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3章 七桥会(1 / 1)
罗焕忠笑了笑,俯身道,“还请大将军与我进屋,等我慢慢道来。”
郑国强侧目看了一眼他,背着手进了屋。
旭日东升,丞相府被笼罩在晨曦之中,晓露初霁,还可感受到余夜的清凉之意。童少晋一身茶色长袍,跨入了丞相府。
罗焕忠刚从长廊走来,看见了才回来的童少晋,双目冷冷的瞪着他的背影。“你昨晚上哪去了?”
童少晋驻足转过头,对上罗焕忠那对充满怒意的眼睛,不屑一笑,“义父不是早已不关心我的事了么,怎么还要问我去哪了。”
罗焕忠闷哼一声,“我养你十八年,难道问一声你去哪也不行么。”
童少晋勾唇笑道,“多谢义父关心,我昨日去了一位知己的府邸,喝了点酒,便在那里住下了。”
罗焕忠一听便有怒气,指着童少晋斥道,“像你这样整日不务正业,到处花天酒地,将来怎么成就一番大事!”
童少晋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不禁笑了起来。罗焕忠虽养了他十八年,但在他眼中,他的这个义子根本就和个下人差不多。童少晋拼命地证明给他看,参加选官考试,进了国试,入了桃李府,封了太史令,罗焕忠还是无动于衷。好似童少晋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所以,童少晋恨他,由最初的感激,崇敬变成恨。
罗焕忠瞪着他,“你笑什么!”
童少晋停下笑,扬起下巴问,“成就一番大事?那我倒想知道,义父眼中的大事是什么?这些年我努力过的东西又算的上什么?义父可有过问过?”
气氛似变得沉重,罗焕忠深邃的眸子映着童少晋那张委屈了好久的脸,怒意不禁烟消云散,乎了一口气道,“晋儿,我膝下无子,这些年我都当你是我的亲骨肉,你的一切我虽未过问,但心里都清楚。”
童少晋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笑着摇了摇头,侧眼睨着罗焕忠,“膝下无子?义父不会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忘了吧。”
罗焕忠脸色骤变,眯起眼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一下义父,你并不是膝下无子,只是不好相认罢了。”童少晋讥诮道。引得罗焕忠目含凌厉,似要将他杀了。
童少晋侧身对着他,道了句,“义父放心,这事说出去对我只会万害无一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会做。”
说完,童少晋便扬长而去。留下罗焕忠一脸的愤怒。
金銮殿上。
此次朝议的正是讨伐堇军一事。太师程允浩上前进谏,望皇上派遣大将军前往北竟,将堇军逐出昊土!
皇上问,大将军意下如何?
大将军出列俯身拱手道,“皇上,臣近日身体欠佳,不宜领兵作战!还望皇上见谅!”
上官梓颀颌首道,“既然大将军身体不适,那朕便不再勉强。”
“谢皇上!”郑国强道。
上官梓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看着郑国强说,“如今堇军飞扬跋扈,肆意进犯我国边塞,丝毫不将我大昊放在眼里。不知大将军是否愿意让出二十万大军,由一名良将领军北上,以消减堇军的气焰,扬我朝军威。”
郑国强心下一怔,俯着身子暗地里恨得咬牙。
罗焕忠霍然抬头看向玉阶之上的人,没想到他会出此策,这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郑国强是要非说愿意不可。若是他此时说个不字,那便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反朝廷逆贼!
“臣、愿意!”郑国强拱手道。
上官梓颀点头,用关怀的语气道,“那大将军这些日安心在府上调养好身体,若是需要什么补品,尽管开口罢,朕立即派人送到你府上!”
“臣,谢主隆恩!”郑国强道,一张老脸憋得红晕。
白风瑗饶有兴致地看着龙椅上的人,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上探出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定远将军刘周晨听命!”上官梓颀道。
刘周晨出列挑起衣摆,跪下拱手道,“臣在!”
“朕命你领兵二十万北上讨伐堇军!即日出发!”上官梓颀抑扬顿挫道。
“臣领旨!”刘周晨匍匐在地接旨。
散朝后。
一路尾随着气急败坏的郑国强,等出了南门,罗焕忠才追上前去和他搭话。
“大将军!”罗焕忠唤道。
郑国强一脸的怒气还未消,听见背后有人叫他,他便板着一副脸孔转头,“罗丞相有事?”
罗焕忠眯缝着眼睛看着他道,“大将军,看来那小皇帝存心是要夺取你手中的兵权啊!”
郑国强一想起刚才在朝堂上的窘迫就一股脑火,“就凭他那个冒牌的?我郑国强岂会这么容易让他得逞!”
“依我看,那个计划是刻不容缓啊!”罗焕忠道。
大将军瞟他一眼,“哦?”
罗焕忠解释道,“如今你手中的二十万大军被调往北境,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若是回来了,也会归于上官梓颀手中,届时还平添了他的军力。倒不如趁现在他势力单薄,我们来他个快刀斩乱麻!”
郑国强点了点头,大笑道,“好!事到如今,本将军这口气也咽不下去了!那就给速战速决,也让本将军过上几日悠闲的日子!”
