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章 夜访(1 / 1)
上官梓颀看着萧蓝若,视线落在那桃服上隐隐约约的血迹上,抿唇道,“那好,你不愿请大夫,那让朕为你看看。”
“这……”萧蓝若迟疑了一下。
“难道这也不行?”上官梓颀蹙眉道。
萧蓝若抬眸看向他,上官梓颀的这个要求倒是让她为难了。若是要看这手臂上的伤,要不就宽衣,要不就割袖。在男子面前怎能随便宽衣?只是割袖后,这桃服就报废了。
萧蓝若最后的解决办法,竟是换了件便装,再扯下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萧蓝若端坐在镂花木凳上,手放在桧木圆桌上。那白纱布上的一处触目惊心的妖红让上官梓颀不由心疼了。染红的纱布一层一层展开,那血迹就如雪地里怒放的血莲。上官梓颀动作轻而缓,温柔地不敢用一点力,生怕会触到她的伤口。
连李传生都惊讶,他服侍多年的主子从未为一个人这样做过,如今为了那个女子这样做了。可见眼前这个素颜女子在皇上心目中的低位非同小可啊!
“可会疼?”上官梓颀低声问道。
萧蓝若倒是忘记了这人的身份,揶揄道,“若是我说疼,你的动作能再轻点么?”
上官梓颀义不容辞抬眸看着她道,“当然可以。”
萧蓝若语塞,心跳不经意竟漏跳了一拍,脸上微微泛起了晕红,竟有些少女的羞涩。刚才只是说笑罢了,他这般温柔,她怎会疼。但他还是说,还可以再轻点。
上官梓颀将染血的纱布放在案上,看着那道足有三寸的剑口,剑口处还有未干的血迹势要滴落。上官梓颀用丝巾轻抹去那未干的血迹,紧蹙的眉带着几分忧虑,“是谁?是谁伤了你?”
萧蓝若阖目,淡淡笑道,“若是我说我也不清楚那人是谁,你可会信?”
上官梓颀惊愕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疑虑。
萧蓝若转移话题,“看来我得要折寿十载了。”
“此话怎讲?”上官梓颀挑眉问。
“让当今圣上为我换药包扎,若是折寿十年,已是对蓝若最轻的惩罚了。”萧蓝若好似庆幸道。
上官梓颀沉默了片刻,萧蓝若竟说了这般让他觉得疏远的话,难道就因为现在自己身份揭穿就要连以前的情谊都一同改变么?
“蓝若,你我还是知己么?”
萧蓝若不答。你终究是一国之君,而我也将会成为你的臣子。这知己又岂能随随便便说出?不说的话,你会知道的吧,君臣有别。
告别萧蓝若后,上官梓颀刚到桃李府门口。
靠在门框上的覃慕尘抱胸而立。听到了脚步声,偏头看向上官梓颀。
“皇上夜访桃李府,倒是让在下有些惊讶了。”覃慕尘还是以往的口吻。
上官梓颀收扇,嘴角上弯,“朕只是闲逛到此罢了,慕尘尽可视而不见。”
覃慕尘冷笑,讥诮道,“皇上可有想过,你这一闲逛,会让某人背负多少流言蜚语,即使来日入朝为官,也只是会被说成攀龙附凤罢了。”
上官梓颀心下一怔,他这话他自是听得懂,某人就是萧蓝若。
“大胆!竟敢对当今皇上如此无礼!”李传生指着覃慕尘喝道。
上官梓颀挥止李传生,冷吸一口气,看着覃慕尘,“这个朕日后会注意,只是……她受伤一事你可知情?”
覃慕尘不动声色,阖目,淡笑,拱手道,“前官恭送皇上。”
李传生看着覃慕尘前面就想打他的后面,怎么会有这般无礼之徒!
上官梓颀走过他面前,低声道,“照顾好她。”
随后,扬长而去。
覃慕尘原想在这桃园散步,只是不觉已到萧蓝若的房前。抬手,叹息,收手,还是抬手敲门。
“谁?”
“我。”
“进来。”
覃慕尘推门进去,萧蓝若正持卷静读,右臂袒露在外,刚换上的纱布缠在雪白的臂上,一看便知是经人精心包扎过的。
“为何这么晚还未睡。”覃慕尘问。
“我不困。”萧蓝若放下书卷对来人道。
覃慕尘刻意扫过萧蓝若袒露的右臂,“你受伤了?”
萧蓝若道,“一点小伤罢。”
覃慕尘勾唇一笑,继而揶揄道,“莫非你昨日闯进了贼窝?”
“那倒不是。”萧蓝若起身,走近覃慕尘,“我怀疑那连杀四人的犯人另有其人。”
“怎见得。”覃慕尘挑眉道。
“因为昨日我与她正面交锋过。”萧蓝若踱着步子,若有所思。“她的行案手法与之前犯案的一样,都是一剑刺心。”
覃慕尘狐疑地瞅了一眼萧蓝若,所以,她昨日是去了紫香楼,还见了天下第一美男。
“那你做何打算?”覃慕尘问。
“若她真是犯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只是此人武功高强,要捉拿她恐怕还要费上一些功夫。”萧蓝若止步,忽见门外一个黑影飘过。
“谁在外面?”萧蓝若上前开门想一探究竟,覃慕尘随后。
萧蓝若一开门,一柄冷剑就架在了脖子上。萧蓝若不动,斜着看向持剑之人。那个是在天牢见过的女子!只是她面色发白,容颜惨淡,倒像是个病得不轻的人。
覃慕尘正想出手,被萧蓝若叫住。
剑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琴风揪住心脏俯身,一滩血水涌出泛白的唇。萧蓝若扶住她,“你受伤了?”
