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怒发冲冠 一意闯国宴1(1 / 1)
“阿梅,你说,我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虽说那件事终归是要办的,可是,要成为她的至亲至爱之人,先从交心开始慢慢来也可以不是吗?没必要就这样让自己泥足深陷啊!”
“唉,现在倒好,失去了进阶的良机,又对不起那么信任我的秋离彦,这都是干了些什么啊!可问题是,我居然……居然一点都不难受,反而还该死的心情好得要命!难道说,我是真的喜欢上那女人了?见鬼,我这几千年在天界都是白混的不成,真是中了邪了……”
御林苑中,锦燏轻抚着那只被他称为“阿梅”的母梅花鹿的脊背,满腹心事地喃喃自语。阿梅认真地倾听着,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几分同情怜惜之色,然后仰起脖子,在他耳边温柔地低鸣了几声,又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脸。
一瞬的愣怔之后,锦燏蓦地横了阿梅一眼,抽回放在她背上的手,好气又好笑地斥道:“小丫头,你才几岁?离修成人身还早着呢,居然也敢打我的主意?告诉你,以后再敢这么胡闹,我可不理你了啊!”
阿梅委屈地呜咽一声,趴下去老大不服气地暗自腹诽起来:还说是什么神兽呢,你修行了几千年又如何,还不是傻到去喜欢一个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女人?人家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心里还装着一个,你算哪根葱?人家寂寞时用你来填补空虚,完事了就翻脸不认人给你一剑,你还在这里自我陶醉个什么劲?笨笨笨,笨死了你!
看出阿梅眼神中的含义,锦燏脸一板,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接收到警告讯息的阿梅打了个寒噤,跳起来转身跑了,临走前丢下最后一句腹诽:你没救了,你死定了,大笨蛋!
锦燏拿她没辙,只能耸肩一笑,罢了,想起自己那满腹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却又不觉暗暗烦恼起来。
要为转世的石灵改变命格,除了帮她找回失魂之外,另一种方法,就是让一个命势比她更强硬的人成为她的至亲至爱之人,那么,她的命运就有可能发生变化。
根据锦燏对她前几世经历的了解,生死与她的命格息息相关的所谓至亲至爱之人,当是指她的情郎或是丈夫,因为她的父母子女虽然也有早逝的,却并非每一世都是如此,这明显只与他们本身的福命有关,而不是被她所克,只有她的男人才是世世英年早逝,所以,要扭转她的命格,就必须成为她的爱人。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没有人去求证过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锦燏也是因为别无他法,才决定姑且一试的。
关于那以命克命之道,有一种说法,就是如果成为她爱人一方的命格占绝对上风,那自是可以毫无困难地解决问题,可要是两者相去不远,则在相处的过程中,两人的命势强弱可能发生逆转变化,祸福难以预料,最终即使成功,也可能要以她爱人的毁灭为代价。石灵转世命运的改变,要从她的下一个爱人开始,那个为她逆转命格之人却只能沦为牺牲品,无福消受与她共度一生的好运了。
来之前,锦燏曾经悄悄测算过自己和曦华的命格,得出的结论是,两人的命势强弱在伯仲之间,他只占了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优势,那就是说,要用第二种方法的话,他是要冒着被她克死的巨大风险的。
他最终还是决定来了。有什么好怕的?他不屑地想,他是天界神灵,有那么容易死翘翘吗?被一个凡人克死……简直是笑话,怎么可能发生这种荒谬的事!
他的脾气向来是敢作敢为,既然决定了,便义无反顾地来了,没再去多考虑什么后果。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失控,这已经不是他会不会死翘翘的问题,而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一个无心之失,他把自己的人,自己的心都搭了进去,这代价,会不会太惨重了一点?
而且,如果他和曦华之间没有当真发生过什么,等到大功告成之后,他还可以退出,可以把她完完整整地还给秋离彦,可现在,他竟是货真价实地成了勾引朋友妻的可耻角色,即使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帮助曦华,也是为了让秋离彦免于像她前几世的丈夫一样英年早逝,但这方式,却着实太让人难堪了,换成谁又能接受得了呢?他终究是,没法跟秋离彦交代了。
忽然,门口传来的一阵吵嚷声唤回了锦燏浮游天外烦乱不已的思绪,听声音,吵闹的那两人一个是自己的手下阿东,另一个是女子,嗓音有点熟悉,好像是秋离彦身边的哪个宫娥,但他平时对这些人并不关心,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阿东,怎么了?吵什么呢?”他循声走了出去,刚出御林苑大门,便见一只大竹篓翻到在阿东脚下,五花八门的各种果蔬食料撒了一地,阿东一边抱怨一边忙着满地捡拾,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娥红着脸站在旁边,看来是她把阿东刚送过来的动物饲料给撞翻了,她连声道歉,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副急着想走,却又不太好意思,犹豫着是不是要帮忙捡的样子。
“阿东,你个臭小子!”锦燏好笑地横了阿东一眼,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捆草料,“不就是碰翻了点东西吗?人家都跟你道歉了,还嚷这么大声,至于吗你?好了好了,您老人家一边歇着去吧,我来帮你捡!”
