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4章 天下筵席无不散(1 / 1)
萧蓝若的面前积了很多剥好的瓜子,覃慕尘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剥着,漫不经心道,“他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卷入这场争斗罢了。”
那边的山头,夕阳只露出了半个脸颊,红晕的好像某家偷了人家地里地瓜的孩子怕主人上门找来,偷偷躲在了门后不敢出来。
萧蓝若看着覃慕尘片刻,低头捻起盘里剥好的瓜子往嘴里送,将话题转移,“日后你打算怎么样?”
“还能怎样,走一步是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呗。”覃慕尘坦然道。
“既然做官并非你所愿,又何必牵强?”萧蓝若道。
“人生在世,有些身不由己的事倒是一生下来就是自身的责任,只要活着一天就得按部就班去做。命中注定罢,谁叫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覃慕尘感慨道。
萧蓝若掩唇笑着,“听你这话的语气,未来的穆锦山庄庄主非你莫属了?”
覃慕尘将最后一颗瓜子放到萧蓝若面前的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残屑,无奈道,“若是他想将庄主之位传给外人,我可是会举双手赞成。”
萧蓝若从怀里掏出那块似要滴血的血玉,伸出手递给他,“这个你收回去吧。”
抬眼看着她苍白的脸,对比之下那紫色的唇特别显眼,视线又落在她托着血玉的手上,五指的指甲像是沾了墨水般黝黑,缓毒丹虽然抑制住了毒药,但还是毒性会慢慢显现,恐怕过不了多久……覃慕尘拿过那块血玉握在手心,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微微低头沉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解药的。”
慢慢收回手,双手在桌下捏成拳头,现在自己的那张脸和那双手自己看着都会有些被吓着。萧蓝若笑了笑,继续道,“听凌兰说你明日就要离开。”
“嗯,鲁州那边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有些事要回去处理。”覃慕尘道。
萧蓝若顿了顿,道。“明日恐怕我不能去送你了,那就在此提前跟你说声一路顺风。”
覃慕尘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可不能带着这样一张虚弱的面孔来见我,我要见以前那个可以和我舞剑对弈的萧蓝若!”
萧蓝若的嘴角硬是扯起一抹笑,“那是当然,到时你可别输给我。”
“你要是赢得起我便输得起。”覃慕尘道,一句本是揶揄的话被他用极为正经的语气说了出来感觉就变了。
覃慕尘走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灰黑之中又漫无边际的夜色。覃慕尘的身影在萧蓝若的视线中慢慢隐没在黑夜中,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距离上月的仲秋之夜好似过了好几个寒冬酷暑。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太多,多得好似一辈子才能经历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日子现在看来是多么漫长。
仰头看着墨空中那一轮银月,萧蓝若在心里默念着,还能看几次这样的月亮呢?现下还可以贪婪地沐浴着月光,阖目仰头,感受那银月的冰凉如霜。再过些日子恐怕就看不到了吧。
那人还是那个时刻着一身白衣,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桃李扇迈着大步向着萧府走来。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来他没有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摇着扇子。
刘余鑫感叹说,“皇上对师父是用了真心的。”
一个人的那颗真心只能对一个人,那便是这一生中的挚爱。若不是挚爱,再热忱的心都算不上是真心。
她的十指指甲是黑的,黑得妖异,若是常人见了还以为是鬼魅现世。上官梓颀紧紧握住那双手,在她坐的床榻前蹲下,仰着头问她,“可有觉得那里疼?”
“不疼。”萧蓝若抿唇摇头,注视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可是对国事太过操劳,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上官梓颀道,“我很好。”
在一旁的李传生看在眼里,心里憋得慌恨不得扑上去说,萧大人,你可知道皇上为了研制解药,整夜未眠翻医书专研医术啊!这都两天一夜没睡了,恐怕今夜他又会挑灯夜读了!
“难得今夜月色怡人,你可想听我抚琴一首?”萧蓝若问,害怕以后都不能为他抚琴,所以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看得到听得见为他抚琴。
上官梓颀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不,今日我不想听琴,只想陪在你身边。”
起身在她身旁坐下,上官梓颀将她的肩揽过,让她的头靠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一只手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不能再陪你,你……”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未等萧蓝若的一句话说完,上官梓颀便在中间打断了,下面的话他不想听也不敢听,怕听了自己就会害怕失去她。
怀里的人眼里积了好多泪水,泪花在眼眶里留恋,朦朦胧胧模糊了视线。
这一夜很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墨空中的那一轮银月明亮如雪……
萧蓝若睡着了,上官梓颀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伸手为她理了理发鬓,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不舍地看着她良久。
等他走了萧蓝若的眼睛才缓缓睁开,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湿了他方才抚过的发鬓。
下了早朝,上官梓颀在御书房里端坐,刚刚拿起一本医书要看,外面就有太监禀报白风瑗要见驾。
上官梓颀放下手中的医书,抬头看着面前板着脸的白风瑗。
“皇上多久没有上榻就寝?”白风瑗眸子里满是怒火,若是昨天早朝上官梓颀一夜未寝倒也看不出来,但是今日上朝时他的眼里血丝满布,眼圈发黑,认真看都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上官梓颀躲开她的视线,“多谢姑姑关心,朕这几日睡得很好。”
“很好?”白风瑗挑眉,向前走一步,扫了一眼御案上的一本医书,“说谎也要有个根据,看你那张脸就知道你几天没睡了!”