“大将军英明!”罗焕忠笑吟吟道。
下了朝后,萧蓝若刘周晨与萧蓝若并肩而行出了宫。清风拂过,萧蓝若的青丝随风扬起。
“萧大人,余鑫还要劳烦你照顾了。”刘周晨开口说。
萧蓝若偏头看他俊朗的侧脸,勾起唇角道,“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在我那呢。”
刘周晨沉吟了片刻,吸了一口冷气,揶揄道,“就算我忘得了他,他也忘不了我啊!”
萧蓝若微微笑了笑,“他现在每日专心于诗词歌赋,倒不怎么提要寻你报仇的事了,想必再过些时日,他见了你也会冷静下来。你们之间的干戈还是可以化为玉帛的,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
“若是有朝一日我与他的仇恨化解了,我倒是认为那都归功于你。”刘周晨道。
“若真是那样,你可要给我几千两黄金报答我。”萧蓝若微微扬起下巴说。
刘周晨抿唇一笑,好似对萧蓝若这个人了解很透彻,“你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萧蓝若挑眉问。
刘周晨偏头看她,唇角勾起一丝笑,“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与他又一齐走了一段路,在分岔路口时,一辆马车从另外一条处飞奔而来,正要撞上与刚从路口出来的萧蓝若和刘周晨,赶马车的马夫用力勒住马缰,却已经来不及了。等萧蓝若回过神来时,头已经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了。
刘周晨喘着粗气低头问怀里的萧蓝若,“怎么样,可有受伤?”
萧蓝若手慌脚乱地从刘周晨怀里退了出来,摇了摇头,“没事。”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萧蓝若只隐约记得刘周晨双手环住了自己,向一边挪了几步,正好与那来势汹汹的马车擦身而过,隐约中还有一声挺响的撞击声。
萧蓝若想到那一声撞击声,便反射性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你可有受伤?”
刘周晨微微往后收了收发颤的右手,不动声色道,“没有。”
方才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马车撞到了右手手臂,被那猛烈的一撞,想必已经红肿了起来。
刘周晨萧蓝若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辆早已远去的马车,暗自庆幸刚才躲过了那辆马车。刘周晨今日就要领兵北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算是罪魁祸首。
“萧大人,我今日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刘周晨忍着疼痛拱手道,连眉角都没蹙一下,这也难怪萧蓝若看不出来他受伤了。
萧蓝若颌首道,“那好,我预祝你早日凯旋!”
“多谢!”刘周晨笑了笑。
之后,两人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御书房内。
棋盘上,落满了磨得圆润的黑白棋子。上官梓颀修长的玉指优雅地夹起一粒白子,毫不迟疑地落在了棋盘上。
上官浩彦抬眸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将已经拿起的黑子放回了棋翁中。
“皇上还是那样,永远都不给人退路。”上官浩彦淡淡道。
上官梓颀一边捧着翁收着棋子一边问道,“皇兄,可要再来一局?”
“就算再来一千局,臣也不会有胜算。”
“这不像你,朕所认识的皇兄可不会说这种气馁话。”
“人都是会变的,皇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心里却是一阵痛惜。
收棋的手僵了一下,上官梓颀随即勾起一抹笑,继续收着棋子,“皇兄说的是,世间万物皆会变,人又怎会不变?”
上官浩彦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兄隐瞒了朕一件大事?”上官梓颀将收好的棋子放置在棋盘边上,看着上官浩彦缓缓问道。
“是么?若是真隐瞒了皇上一件大事,臣怎么会不知道?”
上官梓颀双手安放在膝间,看着上官浩彦勾唇一笑,“朕听说皇兄要迎娶大将军的孙女,这是皇兄的终生大事,可皇兄却对朕只字未提。”
“那皇上还是知道了不是么。”上官浩彦道。
上官梓颀缓缓起身,背对着上官浩彦,负手而立,“那皇兄想要什么贺礼,朕到时替你送去。”
“多谢皇上,臣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上官浩彦拱手道。
上官梓颀沉吟了半响,心里已经清楚,他的皇兄已不是往日的皇兄了。身后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在提醒他,他已经变了。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那个皇兄,还是把他抛在了阴暗的角落。
看着他的背影好些片刻,上官浩彦眼里有那么一点点怜惜,还有……不舍。
上官浩彦站了起来,躬身一礼,“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下次皇兄陪朕下棋会是什么时候?”上官梓颀只是随意地问了句,明明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还是问了一句。
上官浩彦站直了身体,“臣这些日要忙亲事,不会有空余来陪皇上下棋,还请皇上见谅!”
上官梓颀心底一凉,阖目,长睫微颤,张口道了句,“朕知道了。”
既然是已经知道的答案,被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凉意,他的皇兄,那个从小到大宁愿和太后对着干也要维护他的皇兄,不会再来了……永远也不会……
上官浩彦已经离开了,御书房此时一片寂静。在原地站了良久,窗外的一缕光把他颀长的身子照得微泛橙色冷光,头上的金冠也被射得金光四射,孤独的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隔开了阳光所及的区域,又多添了几分凄凉。
李传生轻声地在他耳边唤了声,“皇上。”
上官梓颀瞥了他一眼,久久才开口吩咐道,“替朕准备一下,朕今晚要去萧府。”
“是。”李传生躬身出去了。
最后,留在这里的还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