“哎,您可别,我自己来,自己来!”阿东赶紧上前阻拦,同时苦着脸叫起撞天屈来,“头儿,您就是喜欢偏袒漂亮姑娘,我人被撞了,东西翻了,还吓了一跳,嚷上几声也不过分吧?我又没骂她,只是怨我自己倒霉罢了,这样也不行啊?”
“浑小子,找死呢你?”锦燏佯怒地一挑眉,作势要去踹他,阿东叫了声“头儿饶命”笑着逃开,没跑几步却又停下,回身扮了个鬼脸。在御林苑门口守卫的两个小伙子见了他们的嬉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小宫娥似乎确有急事,见锦燏、阿东他们都没有计较的意思,也就顾不上跟他们打招呼,急急忙忙自己走了。锦燏看到她之后,总算想起她叫迎儿,确实是秋离彦身边的人,见她如此着急,他心中不禁隐约掠过一丝不安,于是赶上去问道:“迎儿姑娘,你怎么急是要去哪里?出什么事了吗?”
“是……是王夫殿下病了,烧得厉害,看样子都病了一夜了!他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喊人,等我们早上去伺候他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躺在那儿直说胡话……雪真姐姐叫我去请御医,阑夜大人,对不住,我得赶紧走了啊!”
锦燏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一愣神间,迎儿已经匆匆走远了。
秋离彦病了,就在昨夜……他和曦华酒后放纵,一夜缠绵的时候!如果曦华早些回去的话,秋离彦绝不至于病了一整晚都没人知道。
秋离彦是那样信任他,把他当作兄长一样看待,可他却在对方刚刚经历了波折回宫之后的第一晚,在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和他的妻子偷享鱼水之欢,要是他知道了真相,受到的伤害恐怕还要比现在深得多。
够了,他无法再想下去,他已经恨透自己了!这一刻,锦燏强烈地觉得,自己必须为秋离彦做些什么。对阿东等手下稍作了几句吩咐,他毫不迟疑地离开御林苑,直奔明方宫而去。
☆ ☆ ☆ ☆ ☆
来到正忙乱成一团的明方宫,锦燏简单说明了探望秋离彦的来意后便赶去了寝殿。曦华曾说过要他照顾秋离彦,这个后宫的侍从们都知道,因此一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阑夜苑监,你怎么来了?”
正在门口指挥着宫娥们端水进殿的雪真一眼瞧见匆匆赶来的锦燏,立刻快步迎了上去。想起今晨所见之事,她心中不禁一阵酸涩翻涌,但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她还是有那么一丝矛盾的喜慰的。
“我刚刚遇到迎儿了,听说王夫殿下病得很重,情况到底怎样?”锦燏却是无心关注她的情绪,一开口便直击重点。
暗暗叹了口气,雪真掩起满心的失落垂首答道:“烧得厉害,还满口胡话的,真是叫人担心……”话音未落,只见迎儿已经领着宫中资历最深的御医青田觞赶了过来。
情况紧急,雪真也顾不得再跟锦燏多聊,立刻把青田觞请了进去,锦燏也跟着进了房间。屋里,一群宫娥正围在床前忙碌着,躺在床上的秋离彦双目紧闭,额上覆着白帕,面色泛着异常的潮红,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喉间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含糊的呓语。
青田觞赶紧上去给秋离彦检查身体,随后写下了药方叫雪真她们去准备。通常情况下,大夫的任务到此就该完成了,剩下的抓药煎汤照料病人之事不可能都陪着,但秋离彦身份特殊,又因为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对常人来说不痛不痒的小病,到了他身上可能就是一场惊天风暴,所以,青田觞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在雪真命人去煎药时依旧守在床前,准备等秋离彦服药一段时间之后,确定了疗效再离开。
关系到王夫殿下性命安危的事情,自然是谁都不敢怠慢,药很快就煎好送来了。
雪真不放心别人,亲自接过碗盏,按照青田觞的指导,撬开秋离彦的牙关把一勺汤药喂了进去,谁知,还没等她喂第二勺,秋离彦便一扭头,“哇”地一声把药全吐了出来。雪真忙吩咐身边的宫娥帮他把脸擦干净,然后试着又喂,可是喂一次,秋离彦便吐一次,好好的一碗药,不多时便折腾去了一大半。
众人面面相觑间,只见秋离彦胡乱抓扯着身上的被子,翕动着干裂的唇瓣,断断续续地哑声呓语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死……求求你……不要讨厌我,不要……”