“要是她知道你为了她几天几夜不睡,难不成她还会开心么?”白风瑗苦口婆心道。
上官梓颀垂首扶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道,“朕怕,她不能等太久……”
白风瑗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禁叹了一息,“皇上,你为一国之君,整个朝廷还要你来把持。天下名医众多,若是你开口谁又能不听?你又何必自残龙体。”
“朕会保重自己。”上官梓颀道。他是一国之君,更是一个深爱着萧蓝若的普通人,为了心爱之人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几夜不睡又如何。
白风瑗倒吸一口冷气,“皇上不想听的话为臣不想说过多,点到即止,你自己有分寸的话就该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日早朝为臣可不想见到皇上这副疲惫不堪的摸样,蓝若也不会乐意看到,所以,皇上自己看着办罢。为臣告退。”
白风瑗走后,在一旁的李传生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皇上,白大人说得对,您还是休息一会吧,这都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
上官梓颀拿起一旁的医书,一边翻着书卷一边道,“朕看一会书就去休息。”说完这句话时,上官梓颀已经完全沉浸在书中的医理药理中了。
李传生咧嘴笑着,弓着身子要出去吩咐宫女整理龙床。中途被白风瑗拦住,李传生笑着道,“白大人有何吩咐。”
白风瑗斜睨了旁边的李传生一眼,轻描淡写道,“在寝宫里放点助眠香。”
李传生笑脸一僵,怎么好像是在下毒一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啊,“那个……大人……这恐怕……”
白风瑗狠瞪他一眼,提高音量道,“叫你放你就放!”
李传生唯唯若若地弓着身子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知道了。”
白风瑗这才放了心,挥挥手道了句,“去忙吧。”然后绕过李传生径直向着长廊的反方向走去。
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李传生还是出了一层冷汗,这助眠香放还是不放?若是放了,皇上医术高明,一定辨得出来,那到时……
直到手里握着助眠香时,李传生还在打着啰嗦想到底要不要放。于是在御花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摘了一朵秋菊,扯着花瓣,“放,不放,放,不放……”
最后一片是“放。”李传生乎了一口气,只是天意啊!
等到上官梓颀回道寝宫时,龙榻已经整理好了。上官梓颀瞥了一眼案几上的香炉,往后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李传生连忙低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把那个撤了。”上官梓颀淡淡道。
李传生忙着点头,“奴才遵命。”
若是有助眠香,常人少说也要睡五个时辰的,但没有了助眠香,上官梓颀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起来了,用了膳,继续在那一堆医学著作里专研。
太医院的人也都在忙着研制解药,但他始终不放心,有关萧蓝若性命的事,他又怎能等着别人来搭救!
那场声势浩大的宫廷政变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朝廷运作基本恢复了政变之前。偶尔还会有官员聚在一起谈论那时的军临城下的恢宏气势,当时那人啊,黑压压一片全是,多得跟蚂蚁似的,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士兵聚在一起,若真是要打起来,还不知那京城的城门下又会添多少孤魂野鬼。还好,还好皇上英明,真不愧是真命天子啊,一早就识穿了奸臣的计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奸臣乱党一网打尽,还将所有兵权集中在自己手中!大昊出了这么一位贤明的皇帝实为大昊子民的福分!
一个月来,沈奕清将沈家名下的大夫聚集在一起,提供经费和药材让专门他们研制噬骨的解药,并承若,研发成功者赏黄金三万两。
覃慕尘那边托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很多对解毒有助的珍贵药物,都是些江湖上的秘药,花钱还买不到的。只是,众多药中没有一样是专解噬骨的。
上官梓颀一个月来每两天只睡两个时辰,除了要处理国事,其他时间都放在研制解药去了,寝宫的偏殿被他改造成了研制解药的专用地,每日对着书和药材琢磨半天也不出来。
这一个月来,毕风堂来过萧府看望萧蓝若,来的时候说了一大推八卦,把萧蓝若逗得笑了半天,还用一口要交代遗嘱的口吻和萧蓝若说了些有的没的。刘余鑫就一直赶着他走,“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师父还没死呢!”
凌兰说童少晋官位晋升了一级,是尚书令白大人亲自提拔的,因为他闯入天牢救出了那些被冤的官员,而后有几次那其中的官员大力向皇上推介,白风瑗便升了他一级。每次跟萧蓝若说童少晋时,凌兰的眼里能开得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