她却甩开萧蓝若的手,狠狠地瞪了萧蓝若一眼,咬牙切齿道,“不用你好心!”
“你是今早的那个黑衣人?”萧蓝若问。
“哼,是有如何?”琴风狠狠地瞪她一眼。
“为什么要杀我?”萧蓝若看着她问。
琴风勾唇不屑一笑,“问你自己!”
萧蓝若这是问了多余的问题罢,在她听到那句任何碰公子的人都得死,在黑衣人说是他叫我来时,另一个黑衣人黯然失魂时。她便大概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某痴情女子因妒忌而引发的悲案。覃慕尘的那句蓝颜祸水用在那个绝世男子身上才是再适合不过。
只是没想到,后来凶手竟自己来自投罗网了。
萧蓝若蹙了蹙眉,心下竟有几分凉意,“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人,去谋害这么多人的性命,值得么?
琴风阖目,自嘲地笑着,嘴角的妖红的血液衬出她那张面容的如纸苍白,那杯酒不仅是废了她的功夫,还伤了她的五脏六腑。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说,“我这一生只为他活,若是为他,又有什么是不值的。”
她说,这一生只为他活。萧蓝若怔住,人的一生若是只为一个人活,该是多么寂寞。
近日,京城里纷纷议论着桃李府前官萧蓝若大破一桩扑朔迷离的连环杀人案,三日内,萧蓝若这个名字在京城已是家喻户晓。多少人竖起大拇指称赞这位巾帼女前官,想必日后她在官场也定会有一番令文武百官颔首的作为。
阴暗潮湿的天牢,一着天蓝色翠纹裙的女子迈着步子走来,驻足,看着牢笼内面若死灰的人。琴风盘腿静坐在草铺的垫上,听到有人来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咏月,你来了。”声音微弱,气若游丝。
“姐姐。”咏月唤道,语气并不像是两姐妹有的亲昵,看着静坐在草堆上的人,“你可后悔过?”
“不后悔。”琴风抿唇笑着,抬头看着她的亲生妹妹,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若是你,你会后悔么?”
咏月不动声色地回答,“不会。”
琴风大笑着,笑得有几分癫狂,她笑,不是因为笑咏月与她一样傻,一样痴。而是,自己最后的下场是被那个她深爱的人当做一件礼物,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咏月从袖中取出一瓶红盖瓷瓶,扔向琴风,不偏不倚落在琴风的怀中。琴风拿起瓷瓶,凝视着那做工精细的瓷瓶。
咏月别过脸,“药效很快,你不会太痛苦。”
然后不回头地离去。
琴风解开红盖,阖目,仰头,喝尽。瞬间,瓷瓶落地,琴风侧着倒了下去,唇角带笑,最后一句嘴里喃的是“公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爱一个人可以有多深?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爱他,爱到忘了自己,失去自我……最后带着对他的爱离开。
黄泉路上,三生石旁,奈河桥边,彼岸花前,等他,只为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一瞬能再看他多一眼。世间难有这般的痴缠,怕是深爱至极才会如此为一个人。
是花,就会落,世间的千芳百红无一例外地逃不了凋落的命运。桃李府的桃花李花也会,过了三月就凋。
昨夜伴随着春雷阵阵,那场大雨还是落下了,洗净了人间铅华,露出清雅脱俗的蓝天白云,清水碧叶。四月的桃李府都会如此,桃花落尽,李花凋零,褪去了殷红素白,只剩下一片纯洁的绿。
夫子在课堂上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说道,“为官者,切不可贪图享乐,骄奢淫逸,更不可贪污受贿,颠倒是非……
课堂过后,凌兰与萧蓝若并肩而行,谈论着为官之道。
“蓝若!”关梦海从后面迎上来,面若二月红花。
“梦海有事?”
关梦海微微笑着,挽起萧蓝若的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与你一起走。”
萧蓝若勉强笑着,在她的记忆里,关梦海不是这般平易近人的吧。
萧蓝若与她一起走,手任由她挽着,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对了,蓝若,你可知道京城里的百姓一直在夸你?”关梦海漫不经心地谈起这个话题。
萧蓝若顿了顿,“是外界夸奖过度了,我没那没神通广大。”
“我倒也这么认为,不就是捉了个犯人,用不着大张旗鼓的搞得满城风雨。”关梦海嘴无遮拦道。
萧蓝若苦笑。凌兰白了一眼关梦海,从心里为萧蓝若打抱不平。说话尖锐,带针夹刺,她就怎么不惭愧。
“嗳,蓝若,你是怎么捉到那个犯人的?我听说覃前官也在场。”关梦海真正想说的是那犯人是覃慕尘捉拿的吧。
“我当时确实在场,蓝若的飒爽英姿我是亲眼目睹。”覃慕尘出现在前面,迎风而立,青衣随风飘扬,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蓝若当时奋力与犯人拼搏,气势非凡,我当时就看傻了,真想立即跪倒,叩拜为师。”
萧蓝若一脸我何时这样过?的表情。凌兰忍不住笑了出来,覃慕尘说大话的样子实在逗人。
关梦海眉梢嘴角动了动,“是……是么,蓝若可真是厉害……”
“那是当然,蓝若可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凌兰插话说。
把关梦海的脸都憋红了,心里的怨气就更旺了,本来就一直妒忌着萧蓝若,她不是倾国倾城,也没有三头六臂,怎么所有好事都落在她头上了。
关梦海松开萧蓝若的手,沉了一会气,勉强笑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慢走。”萧蓝若道。
待关梦海一走,萧蓝若飞了覃慕尘一记刀眼。
覃慕尘揶揄道,“萧前官的眼里满是杀气,让我有些害怕了。”