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秋离彦的反应,青田觞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忽然,他开口问道:“从你们发现王夫殿下染病起,他就一直是这样吗?我是指,他病中的呓语。”
雪真想了想后点头:“是啊,他迷迷糊糊的一直叫着‘姐姐’……您也知道,从前王夫殿下染恙之时,陛下总是陪在他身边的……”
青田觞皱了皱眉,忧心忡忡地道:“王夫殿下的病看似风寒,实际上却是因忧思过甚,心火郁结而起,我原本在方子中加进了宁心通郁的药物,希望可以借此平复他的情绪,助他调理身体,没想到,他的心病竟会严重至此,本能地抵触治疗,抗拒生存,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听闻此言,锦燏神情一顿,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再度汹涌泛滥。
秋离彦生性内向,本就多愁善感,易生心结,在外面受绵绵所诱有了云雨之事后,一定很怕曦华知道了真相会不肯原谅自己,结果,曦华真的就一夜未归,连他病倒都没有来理会他,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如果,昨晚他在曦华初有醉意的时候就劝住她,让她早些回来,那么,事情也许就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恍惚中,耳边已是响起了雪真焦急的追问声:“那怎么办?要不,先设法让他昏睡过去再给他灌药?”
“万万不可!”青田觞急忙连连摆手,“王夫殿下/体质本弱,现在又身染重病,如果在这当口失去意识,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看,如今也只有请陛下亲自来劝慰他才行了。”
“可是,陛下今日早朝之后还要会见蓝嘉国特使那摩大人,这会儿应当正忙着呢,等她忙完,恐怕要到晚上了。”
“那可不成,王夫殿下的高烧如果一个时辰之内得不到缓解的话,肯定会烧坏脏器的,到时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呀!”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雪真和青田觞的对话吸引过去的时候,锦燏身形微侧避开众人的目光,右手中指悄悄一弹,将一个无形无色,肉眼难见的光点射进了秋离彦的太阳穴,原本不时挣扎扭动、低声呜咽的秋离彦顿时安静了下来,纠结成一团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就在锦燏以为自己的无心咒已然生效,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秋离彦一声尖叫,昏乱中竟用力把头往床栏上撞去,青田觞和雪真见状急忙一人一边抓着他的手臂试图按住他,旁边几个宫娥也冲上去帮忙,五六个人一起使劲,却仍是被突然发疯似的秋离彦顶得摇摇晃晃,几乎压制不住。
锦燏没想到秋离彦受心魔困扰如此之深,强行用无心咒化解他的混乱心绪却是适得其反,他知道以对方的身体状况绝对承受不住更多的法咒,只能放弃了用人力以外的力量帮他解除病痛的办法,迅速收回了无心咒,秋离彦这才停止了疯狂的挣扎,气喘吁吁、昏昏沉沉地瘫软了下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抹了抹满头汗水,雪真终于拿定主意站了起来,“青田医官,麻烦你留在这里照顾王夫殿下,我这就去求见陛下,拼着落下个不敬之罪,也一定要把她请来才行!”
“祁若总管,我和你一起去!”锦燏立刻接口,见雪真吃惊地望向自己,他淡淡道,“陛下曾嘱咐过我照顾王夫殿下,这也是我的责任。”
迎着他坚定的目光,雪真呼吸微窒,随即强抑着凌乱的心跳轻轻点头:“那好吧。”
听她答应,锦燏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出了房间。盯着他决然的背影出神一瞬,雪真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随后匆匆跟了上去。
屋里众人怔怔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皆为这祸福难料的求见之行捏了把汗,各自忐忑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因生怕秋离彦再次受寒而处处紧闭的窗扉中,有一扇无声地滑开了一丝缝隙,一团肉眼不可见的白影轻轻飘进屋里,无声无息地落进了秋离彦的床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