，竟然在往□□上安装时就有一半断裂了！
别说是硬度据说天下无敌的血晶石，即便是普通铁矿打造的箭矢，也不可能这么一碰就断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库存的血晶石是假的！
得报后的曦华面色难看至极，遣退所有人之后把自己关进了御书房里。怔怔坐到御案之前，她只觉心头一片冰凉，正因为血晶石极其珍贵，所以开采、运输、保管的一系列事宜她都是交托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的，这个人，正是她的堂兄羿天瞻。
当年，曦华的母亲容丽王后婚后多年不孕，她的父亲，先王羿天明海与妻子伉俪情深，不愿再另觅伴侣，为了延续王室血脉，他就与弟弟昭王羿天明江商议，将五岁的二侄儿羿天瞻接到宫中过继为子。
羿天瞻入宫后很快就被立为王储，他天资过人，聪颖好学，很有成大事的气象，羿天明海夫妇都很喜欢他，满朝文武也都已把他当做未来的国王陛下看待了。可是，一年后，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曾被御医诊断为终身不孕的容丽王后竟奇迹般地怀上了孩子，不久，一个可爱的女婴出世了，这女孩就是曦华。
这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可国王夫妇却因此犯了难。从他们的角度来考虑，以前没有亲生子女那是无可奈何，现在有了，总是希望能让自己的亲骨肉继承王位，可问题是，立羿天瞻为储的诏书早就已经发布出去公告天下了，要是出尔反尔，难免会给人过河拆桥之感，影响王室声誉，况且羿天瞻也的确是很优秀，这样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羿天明海夫妇都是一诺千金之人，反复思量之后，虽然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保留了羿天瞻的储位，他们的亲生女儿曦华则仅被封为“熠阳公主”，两个孩子一起在宫里生活了十来年，感情极好，就如亲兄妹一般。
羿天瞻毕竟比曦华大了六岁，心思也要复杂得多。他进宫时已经记事，知道自己不是国王夫妇的亲子，但国王夫妇向来疼他，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亲骨肉更好，并且从不反对他回去看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这让他十分感激。他觉得，自己不该仗着他们的宠爱强占了本该属于堂妹的位子，况且，曦华俨然是个潜力过人的小才女，只做个闲散公主，着实是埋没了她。
考虑清楚之后，羿天瞻便打定了要把储位归还给堂妹的念头，但他也了解养父母的为人，要他们好端端的废了自己改立亲生女儿为王储，这样的事情他们是绝对做不出来的，除非让所有人都看到，曦华的确比他更适合为君，为顺应民意，他们也就只有不得已而为之了。
从那时起，那个言行端方，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王者威仪的优秀小储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任性而为，狂放不羁的无行浪子，如此自然导致朝野间对他的□□直线上升，终于有一天，他平静去求见羿天明海，自请被废，重归昭王府。
羿天明海也不是个糊涂人，养子的心思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羿天瞻的所为足以证明他过人的胸怀和高尚的人品，他又如何肯为了自己的私心剥夺这个善良孩子应有的权力？无奈，羿天瞻去意已决，甚至说出了若是不让他离开，他便惟有一死的决绝之语，羿天明海了解他的执拗脾气，最终只得答应了。
曦华十岁那年，王室正式颁布了改立她为储君的诏书，羿天瞻则重返昭王府，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他是羿天明江的次子，这一回去，本来连世子的地位都不会有，后来还是因为他的父母和长兄在一次意外中一同丧生，他才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成为这一代的昭王爷。
当年，曦华年纪还小，尚不懂得羿天瞻的离开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等到她懂事之后，只要想起这位爱她胜过亲兄长的堂哥，便每每心头酸涩。历朝历代的王族为了国君之位骨肉相残的例子不在少数，可已经被立了储的羿天瞻，却为了她心甘情愿地放弃了已经到手的王位，今生今世，她又如何回报得了他的这份深挚心意？
直到今天，她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卸下王储身份，搬出王宫回自己家那日的情景。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十六岁的英俊小男子汉弯下腰把还是个小女娃的她揽进怀里，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道：“丫头，记着，将来要当个好国王，别让哥哥失望！”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来和她拉勾，她似懂非懂地配合着，眼前，那张有些疏懒有些吊儿郎当，却和漫天阳光一样灿烂明媚的笑脸晃花了她的眼……
回忆逐渐淡去，回到现实中的曦华，不觉已湿了双眼。
怎么会，瞻哥哥，从小到大都待我这么好，清高旷远，漠视名利的你，怎会做出无视国法的事情来？我宁愿相信是浅泰族人捣的鬼，你只是被骗了。可是，你那么聪明，那么博闻广识，检验血晶石真假的方法还是你的创见，闭塞落后的浅泰族怎么骗得了你？所有和血晶石相关的事务都是你一手操办的，矿石被动了手脚，这……可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痛苦地掩面，她的心，带着冰火交攻般的煎熬陷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