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4章 和田白玉手镯(1 / 1)
七月末的夜空,不显铺张地挂了几颗微亮的星星,天边一颗流星刷一下流过,哪家姑娘碰巧看见,双手紧握在下巴下,闭着眼睛许下了愿望。
开晏是昊国最繁华的地带,没有人会去怀疑它是否会衰败。街巷中,买炒瓜子的老妪挥着瘦骨嶙峋的手,招揽着过往的客人,眼里充满了辛酸。有人路过时对身边的姐妹说,“这家的瓜子吃不得,十个有九个是苦的,我上次吃了就闹了肚子。”
老妪缓缓收回了那只苍老颤抖的手,泛着泪光的眼睛红了少许,或许,再等下去也不会再有人来买了……家里病重的老伴还等着钱看大夫……
“这瓜子我买了。”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指着那一簸箕的炒瓜子说,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桃李扇,俊美的容颜即使在昏暗的角落也让人过目既不忘。
老妪寒冷的心瞬觉温暖,不住地点着头,激动地说不出话,赶紧忙活着给眼前的公子包瓜子。
刘余鑫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玉玲道,“玉玲姐,这瓜子真香!梓颀哥哥越来越会讨好咱们了,这次特意带了十几斤瓜子过来,搞不好,明儿还带二十斤花生过来!”
玉玲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往院子的方向探了探,虽说,刘余鑫一直被蒙在鼓里,上官梓颀的身份他还不知道。
但这皇上的名讳哪是他这种小鬼可以直称的,搞不好明日吃的就不是瓜子,而是公家饭了。
庭院中,琴音清脆,颇有冰下流水的意味。指过处尽是一片优美中略带凄处的旋律,袅袅如烟,徘徊在这不大的庭院中,却足以让听者脱去凡心,归于清净。
白衣男子我这合拢的扇子,静静倚在亭边的座椅上,阖目静听这一曲人间仙曲。
曲终。
抚琴的萧蓝若抬头,正看见他陶醉其中的神情,微微一笑,“今日为何要听这首曲子?”
上官梓颀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平淡道,“很久没听了,想听听。”
萧蓝若右手手掌轻摩挲着琴弦,低着头说,“这曲子为一名江湖卖艺人所作,相传此人出身富贵,家中两兄弟相处甚好,只是后来,家遇变故,兄长为得到全部家产而借故将他赶出了家门,而后他无处可归,只得到处流浪卖艺为生,一时愁苦不堪便编写了这首曲子。”
上官梓颀看着讲故事的萧蓝若,眼内尽是温柔倾泻。萧蓝若一抬头便看见了上官梓颀那对温柔地要将她融化的眼眸。
“蓝若认为,那位兄长该不该这样做?”上官梓颀问。
萧蓝若摇了摇头,“不该。”
“兄长赶走弟弟的原因是弟弟并非那家主人的亲生儿子,兄长这样做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家业罢了。”上官梓颀道,语气中好似在赞同那位兄长。
萧蓝若不以为然,放在琴弦上的手收了回来,看着上官梓颀道,“血浓于水固然没错,只是二十几载的朝夕相处,早已超过了血缘才有的情感。于情于理,还是不该!”
上官梓颀先是微愣,而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蓝若说得是。”
“你有话要说?”萧蓝若看向上官梓颀问。
上官梓颀站起来,仰着头看着夜空中零零落落的星光,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张口缓缓道,“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萧蓝若起身,迈着步子,与上官梓颀并肩站立,眉宇间微微蹙起,“若你愿意说,我便倾耳恭听,何时都可以。”
上官梓颀偏头看着萧蓝若的侧脸,抿唇浅笑,他知道的,若是她的话,一定会说这样的话的,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但他还是选择不说,有些事,被她知道了反而是一种负担,所以他不会说。
“那我今晚就在萧府留宿,可好?”上官梓颀挑眉问。
瞟了他一眼,萧蓝若勾唇一笑,“萧府地小,我可不忍心看着当今圣上在这打地铺。”
“那我还真应该在萧府筑一间我的专属寝房才行,日后要是晚了就在这住下。”上官梓颀悠悠地摇着扇子道,一句不客气的话说得风轻云淡。
萧蓝若自是知道他不是认真的,他只是不愿说那些藏在心里的话,移开话题罢了。
“朝堂上最近有些动静,你知道的吧。”萧蓝若提起那个上官梓颀不愿让她涉足的区域。
上官梓颀轻轻的应了声,“嗯。”
萧蓝若看着微弱的灯光下他削尖的下颌,这位年轻的皇帝身上到底肩负着多少东西,表面上不动声色的他,心里还是会累的。社稷灾难,世间疾苦都可以向他倾诉,而他的呢,又该向谁说?
萧蓝若抿了抿唇,“让我为你分担。”
上官梓颀抬起左手将身边的人轻轻揽了过来,下巴抵住她的头。萧蓝若的头就靠在了上官梓颀的肩窝,他身上的那阵清香依稀可闻,那味道是他独有的,很舒心。
上官梓颀沉声道,“蓝若,朝中的事看在眼里就好,不要去理会。”
现在的这份安宁,希望可以保持的长久一些,萧蓝若往他的怀里靠拢了些,闭上双眸轻声道,“我担心你。”
上官梓颀紧了紧抱住萧蓝若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会很好。”
刘余鑫和府上的几个丫鬟你推我挤地伏在窗前,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院中相拥的二人。刘余鑫回过头小声汇报说,“嘿嘿,按现在的进展,咱萧府不久就有喜酒喝了!”
玉玲戳了戳刘余鑫的背脊,小声道,“余鑫,别这样,被小姐发现了不好。”
刘余鑫甩着手,“很快了,再看一眼!”
刘余鑫随后还说了句,“玉玲姐,你也来看看!”
玉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经意也看到院中的两人,若那个人不是皇上的话,刘余鑫的话就可能成真了……
夜,这般宁静的夜,终是被黑暗隐了去。
御书房内。
在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后。
上官梓颀与程允浩对坐紫檀木的榻上,榻上的案几摆着棋盘,两盏茶还缓缓地冒着热气。
程允浩捻起一颗白棋,捋袖落盘,随后又捋了捋长须。
上官梓颀只扫了棋盘一眼,便执起一颗黑棋往棋盘下去。
程允浩捋着须哈哈一笑,“皇上的棋艺果真是无可比拟的啊!老臣总算讨教了!”
“太师过奖了罢。”上官梓颀谦虚一笑。
程允浩随即敛了敛笑,倒吸了一口气,回想起了过去时的双眼满是沧桑,“先皇也爱下棋,与翰林院的陈大人每每下一次便输一次,可还是不死心地要找他下,十几年也未赢过一局。当年十二岁的你下赢了翰林院的陈大人后,他龙颜大悦,恨不得要大告天下,说他有个绝顶聪明的太子!”
上官梓颀听后颇有感触,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当年他下赢了翰林院的陈大人后,父皇便赏了他好多珍贵的东西,其中就有他最爱的一副玛瑙如意。
聪明如他,却引来了太后的愈加痛恨,平日在皇上面前待自己如若己出,而在背后却又是另一副面孔,好似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泄心头之恨。
就如现在,积了二十年的仇恨终于要爆发了。
“太师,今日,朕想多听听父皇生前的事,你再说一些可好?”上官梓颀端起棋盘旁的茶盏,揭起盖子轻抿一口。
程允浩颌首道,“皇上想听,那老臣就随意说一些。”
程允浩捋着长须,轻叹了一气,“先皇是个众所周知的明君,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只是,他也有糊涂的时候,而那一件糊涂事便让先皇从此愁苦不堪,而这一愁便是十七载啊!”
上官梓颀微微蹙起剑眉,“父皇为何愁了十六载?”
程允浩顿了顿,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缓缓道,“为一个情字。”
上官梓颀微微一愣,一个情字……
这下倒是想起了先皇生前后宫缪缪无几,除了皇后即今日的太后,二王爷的生母万贵妃,加上上官梓颀的母妃苏贵妃,也才三个。苏贵妃生下上官梓颀后不久便因病而逝,祝贵妃在上官梓颀七岁是也因受了陷害而死,在而后的十年,先皇的后宫仅有太后一人。所以先皇的子嗣就只有长公主以及三个皇子。
“那父皇心中真正爱的那个人是谁?”上官梓颀微微眯起眼问。
程允浩看了一眼上官梓颀,便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皇上没有见过那个人,那个人早在二十一年前便已经离开了人世。当时,少有人知道先皇心中挚爱,所以并没有后来人提及。就连老臣也只是有幸见过一眼。”
上官梓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白皙的手摩挲着茶盏的边沿,“那人能让父皇倾心十七载,想必定是人间谪仙。”
程允浩扭过头来,“皇上猜对了,此人的样貌倾国倾城,恐怕世上再也不会有这般美的人。老臣当时也在想,能让先皇一见倾心,从此再也容不下他人的,也只有此人了啊!”
上官梓颀水色唇微微一抿,“父皇为心爱之人苦了十七载,或许这是他认为心中的支柱罢。有时,心中有她便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程允浩闻后,微微一怔,眼神空洞缓缓复述着,“心中有他便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随即程允浩大笑起来,“哈哈……皇上说得是,老臣怎么就没想过呢,先皇所受那十七载的相思之苦,说不定还是支撑着先皇走过十七载的支柱啊!”
因为当年,先皇所爱之人离开人世时,先皇心无所念,一心想随他而去。是这个江山束缚了他,所以他留下了,继续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存活。
中书府。
毕风堂在萧蓝若耳边说,“萧大人,我告诉你,我刚收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萧蓝若斜睨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这个消息说出来一定吓死你!若是传了出去,定是会被杀头的!”毕风堂故作神秘道,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蓝若瞥了一眼他,“既然要杀头,你又何必告诉我。”
萧蓝若正想要走。
毕风堂拉住了萧蓝若的袖子,乞求着道,“萧大人,你一定要听啊,这事可是关乎昊国前途的大事!”
萧蓝若一听关乎昊国前途的大事,便不走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何事?”
毕风堂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外人在,此时此刻也不会有不速之客后,正准备开口,又怕隔墙有耳,而后又往四周扫了一眼。
萧蓝若忍无可忍,“你若不说,那我便走了。”
“嗳,等一下!”毕风堂在此扯住萧蓝若的袖子,对萧蓝若做了靠近一点的手势,萧蓝若便倾着耳朵去听他说。
“我告诉你,我们最高的那个头,就是那个当今圣上……”毕风堂咽了咽口水,想到接下来的话,不由打了个冷颤。
当今圣上?上官梓颀?萧蓝若揪紧了心,盯着毕风堂问,“到底何事?”
毕风堂又再次左顾右盼,方才敢说出口,“当今圣上,有可能不是先皇的儿子!造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